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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沛国再无东洲王

  心头也不由一紧,却又强颜欢笑道:“恭喜世子,喜骑宝马!世子既骑上了顾无敌,日后定也能如禹城郡主一般在战场上来去自如,敢教蛮夷称臣!”
  顾飞扬挑眉自得:“这是自然!”
  夏日里斜阳晚照,勾出他面上清晰立体的轮廓。
  这位来自富庶靖平的世子爷,在金银窝中长大,却偏偏长出了一身铮铮傲骨。
  明玉珠看他骑着顾无敌在马场上行来踏去,不由微眯了眼睛:这般大好儿郎,将来也不知能便宜了谁。
  *
  沛国疆域,南承秦麓山脉,北至天山冰湖,西起禹城关,东达瀚海岸。
  哀帝时,偌大一个沛国被外族蛮夷瓜分殆尽,但瀚海东洲城所受损失最小。
  虽有倭寇海上作乱,妄想趁着沛国内忧外患分一杯羹,但东洲的宋家水军堪称天下无敌,倭寇几次登陆不成,从而使得东洲在举国皆殇的时期成为无数流民奔赴的避难所。
  如今的东洲百姓就有许多流民的后代,他们将东洲当做桃花源,在东洲王的庇护下繁衍生息。
  他们对东洲王的感恩之情自是溢于言表,因此,东洲王出殡当天,百姓自发沿街送行,无不涕零。
  老东洲王的死也预示着新王即将登基,一边是治理东洲多年的庶子,一边是在京为质的嫡出世子,就连百姓也在这场葬礼中察觉出兄弟之间的血雨腥风几乎一触即发。
  就在出殡的队伍即将出城之际,不知谁高喝一声:“关城门!”
  东洲城的城门在送葬队伍前轰然而闭,队伍中,身着白色丧服的士兵家丁瞬间抽出明晃晃的利刃,团团围向一辆马车!
  来自瀚海的狂风卷着波涛狠狠拍打在岸上,东洲城中也是嘈杂四起。
  东洲世子宋同心刚从马车里探出个头,便吓的双腿发软:“你!你们要反了不成!”
  “反的是你!”
  庶子宋同安亦身着白色孝服,他骑着高头大马出现在长兄的马车跟前,大声喝道:“兄长身为质子却从京城逃出!给我东洲招来了滔天之祸!父王在时便再三叮嘱过我!若你安分留在京城也就算了!若不顾百姓和东洲安危执意要回东洲继承王位,他不介意给你在陵寝之中留个位置!”
  东洲世子骇然大惊,一双枯枝老手指着自己的弟弟直哆嗦:“同安!你,你!你竟这般对我!”
  “不是我,是父王!他老人家一生为民,岂会让你因一己之私而置东洲百姓于水火!”
  “不可能!父王在时便时常与我通信!是你!若非是你欺瞒不报父王的死讯!我又岂会从京城逃走!若不是你想侵占王位!皇上定然会放我回京世袭!”
  宋同安却冷笑道:“我的好哥哥,别做梦了!皇上是不可能放不回来的!在京城做个快活世子不比什么都强?非要回东洲来自寻死路!待我将你头颅送回京城向皇上请罪!你也算是为东洲百姓做了一件好事!”
  言罢便一挥手:“动手!”
  东洲世子立时吓的魂飞魄散:“你们谁敢动我!我可是东洲世子!你们的东洲王!宋家唯一的嫡系血脉!”
  但听轰隆一声,一把大刀已平削了半个马车,他吓的摔落在地,好不狼狈。
  就在这时,送葬队伍中传来女眷哭嚎的声音,却是他的世子妃连带子女尽数被宋同安捆了,一刀一个,血溅三尺!
  宋同心又惊又怕,他身处京城十三年,东洲早已被这庶子把持,他刚回来的时候,这个庶弟在宗亲面前兄友弟恭好一番惺惺作态,却不想,他竟等着今天呢!
  “你!你敢残害手足至亲!你会遭报应的!宗族长老也不会允许你同室操戈!你若敢杀我!你也不会落的好下场!”
  宋同安却依旧自鸣得意的骑在马上:“不然你以为宗族长老们为何今日没来?”
  “难怪……难怪你敢如此嚣张!众目睽睽之下行凶!”
  “我就是想让东洲百姓做个见证!你身为世子,却为东洲引来灾祸!不配为王!”他骑在马上,振臂而呼:“东洲的百姓都听好了!五皇子的大军就在城外!唯有将此贼杀死!方可平息天子之怒!我今日是替父王!替东洲五郡十府除此叛贼!还我东洲太平!”
  “诛叛贼!还太平!”
  “诛叛贼!还太平!”
  宋同心被尖刀利刃逼迫在地上无法起身,眼前白幡飘飘,棺椁暗沉,那一张张长满獠牙的嘴脸撕破雪白的孝服,向他吞吐致命的毒液。
  脸上湿成一片,他分不清是泪还是汗,只看到天地旋转,越转越快,浑然成了一团搅烂的稀泥。
  “五皇子!救我——!”
  声嘶力竭的,他发出最后的呼喊。
  马上的宋同安骤然一惊,没等他反应过来,围观百姓中便传来兵刃出鞘的声音,无数百姓扬起布衣,布衣之下竟是天子禁军的银铠软甲!
  禁军喊杀一片,百姓们四散奔逃。
  情势反转,连带宋同安的马都惊躁嘶鸣起来。
  他大惊失色道:“你们是什么人!竟敢私闯我东洲城!”
  禁军当前的却是神武营统领李恕:“我等奉天子之命前来匡扶正统!助东洲世子登位!凡有阻挠者格杀勿论!”
  “不可能!他私自从京城逃出,皇上怎么会扶他上位!不可能!五皇子说了!只要我交出他的人头向陛下请罪!陛下就能饶我东洲!”
  “哼!”李恕道:“实不相瞒,当初东洲王薨逝,皇上悲痛不已,虽有心叫世子回来继承王位,但你却秘而不报!唯有让世子悄悄离京,方不至于引起大乱!却不想,你狼子野心!今日出殡却要对自己的嫡亲兄长下手!多亏五皇子早有察觉!让我等前来襄助!”
  宋同安听了这话好似疯了一般吼道:“你说什么!他是逃出来的!皇上怎么可能会让他回来继承王位!怎么可能!皇上巴不得东洲后继无人!”
  “大胆!竟敢诋毁皇上!不尊兄长!不忠天子!就地格杀!”
  李恕长剑所指,禁军誓死奔赴!
  宋同安慌乱的同时又急急下令:“召!东洲兵马!铲除!乱党!”
  一片混乱中有人急道:“不可啊公子!这不是造反吗!”
  他反手一刀将说话的人杀了,举着那染血的长刀就歇斯底里的叫唤:“京城就没想给过我们活路!此时不反!更待何时!”
  言罢,一把将地上瑟瑟发抖的兄长抓起来放在马上,长刀抵着他的脖颈道:“杀!给我杀!杀光乱党!本王重重有赏!”
  世子宋同心一把年纪何曾见过这样的阵仗,抱头闭眼,惊惧如鼠。
  那马奔袭往复,嘶鸣叫嚣,马鞍咯着胸腹,疼的他哀嚎不已,冷不丁,数道血柱喷薄在他脸上,滚烫之余他只觉得自己也好像要死了一般!
  不知何时,耳边传来一声巨响,却是东洲城门大开,五皇子所带大军奔赴城中。
  混乱中,他听到宋同安召集旧部仓惶向王府逃窜。
  就在他以为自己要被马活活颠死的时候,这偌大一匹马竟向前匍匐冲倒,他和宋同安一起被抛飞出去,又重重摔落在地。
  这一摔,一把老骨头几乎散架,痛苦间睁开眼睛,却对上宋同安直勾勾的一双血瞳。
  他吓的大叫一声,急急向后一缩,又猛的撞上一双腿!
  “五皇子殿下!”他回头,见是五皇子萧源,瞬间泪流满面:“五殿下!殿下!殿下救我啊!救我!”
  萧源身着银甲,披着白色的披风,在满城战火中纤尘不染,再从容不过。
  他越过宋同心,看向宋同安的尸体:“你的庶弟包藏祸心抢夺王位,我已兑现诺言,替你铲除了他,也该到你回报的时候了。”
  “多谢殿下!多谢殿下助我出京!多谢殿下助我杀了这贼子!待我登基,一定亲自向朝中请罪!日后殿下有所求!我一定带着整个东洲!不遗余力襄助殿下!”
  “用不着日后。”萧源低头看他,似有些嫌他身上的腌臜,又退后两步,伸手接过属下递上来的一柄长刀。
  宋同心对上他那双无悲无喜的眸子,身形巨颤:“殿下!殿下!”
  “东洲后继无人,才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不不不!殿下不可啊!只要殿下留我性命,我一定唯殿下马首是瞻!”
  萧源却冷笑道:“实不相瞒,父皇如今的心病是削藩,我可不想将来,这也成为我的心病。”
  话说到这个份上,东洲世子哪还不知他是什么意思,好一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他早该想到的!姓萧的!怎么可能会心甘情愿的帮他回东洲!帮他登上王位!
  他早该想到的!
  “殿下,殿下知道如今的我,像什么吗?”
  萧源面无表情的看着他:“像什么?”
  “像,将来的你!”
  话音刚落,那刀便直直插进他的心口,又从他的背心透出!
  他呕出一口血来,痉挛不已,却依旧强自说道:“我一个正统嫡子,尚且被你们算计,你这个庶子!又能好到哪里去!我等着看你死在皇位之下,成为,成为他人的铺路石!”
  噗呲一声,那刀被抽了出来,东洲世子身子一歪,倒在血泊之中,死不瞑目。
  萧源提着滴血的刀站在偌大的东洲王府门前,转身面向百千将领,眸光冷凝如血。
  他道:“东洲王庶子包藏祸心!残杀嫡兄!夺取王位!此番我替天子出兵!将他就地正法!从今往后!我大沛再无东洲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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