这是一个颇具西北风情的集镇,面积不大,却很繁华。
当于连等人来到这集镇上的时候,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也难怪,这荒村野集,地处西北偏远之地。集镇上的人,最远也就是去趟西安,已经是非常了不起的事情了。塔卡娜的形象太醒目,一眼就能看出身份来。
集镇上的人都图个新鲜,看着塔卡娜指指点点。
那西北方言,莫说是塔卡娜那半吊子的中文水平,于连和邱湘月也听不太明白,觉得好生怪异。这一路被人好像看猴子一样的感觉,很不舒服。于连心里有点不太高兴,杀戮之心随之生出煞气,目光一扫,竟然让整个集镇的人都闭上了嘴巴,一个个噤若寒蝉,不再言语半句。
陈迎春包了一家还算干净的小旅店,吩咐旅店主人烧水做饭。
五个人聚在一间屋子里,陈德旺站在门口守望,陈迎春则表情凝重。
“迎春兄弟,你这么严肃干什么?对了,你还没有告诉我,你们怎么会在骊山?”
“还不是因为你!”
“因为我?”
于连有点不太明白,看看邱湘月,见她的脸色似乎有点不太好看。
“我问你,你是不是从秦皇陵出来的?”
于连犹豫了一下,点头道:“没错,那又如何?”
“那又如何?”陈迎春苦笑道:“兄弟,你惹大麻烦了。大师让我们在骊山,就是为了等你出来,好提醒你一声,现在很多人都要杀你。”
“杀我?”
“我且问你,你是不是在皇陵之中,改天逆命!”
邱湘月咯噔了一下,似乎明白了事情的缘由。但是她没有开口,心里盘算对策。
于连这次没有迟疑,“我不知道那算不算是改天逆命。事情是这样的……”
他如此这般,这般如此的把在秦皇陵中发生的事情讲述了一遍。
说到惊险处时,陈迎春和陈德旺都面露紧张之色。听完于连的陈述,二人长出一口气,相视一眼,竟有一种死后重生的莫名感受。
于连说:“如果你们说这是改天逆命,那就算是吧。”
陈迎春苦笑道:“兄弟,你这已经不是改天逆命了,简直就是大逆不道。先断运数,而后重设山河社稷。你可知道,你这一破一立,生出了多大的祸事?你重设山河社稷就重设吧,为什么要弄出一个龙虎斗?”
“什么龙虎斗?”
于连觉得莫名其妙,“我只是设立山河社稷图,对什么格局根本不懂。”
“可你设立的山河社稷图,第一个格局是赤地千里,第二个格局就是龙虎斗。由此而后,将会出现十二年的乱世,很多人都说,你是故意为之。”
“我故意为之?”
于连一听就怒了,“这不是胡说八道吗?我连赤地千里和龙虎斗是什么都不太清楚,怎么可能故意为之。谁这么说的?我找他们评理去。”
陈迎春一把拉住了于连,“兄弟,你先别着急,听我说。”
邱湘月开口道:“于连,赤地千里和龙虎斗,都属于乱世格局,是风水的一种说法。历史上每一次出现赤地千里格,华夏必然会出现巨大的动荡。自始皇帝后,第一次赤地千里出现是五胡乱华,第二次是五代十国……第三次是蒙古灭宋,第四则是满人入关。每一次出现赤地千里格局,就会死很多人。但通常大乱之局后,定然是大治的格局啊。”
陈迎春说:“可这次赤地千里之后,偏偏是龙虎局,你说别人会怎么说?”
于连脑海中浮现出在幻境中的一次次对话,似乎明白了一些。
“我根本不知道……”
“我也知道,你不是故意为之;大师也知道……要不然,大师就不会让我们在秦皇陵等你,我们现在也不会好端端的和你坐在一起说话。”
于连快要冤死了,心里说:这算哪门子事情?江山蒙尘,没有人出来说话,这现在重设了山河,却一个个都蹦出来指手画脚,怎么会这样?
陈迎春说:“不过我们了解你,所以相信你。可大多数人并不了解你……大师说,他和娄道长、金先生会设法稳住了那些人,但你最好还是尽快离开华夏,否则那些人一旦知道你出现,一定会出来找你麻烦。”
“究竟有那些人?”
“我也不清楚。但听大师的口气,好像都是一些老怪物。说你们篡改了天命,违背了天道……大概意思就是这样,大师也没和我们说太多。”
“篡改天命,违背天道?”
于连张大了嘴巴,半天说不出话。
邱湘月怒了,“山河蒙尘,他们不说话……遵循天道,难道要我们眼睁睁的看着江山社稷被毁,华夏民族亡国?这样才是遵循天道吗?”
小丫头别看被于连吃的死死的,可这一发怒,着实让陈迎春兄弟遍体生寒。
两人修道的时间不长,虽说已经跨过了那一道门槛,可修为并不高。
邱湘月修的巫术,偏重于阴煞一路。
平时有浩然正气养身,加之在地宫中受蒙泽之气滋养,身上的阴森之气已经收敛了很多。如今一怒,阴森煞气暴涨,以陈氏兄弟的修行,根本无法抵挡如此程度的煞气,陈德旺还好些,陈迎春当时口吐鲜血。
“小师叔!”
邱湘月听到于连那毫无情感的声音,一哆嗦,连忙收起阴煞。
她取出一粒回春丹,递给了陈迎春,“抱歉抱歉,我刚才不是针对你。”
陈迎春苦笑一声,接过回春丹吞下去,气色变得好了一些。
于连越来越强了,连他身边的人,也变得越来越厉害!
他在心中暗自感叹,对邱湘月说:“您应该就是邱小师叔吧,大师提过您。”
“唔?”
陈迎春没有接着这个话茬子继续说下去,话锋一转,对于连道:“其实大师也很生气,也和那些人辩论过。可那些人说,天道无情,视众生如刍狗,我们修行之人只能顺势而行,不能逆天为之。还说冥冥自有运数,若天佑中华,又有何惧……反正说来说去,就是你做的不对。”
“天道,天道……狗屎!”
陈德旺在门口悠悠说:“大师说,天道远,人道弥……放着红尘众生不管,偏要去追究缥缈虚无的大道无情?这道不修也罢。本来家父有意让我兄弟去终南山学道,可遇到这件事之后,我和迎春都不愿意。”
于连强压怒火,“那大师还有什么交代吗?”
“唔,大师说,如果我们遇到你的话,记得告诉你一声,你的师祖在上海等你们,好像有事情要交代。还有一件事,不要管闲事,立刻离开华夏。”
于连点点头,“我明白了。”
“差不多就这些了,该说的我们都已经说过了……对了,让你的同伴换个样子。她这幅洋人的打扮和你走在一起,实在是太抢眼了。要么你换,要么她换。反正啊,不管怎么样,你们一定要多保重才是。”
“迎春兄弟,多谢你了!”
陈迎春站起来,“你们在这里休息一下,尽快动身离开吧。我和德旺还有其他的事情要做,将来如果有机缘的话,我们在欧洲再见吧。”
“这就走?”
陈迎春笑道:“是啊,我们现在可是有职务的人,不能脱离岗位太久。”
“职务?”
“呵呵,我们托大师在延安找了一份工作,给人当保镖。不过,现在我们这两个保镖已经离开被保护的对象足有两个月,再不回去就要失业了。”
“做保镖?你们两个?”
陈迎春呵呵笑道:“怎么,我们不像吗?”
塔卡娜一直保持沉默,这时候却突然间开口,“你们,是共产党吗?”
陈迎春没有回答,和于连拥抱了一下,在他耳边说:“兄弟,你身边的女人越来越多了,以后可要多注意身体才是。呵呵,山水有相逢,我们有缘再见,告辞了。”
“记住,你欠了我两根太极锁!”
陈德旺难得的露出笑脸,朝着于连一拱手,和陈迎春并肩离去。
“这两个人,都不错!”
邱湘月轻声道:“只可惜学道太晚,又没有名师指点,实在是可惜了。”
于连灵机一动,“迎春兄弟,德旺兄弟,你们等一下。”
说着,他对塔卡娜说:“我的行李箱,应该还在你那里放着吧。”
“在!”
塔卡娜把于连的行李箱从宝瓶天体中拿出来。
于连打开了箱子,从箱子底翻出了一个小布包,然后快步追了上去。
“其实上次在柏林,我就应该感谢你们,这一次……没什么好送的,如果你们想学道,这里有一部太无守真诀,是我师门的宝物,送给你们。”
“这怎么可以?”
陈迎春两人已经知道了于连师门的来历,哪敢接受如此贵重的礼物。
“我们是朋友,对不对?”于连说:“你们还教过我太极拳,再说我毁了德旺的武器,一时间也没法子赔偿。这本心法口诀,当作利息吧。”
“于连……”
“好了,当我朋友,就收好了。”
陈迎春兄弟犹豫一下,从于连手中接过了布包,点点头,“兄弟,保重。”
“两位也保重。”
送陈家兄弟离开之后,于连在旅店门口的烟摊上,买来了几盒烟卷。
回到房间,邱湘月正和塔卡娜说话,见他进来,当下笑道:“于连,你可真大方,太无守真诀那么重要的口诀你都能随随便便的送人啊。那可是娄师叔的传家宝贝,如果知道你这么送人,非气得暴跳如雷不可。”
于连说:“我就不相信,师祖不知道我传太无守真诀给杜鹃。就算他不知道,那大师能没有觉察?师祖在上海没说什么,说明他并不反对……再说了,你也说陈家兄弟是好人,我把心法传给好人,师祖不会生气。”
邱湘月说:“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你知不知道,各门心法,素来都是不传外人。有的门派,甚至是传子不传女,把这种心法口诀当成宝贝一样对待。你这么轻易的送给他们,我只是觉得有点不太习惯。”
“功夫,不就是用来练的?总要传承下去的嘛。”
邱湘月说不清楚,于连的做法是对还是错。如果用华夏的传统来说,他的做法未免大逆不道。可话说回来,多少好东西,不就是因为那些规矩,到最后不是失传了,就是走了样……想起来,的确是非常可惜。
“对了!”于连问道:“塔卡娜,你刚才说他们是共产党?”
“我猜的……在上海的时候,我听驼背羊说过,共产党好像就在延安。”
于连说:“那我就不清楚了,我平时不关心这些事情。不过他们是什么党,和我没有关系。我只要知道,他们是我的朋友,这就足够了。”
“你呀,想法太简单。”
“怎么了?”
“这党政之间的事情,说不清楚,道不明白。在西方,所有人都视共产党为洪水猛兽。你以后最好还是小心点,别被卷进去,可就麻烦了。”
“我知道。”
旅店的主人烧好了水,还做了三碗羊肉泡馍,送到了客房里。
陕西八大怪,饭碗和脸盆一样大。
看着那满满的一碗泡馍,于连和塔卡娜都开始头疼了。这么多,怎么吃的完?可看着那店主人亲切的笑脸,两人都不好意思推辞,结果一口下去,却再也收不住了。
“比在上海吃的那些东西好吃的多了!”
塔卡娜不喜欢吃辣,可满满一碗的泡馍不知不觉的就吃了一个干净。
坐在炕上,她心满意足的做出了评论。
“上海有什么好吃的?”
“小馄饨!”
于连脱口而出,有些混浊的双眸中,流露出少有的温情。
塔卡娜知道,于连又想起了那一对老人的事情。担心于连的杀戮心爆发,连忙转移话题:“于连,你说我应该变成什么样子,比较不醒目?”
于连说:“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是洋人的模样。还是我来改装吧,反正在德国的时候也装扮过洋人。小师叔冒充翻译,我们以后用法语交谈。”
“好主意!不过我觉得,你从亚琛回法国时候的装扮是最好的。”
于连闻听不由得愕然,想起了那时的情景,难得的笑出了声。邱湘月忍不住问道:“杜鹃姐姐,于连那时候妆扮成什么样子?你和我说说吧。”
“不许说!”
于连闻听,连忙阻止。
塔卡娜笑了起了,“说起来这个事情,那话可就长了,要从巴黎说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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