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被找到了(1)
西夷,边界。
岁月匆匆,转眼间,冷青堂夫妻从萍山搬到商业街的出租屋已是一月之久了。
那日陆浅歌送他们二人过来以后,留下马车一辆,离开后久久也没再登门。
经过秋狩、会巫师两事风波,大伙之间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起来。
有些事心照不宣。
他们开始明白了适当保持距离、给彼此独立生活的空间,是件极有必要的事情。
眼下年关将至,商业街处处张灯结彩,喜气洋洋。
近一月的时间里,冷青堂与顾云汐夫妻双双游遍了整个边界区。主街小巷,处处摊贩市集处都留下过两人的足迹。
他们出双入对、形影不离,尽情享受着婚后甜美而温馨的生活。
除制十香汤料以外,云汐又特别手作出几样可口的甜点。
比如,将蒸熟的芋头去皮捣碎,和糯米粉揉匀,五指配合着搓成个小碗入沸水滚熟,再投入红糖、黄糖化开的糖浆里浸染。铁锅烧油,投牛肉沫、香菇碎、笋子沫、鸡蛋液煎饼切成的细丝与葱末一同煸熟,塞入浸过糖浆的芋头小碗码盘,便制成了美食“甜不甩”。
吃时再淋花生碎、青红梅丝细碎。这点心哪怕凉了,也可反复上屉蒸过食用。
还有,那甜橘瓣、酸杏干、红枣搅合杏仁粉,淋上蜂蜜做成的“甜蜜果儿”。
干莲子洗净泡软,入热水微煮一刻,投冷水浸染,沥干水分撒玉米粉搅拌均匀,再入温油煎炸至金黄色,浸染糖液后捞出,最后裹上白色糖粉,便是苦中一点甜的“糖莲子”。
还有一道“山药膏”:山药棍蒸熟去皮,碾压成泥,加蜂蜜、糯米粉揉成团子,分成蛋圆的小份。每只填入豆沙馅,收口搓圆,放入如意双色、吉庆有余的糕模板子,压花成形。
这日合约期到,夫妻两人一早驾车出门,前往东洲大酒楼交付后半月的十香汤料。
顾云汐带了些自己手作的甜点,算是答谢掌柜的新年福利。
这边界地区虽有不少中原人聚集,可其生活方式、饮食起居大多受夷人的教化影响。
就算手头有现成的食材,也没几人能够做出像样些的中原点心。
按约定时间到达酒楼,夫妻二人从后厨的小门进院。
管事厨子相迎,卸货后一壁派伙计清点,一壁亲自去请焦掌柜。
“哎呦呦,官人、娘子,二人真是诚信为本,回回交货都是准时准点啊!”
不多时,焦掌柜带人出来迎接。
他身穿墨绿百蝠暗纹锦缎长袍,外罩深棕色斜襟无袖棉褙子,交领、肩口处俱滚着厚实的黑狐毛,样式奢华,且保暖性极好,就连襟子处那排荷苞扣子攒得也是细密精致。
“掌柜的,一向可好?”
冷青堂含笑,拱手回礼。
“都好都好,呵呵,二位贵人请走雅间。”
焦掌柜执手,引夫妻二人从后堂进入酒楼的会客雅间。
交付尾款之时,焦掌柜特意多拿出五千两银票交予冷青堂,笑容可掬的开口:
“官人啊,马上就是新年啦,每每这时咱们酒楼的生意啊最是繁忙啊。鄙人想着,下次官人与娘子再来,可否直接交付一千五百份的汤料?这样一来便足以应对元日前后那些天的生意了。”
“这……”
冷青堂面带一丝犹豫。
他非是不爱财,而是不想因为赶制如此巨额数量的汤料,累坏了他的娘子。
眼见夫君迟迟没有动作,云汐一笑,微微拾步上前,从焦掌柜手里拎过厚厚一叠银票。
眉睫轻挑,她笑得随意自在,当即拍拍胸脯道:
“这都是小事,不过一千五百包汤料嘛,七日后我们夫妻如数交齐便是。”
“好,痛快。”
焦掌柜眸色冉亮,对她竖起了拇指。
出门临上马车之际,云汐回身叮嘱焦掌柜:
“掌柜的,我刚刚带来了自家手作的甜点四样,那是送予您的新年礼物,不收钱,您与伙计们尽管品尝便是。”
“哦,如此说来,鄙人就多多谢过娘子啦。”
目送马车缓缓驶远,焦掌柜乌黑的眼珠子滚动两周,撩袍一溜烟的跑回后堂,吵吵着:
“来人,快把花娘子带来的点心呈上。”
两名伙计小跑而来,一人手提两例食盒。
上桌揭开盖子,各色甜丝丝的味道直冲三人的鼻腔。
那四样糕点,每类盛足了四只青花碟子,白的、黄的、红的、绿的,颜色鲜艳搭配得当,色相无不诱人。
焦掌柜立时盯圆了眼睛,一对棕黑的瞳仁即刻变成了两枚铜钱。
拈起一只糖不甩,两三下吞进肚去,他意犹未尽的擦抹嘴唇,缓声问起:
“刚刚花娘子可有留下这些点心的名字?”
一伙计搀得舔_唇,咂咂舌,伸出手指比划起来:
“刚刚您吃的这口儿叫做‘甜不甩’,那白糕是‘山药糕’,这是‘糖莲子’,还有那个,‘甜蜜果儿’。”
“嗯,那小娘们有点能耐,手艺好,会谈生意,也会为人处事啊……”
焦掌柜笑着点头赞叹,目光扫过桌面,挥手道:
“你们两个,去把这几盘子点心端到前堂里零卖,就说是宫廷御膳糕点,这两样每碟卖二十两银子,糖不甩和糖莲子嘛,每碟收纹银十两吧。”
“啊?”伙计们惊叹,脖子抻长:
“不是,花娘子说了,叫您和我们大伙分享啊……”
焦掌柜脸面立刻耷拉下来:
“叫去就快去,否则扣你们的月例钱!”
——
顾云汐点齐一打子银票,在车舆里高兴得前仰后合。
冷青堂坐在辕上无奈摇头,叹声:
“哎,我的娘子啊如今越发的贪财了。那银票不是刚被你数过几次了?还数!”
“哼,”云汐细眉一扬,得意的抬手,将银票票抖得“哗哗”作响:
“君子爱财,取之有道。我虽贪财,可我不好色啊。”
冷青堂听后忍俊不禁,“呵呵”笑道:
“还好色,你敢吗?你若敢对我以外的其他男子多看一眼的话,瞧我不往死了罚你呢!”
说是死,他不会真叫她去死,而是另一种只他夫妻二人明白的意思表达。
云汐随即脸颊涨红,收了银票小心翼翼的跨上车辕,从冷青堂身后扑住他,亲了亲他的耳垂,甜腻腻的轻唤一句:
“夫君……”
冷青堂转面就看到一张通红的小脸,娇俏如同熟透苹果,便也忍不住张口咬了上去,算是对她撒娇讨好的奖励。
想比中原,夷人的民风思想普遍开化,像他二人这样走在大街上公开你侬我侬的,并不会引来怪异的眼光。
可就在这刻,一阵脊骨发寒,冷青堂骤然面色发白,只觉到哪里不太对劲。
“娘子……”
他轻轻推开云汐,机警的撒目观察着四周的动静。
“夫君,怎么了?”
云汐被冷青堂那副眉头紧狞、素面阴沉似水的样貌吓了一跳,猝的敛笑,容色紧张的问起。
目光凌厉逡巡着四围,那些自马车两侧闪过的人群,疾走的、漫行的,挑担的、临街吆喝的,行为举止并无异常之处。
紧持的表情逐的放松下来,冷青堂温和一笑,拍拍云汐的手背,莞尔安抚道:
“没事,天气冷,娘子还是回到车里安坐吧,我们及早回家去。”
“哦,好……”
云汐嘟嘟樱唇,悻悻钻回车里去了。
冷青堂挥了把鞭子,马儿撒蹄小跑起来。
一路颠簸,冷青堂噤声,凛面暗忖着:
奇怪,刚刚那丝如芒在背的幽冷,真真儿的许久不曾体会到了。
就像是被人跟踪,如影随形的禁锢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