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谈谈条件
“娘娘,方才你到底对裕妃做过什么?”
正殿,冷青堂静静锁视万玉瑶的搔首弄姿,深邃的眸底光泽幽冷,素白的俊脸容色沉沉:
“莫要忘记她如今的身份,对她动手,于您、于万氏没有半分好处!”
万玉瑶精致的面容无丝毫惧意表露,上半身完全靠上在男子宽阔的胸膛前,水眸半眯,鼻翼微动贪婪嗅着冷香的味道,眼底潋滟水光诱惑迷人:
“督主一番提点真是吓坏本宫了。本宫内心自然清楚得很,从前她是孤儿,并无母家依托,进宫靠的便是你 东厂一脉。眼下她与闵氏认亲,又身怀万岁爷的骨肉,确是今非昔比。”
冷青堂步子后撤,与万玉瑶分开好一段距离,促眸澹笑,狭长的眼缝里有寒光闪过。
“娘娘既知如此却要一意孤行,妄图对裕主子不利的话,臣只能向万岁爷如实秉明一切。”
万玉瑶一双美目陡然睁大,惊诧着以五指掩口:
“督主这是何意?本宫确是邀裕妹妹过来闲谈,难道这也值得督主跑到皇上身边告状,刻意惊扰皇上清修不成?”
冷青堂眉色一沉,骤然语锋转变:
“听闻近来娘娘宫中进得一名新婢,微臣斗胆,还请娘娘带那婢子过来与臣见上一见。”
眸中精光迅速掠过,女人笑容冶艳:
“别急,那姑娘现下身染恶疾,待身子大安后定与督主有见面之日。在那以前,本宫想请督主帮个忙,看看这画中人又是谁?”
说话之间,纤长十指挑开桌案上的锦盒,从中取出一卷宣纸,在冷青堂眼前抖开。
看到男子身形定定,脸部表情僵滞的瞬间,万玉瑶勾在唇角的笑靥更加明显,水眸里的光辉阴戾而贪婪:
“督主不会连当年威震西夷的国公爷郑冉都忘记了吧?本宫始终相信你一直都知郑氏的灭门真相与背后操控者,故而那年你不惜背负欺师灭祖之骂名,亲手将边老督主打下昭狱致死,以此向皇上表示中心。
他一手提你为东厂提督,宫中任司礼监掌印之职,又将锦衣卫指挥大权交与你手,可究竟何故,让督主你在背地里偷养下叛臣郑冉之女?
督主想向皇上弹劾本宫,正巧本宫也有重要事情要禀告皇上,不如择个日子,你我一同前去,如何?”
对视沉默,冷青堂眉眼微动,俊脸未见过多神情的变换,自始至终如古潭深沉,尽管有石子落入其中,也不见任何涟漪涌动。
冷青堂在隐忍,正在努力的隐忍,尽管胸腔里已是百爪挠心、怒火中烧,却不肯将任何情绪流露到脸上。
浅笑荡漾,男子拾步向女人步步走近,眸间光芒深邃熠熠:
“不知这画像是娘娘从何处得来?”
一指距离冷青堂停身,薄唇轻言,展笑勾魂摄魄,使人只看一眼便心甘情愿的栽了进去:
“只凭一张画像,在万岁爷面前不足以成证据……”
一手轻挽女人的腰肢,一手在对话时慢慢接近过去,就快够到那页纸时怀间的女人突然转身划个满圆,从他身前逃远,对他狡猾的笑起来:
“你的屠侍卫在雨燕塔取昆篁岛图被困,有人入黑阵救她,被坐阵人窥心境所得之影像,画图后传到宫里。既然屠侍卫是东厂人,破黑阵之人必与东厂有牵连,有人以此为由要参你冷青堂一本,被本宫及时压下了。”
冷青堂眉眼浅笑安然,眸中却有寒芒迸射:
“如此臣来猜猜,那坐阵之人必是雷焕,与娘娘原本认得。”
万玉瑶仰面狂笑:
“本宫知督主,督主也知本宫,你我何不坐下共享晚膳,边吃边聊?既是相互握有对方的把柄,本宫希望可以回到从前,再与督主、与东厂合作。”
……
庭院里,顾云汐眼睁睁瞅着永宁宫的内侍们抬桌的抬桌,搬凳的搬凳,少时又有一列宫婢手托菜肴细步进入正殿,许多人里里外外的好一番折腾,看得人眼花缭乱。
一宫婢从正殿走出时来到廊下,对顾云汐说,她家督主爷已被娘娘赐膳,吩咐她先回东厂去,别再继续等了。
顾云汐内心焦急,她哪里放心丢下督主独自离去,于是和同来的两名番卫立在庭院正中,接着等候。
宫婢自觉没趣,便不理她,独自回到偏殿忙去了。
此刻天色大晚,永宁宫内庭外苑俱都亮起宫灯。
风吹灯笼,曳曳作响,朦胧晃动的幽光里,顾云汐玲珑身影显得格外落寞。
看样子,督主一时半刻不会从正殿里出来了?
先前与万氏明斗暗斗几番交手,督主早已得罪了万玉瑶。
眼下她居然一反常态留督主用膳,该不会揣着旁的心思,想要借机加害督主吧?
越想越为焦虑,顾云汐多次找茬向正殿廊下凑近,想想要听听里面的动静,都被内侍们驱赶开,最后连同番卫,被他们全部驱到了外苑来了。
督主没有吩咐,顾云汐不敢使性造次,只好停身立于外苑,肃然面向二道月拱门,右手攥紧佩刀的刀柄,冷眸锁定正殿那处闭得严丝合缝的门扇。
——
万玉瑶吩咐内侍将满桌美酒佳肴抬进正殿暖阁,专设在她的床榻前。
四处玲珑炉里燃着薰香,烟气袅袅,芬芳扑鼻。
“坐。”
万玉瑶对冷青堂轻然一句,眸光缱绻流转,瞥向床榻。
冷青堂面沉似水,闷声坐到床边。
今日万玉瑶有备而出手,显然是借云汐的身世发威以达到某个目的,这使冷青堂多少处于被动的局面。
万玉瑶轻提裙摆坐到男子身侧,粉红唇轻抿,笑盈盈分明如阳春白雪,眼底却是万里冰封,挑眸看向咫尺距离的琅华男子,真恨不得一口将他吞入腹中。
皓腕轻扬,手持酒壶斟满一杯琼浆,女人嗓音婉转若豆蔻少女,粉面上春意盎然:
“督主是社稷重臣,连万岁爷在朝堂上都称您为‘擎天玉柱’,如今百忙之中偶得闲暇陪本宫一同用膳实乃幸事。这第一杯酒,本宫敬督主。”
冷青堂端坐巍然,垂目看向近处的金杯,眸中浮光掠影轻浅不明。
万玉瑶举杯一刻,见对方不接,神色微恙,哂笑道:
“怎么,督主还怕本宫在这酒里下毒不成?既如此,本宫先饮半杯便是。”
勾眼注视男子足可倾城之容,女人下颚轻扬吞饮半杯美酒以后,指尖轻拈转动酒杯,将沾染自己口脂的杯沿对准冷青堂,再次递去,眸光丝丝妩媚:
“这次,督主可有诚意?”
冷青堂嘴角动动似笑非笑,径自抄起酒壶为手边的空杯斟了酒,继而端起,一饮而尽。
“娘娘,微臣已然饮尽,可表诚意。”
眸中一丝异样的光芒闪过,玫瑰唇畔洋溢的笑靥更加浓烈了多重。
酒杯置于桌上,半杯琼浆溢上桌面,美人挑眉漫声开口,语气半是威胁:
“冷青堂,你别不识抬举,你该知是本宫偏爱于你,才会替你将那贱丫头的身世秘密瞒到现在。就凭郑冉的画像足可说明与其相关之人就藏在你的东厂里,你以为眼下形式还能叫你像从前那般泰然自处?”
“娘娘,你将顾云汐的身世告知了裕妃?”
冷青堂不傻,此刻已经猜出了万玉瑶的诛心毒计。
她不会公然招裕妃来她的地盘再对其动手,必是对她讲过什么,以此作为要挟,逼迫裕妃就范。
而此时的自己并不知姓万的粉骷髅到底想要裕妃做什么,这才是最为可怕的事。
万玉瑶自行吞下所剩的半杯酒,一时面颊微醺,美艳如霞。
“本宫知她是你送到皇上身边的,东厂与景阳宫唇齿相依,本宫便要让她明白些道理,你这个东厂提督并非没有弱点,而今你们的软肋全已攥在本宫的手里了。”
女人狰狞的容色撑满漆黑清明的眸子,男子眼睫落下去,素白的手指玩弄着酒杯,悠声问:
“娘娘,你要微臣如何与你合作?”
“你的手上定有一枚翡翠笛,交给本宫。”
女人紧盯绝美的猎物直言不讳答,眼底倏然一阵风暴卷起,其摧枯拉朽之力无可抵挡,妄想将面前的美男子立时卷入深渊。
那笛子冷青堂知道,是顾云汐交给他的,之后他问她,可她也不知那笛子除了作为暗器,还有什么用处。
莫非,万玉瑶知道?
这念头在冷青堂脑中一带而过,他突然笑起来:
“好啊,微臣就以翡翠笛换娘娘宫里的夕儿,如何?”
如赵安所说,小主子云汐有了下落,眼下人在永宁宫里受罪。
可冷青堂知道,真的顾云汐就在自己的身边,如此可以大胆推断,永宁宫里的假云汐该是当初与云汐相互换容之人!
不管是何代价冷青堂都愿付出,先把假顾云汐控在自己手中,由此关于面具人、他的孪生兄弟逃遁后遗留下的种种谜团,都可迎刃而解。
而万玉瑶这头也有自己的小盘算。
无论以顾云汐的身份威胁冷青堂还是要挟裕妃,她从来不向二人拆穿东厂女近侍“屠暮雪”的真身。
就算她清楚,冷青堂得信赶来那刻已经明白宫里的顾云汐是假,却还是故意拖住冷青堂来为裕妃制造时间差,促使她对永宁宫里的“顾云汐”信以为真,为救她尽快吞服落子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