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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八章 得知督主的死讯

  督主的…孪生兄弟——
  顾云汐蹲坐在地,手撑潮湿的甲板注视眼前的男子,那眉眼、那鼻梁、那唇角与督主一般无二的精致,都让女孩震惊到容色剧变。
  月色清寒,丝丝缕缕炫目的流光倾泻在他如墨的发髻与修长的身躯上,勾画出琅华美奂的轮廓。
  他手握乌金长笛负于背后,挺身而立,高贵而寡冷的气质诱人神往,却引人心悸。
  顾云汐悚然颤抖着眼睫,心跳早已快得失了节拍。
  她怎么也想不到东厂日防夜防的敌人早已盯上了她,将她轻而易举就困入了他的陷阱之中。
  是他在两年前从明澜的马车上劫去她,逼迫医圣为她与屠暮雪换容互换身份。
  他就是那精通音律且来无影去无踪的魔,那匿身在隐山地陵、终日以面具覆脸的鬼!
  他真是督主的孪生兄弟?为何从未听督主说起过他?
  一想到刚刚自己有所怀疑时以手试探,确实没有从他脸廓周遭寻到假脸的粘合缝隙,顾云汐渐渐开始信了这人的言辞。
  这都是在做梦吗?万万想不到啊,那迫害医圣和她、一壁传授她武功,一壁又强迫她吞食寒芙散的魔鬼,竟然就是督主的孪生兄弟!
  顾云汐对着那双深沉好看的凤目聚精会神,还没忘记从前与他独处那刻,面对着他暴露在玄铁面具的眼孔后方、那对灿若星河的黑眸,曾无数次的产生出莫名的遐思,那就是督主的眼睛。
  原来,那时并非是她因为思念意中人而产生出的幻觉。
  他是督主的孪生兄弟……这该死的面具人,竟然是督主的孪生兄弟!
  头颅像是快要裂开一般,“嗡嗡汩汩”的异响纠缠不休,好像河川沸腾,水流湍急的奔驰而过。
  女孩一时神情恍惚,意识纷乱纠结,无力的低下头去,用双手痛苦的抱住,越发感觉此刻的自己正身陷于恐怖无度的噩梦当中。
  对面,男子安静的注视着她,黑眸广泛如海透着隐隐的冰冷与邪肆,薄唇勾起得意的弧度:
  “你还在怀疑什么吗?那年在隐山地陵,你换容后将养身体期间,给你喂水、喂药的人是我,手把手传你音律、授你武功绝学的人也是我。我曾说过,总有一天我会摘下面具,让你认识一个真正的我。老实说,你有如此表情我并不感觉惊讶,因为彼时于羊坊口,冷青堂见到我的真容也是给吓得不轻呢!”
  “督主、督主他也见过……”
  顾云汐内心一惊,细细思忖,终于想起法场被劫后她寻到督主,他当时面色惊悚不正、一副失魂落魄的真正原因了。
  难怪隐山叛党老窝被端,督主最终力排众议,不惜以偷天换日之计也要欺瞒璟孝皇帝。
  并非是东厂擒不到匪首,而是督主有意放过他的手足亲!
  她一直看着男子冷峻无温的眉眼,绝望而又愤怒的沉声质问:
  “程千户他们何在?当初背叛你的人是我,冤有头债有主,你莫要加害别人!”
  男子深邃的眸底滑过一丝邪肆的冷光,嗤笑:
  “放心,我不会加害他们,不过是用些小手段,打发他们先行去昆篁岛为我办事去了……”
  缓缓蹲身,幽冷咄咄的目光与女孩惶恐顾盼的眸子保持直线:
  “你不必太过紧张,从前之事我不再与你计较。你们郑家对我父皇母妃、对华南氏有恩,纵使你背叛我、又以利刃伤过我,我们之间也算是扯平了。”
  五指毫无征兆的突然探出来,骨节分明间泛着凛凛如瓷器般的幽寒,想要去抚摸女孩凌乱的鬓发。
  顾云汐身子一震,瞬间闪避他的碰触,神情惊恐而反感。
  翻天覆地的变化来得太过突然,他是督主的孪生兄弟,他本名叫做什么,真正的督主现下又在何处?
  男子并不介意被她拒绝,清素一笑,手握长笛起身,目光灼灼如火如荼:
  “还记得吗,我也曾经说过,待我摘下面具的那日,便不让你再离开了。”
  顾云汐瞬间心口起伏剧烈,喘息加重,怔怔看着他翕动着一张冷诮凉薄的粉唇,对左右漫声吩咐:
  “来人,姑娘的病症又犯了,伺候她进药。”
  十几名“番卫”冲上来困住女孩,不由分说就将她仰面按倒。
  “放开我,你们要干什么!放开——”
  顾云汐奋力抵抗,几次紧提丹田之气却无法如愿凝聚内力。
  这是为什么?
  一丝困惑滑过心头。
  不能聚力,也就不能展开有力的反击。
  她像是一条虚弱的软体动物被无数重力拍在甲板上,脊背紧紧贴着湿漉漉的木板,等待着任人宰割。
  杏眸惊怔撑到极限,内里水光氤浮。
  她看到晴儿一步一顿的走进视野,小巧而灰白的脸上不带任何表情,两手端着一只瓷碗。
  “姑娘,喝药了。”
  这毛骨悚然的声音再度落入顾云汐的耳中,使她全身剧烈的哆嗦起来,每寸毛孔竖直乍开。
  “晴儿,是我啊!我是云汐,我不喝药,我没有病,我不喝药——”
  顾云汐泪水四溢,脊背反弓成虾子,猛烈的摇着头。
  四肢受到约束,她如今只得以这种激烈却是无效的抗争,来阻止那只可怕药碗的挨近。
  “姑娘,喝药了……”
  晴儿忽而邪笑,轻轻柔柔的又说了句,声音好似无根的烟絮,诡魅如丝。
  她步步向顾云汐靠近而来,一手抓住她的下巴,用碗沿撬开顾云汐的牙齿,将褐色的汤汁子不停往她嘴里灌。
  顾云汐两眸痛苦的促狭成缝,连洒带吐,一碗药约摸灌进去少一半。
  待女孩气息平缓,疲惫的软在甲板上再不能乱动半分,晴儿才幽幽的站起身形,手捧空碗回到男子身边,颔首低眉之态如见无上的神明,虔诚不已。
  “晴儿、晴儿,呜呜……”
  顾云汐泪水蒙面,发出萋萋的呼唤,对方仍然无动于衷。
  男子目现寒芒,唇线抿动,视线越过晴儿的脑顶径直向顾云汐射去,只说了句:
  “辛苦你了,这边没你事了。”
  晴儿眼皮眨都不眨一下,躬身一拜动作僵硬,随后手捧空碗进了船舱。
  顾云汐无助的抽噎起来,她知道,那汤汁药子吞下再过一刻,自己又要陷入昏沉沉的睡梦中。
  然而这次,她又如何能够安心入睡呢?
  黑夜越为浓沉,男子逆风屹立的身姿不摇不动,那身落拓的黑袍仿佛沉入了无际的夜色里,与之融为一体。
  他一声不吭的挥手,示意那些伪番卫放开顾云汐,与她分开一小段距离。
  顾云汐跌跌撞撞爬起来,气急败坏向他走去,却在途中膝盖一软摔倒。
  银牙紧咬,“咯咯”厉响不绝。
  “你杀了我吧——”
  猩红的眸子淬着滟滟水波直怼男子,她容色狠决的威胁,清泪业已决堤。
  男子沉寂的双目闪过复杂的神色,变幻之快令人无法捕捉。
  唇角疏扬,扯出残忍的笑意:
  “杀了你,好叫你去陪你的冷督主?休想!”
  全身血液瞬间刹车似的,顾云汐呆呆的望着男子,面色一寸寸变为惨白:
  “你…你说什么?督主他……”
  男子眸光锋利如刀,煽动密如鸦羽的睫毛,笑着捋顺被海风吹乱的发丝:
  “告诉你也无妨,我的人早就在津门你们东厂上船以前埋伏在了船上,你在我身边的这些日子京城里面并不太平。
  宸王华南信杀死皇帝与皇后,与其生母肖太妃把持朝政,不久他便会顺利继承大统。
  刚刚我这边也收到海鹰的消息,南疆大捷,冷青堂带队赶回大羿的途中被人加害,已经葬身大海了。”
  晴空霹雳,字字锥心!
  他残酷无情的话语仿若一柄利剑刺穿了她的身心,将凌迟的痛楚肆意播撒。
  身躯被窒息的剧痛任意撕裂,她面目扭曲,娇躯轻颤,十指狠握成拳,却对指甲埋入柔嫩掌心的疼痛,浑然不觉。
  泪雨滂沱,浸湿了衣衫。
  “你胡说——”
  她凄然大喊,声音破喉完全没了形状:
  “督主不会死,他不可能死!宸王痴傻世人皆知,他更不可能做出那等残忍之事,他与四公主都是我的朋友的…是我最好最好的朋友……”
  男子眸光冷锐,笑意凉薄:
  “朋友?你搞搞清楚,为了苟活于世,他不过在假装痴傻罢了。或许之前他看似巧合的举动帮过你、帮过冷青堂,可他实则一直都在为他自己谋划。从前他躲在冷青堂身后利用他,如今时机成熟,他得到了他想要的东西,自然要第一个拔掉东厂,除掉冷青堂了!”
  女孩无言以对,早已被汹涌的泪水封住视线。
  她用力阖眼,掩住眸底的伤痛与绝望。
  督主死了……督主真的回不来了?
  那今后她自己该怎么办?
  还有,云瑶姐、七皇子、赵公公,那些人在宫中,能否平每每安稳的度日呢?
  目睹女孩掩面哭得撕心裂肺,男子转身,萦绕在黑眸里的袭人冷意,也在悄无声息之中逐渐消散。
  “你们送姑娘回去歇着。”
  番卫们答应着向女孩簇拥过来。
  “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你这魔鬼,你以为督主死了,自己就可顶了他的身份为所欲为吗?”
  脑中火石电闪,顾云汐预知到什么,竟不知哪里来的力气,说什么都不肯跟着这些人走。
  她奋力挣扎起来,面对男子欣长的背影大呼小叫:
  “你别做梦了,纵然你们是孪生兄弟又能如何?从前督主在世,你只能以面具遮脸藏身于地下。如今他不在了,你依然见不得光亮、依然是他的影子,永远只配待在阴暗的角落里!哈哈哈,太可笑了——”
  男子骤的瞳眸一缩,额头青筋凸起,似是被戳中心中隐痛,目光陡然一变。
  心底平熄的烈焰复而熊熊烧灼,温澹的眉眼再度寒迫摄人,他头也不回,浑闷怒吼:
  “带她下去——”
  背后“扑通”落水的声音在深夜之中响得格外突兀,接着有人嗓音焦灼大喊:
  “不好了,云姑娘跳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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