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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九章 解结

  是阿寿,拎着个小包袱,单手将阿弥妥妥一接,又往前推,助她坐回原位。
  “听说你今日盲了一瞬?”
  阿弥有些意外,她以为她掩藏得极好,但这执金吾竟然看出来了?
  但是,不太对啊……
  “你今天又不在城墙之上,你怎么知道?”
  她今日没在城墙上头看见他。她在现在这一面之前,见他的最后一眼是他和另外一个执金吾将王二带走了。
  他们扣着王二,一是王二会画人,二是想用王二做筹码要挟她。想来执金吾也没有那么光明磊落嘛,换成是她阿弥,她才不屑用这种下三滥的威胁手段。
  “我怎么知道啊……对啊,我是怎么知道的啊……”阿寿迈腿跨坐在阿弥身旁,将那小包袱放在二人之间,心不在焉低低念叨,也不是要解答阿弥的话的意思,只自顾自略有些困难地去解包袱扎得过紧的结。
  阿弥见他无心作答,问:“二哥呢?”
  “秋生带着玩儿呢。”
  不陪着这憨子玩,这憨子就吵闹来找阿弥。他们是要将这憨子和这小狐狸分开的,不是要叫他们团聚的,迷药已经用过一次了,再用的话,王二这脑子就得真睡出事情了。
  但说到王二的脑子,阿寿倒有些好奇。
  “哎,我看王二那脑子也不是天生这样的,是不是小时候发过高烧才傻的?但他这傻,同我见过的烧坏的傻又不太对啊。”
  阿弥瞥他一眼,“我怎么知道?他长我六岁呢,我懂事的时候他就是个反应迟钝的人。”
  反应迟钝……
  阿寿笑一声,觉得阿弥的措辞非常有意思。
  “他长得也不像南理人,倒像北方一带的人。”
  身材魁梧,五大三粗,谁能想到这样一个伟岸男子有一双擅长画画的巧手呢?
  阿寿到这儿来之前过去瞧了他一眼,秋生哄着他画画玩儿。他也是花痴,给他一叠纸和一支笔,他就连阿弥是谁都不记得了,画出的山魈啊老虎啊栩栩如生,跃然纸上,秋生看得啧啧称奇,藏了好多张,说是回京城之后要拿去卖。
  执金吾又不缺俸禄,秋生说卖,也只是换一个酒钱,偏为了哄那憨子,说是可以叫他出名、挣钱、买宅子。王二被哄得干劲十足,许诺给秋生画一百张画。
  “哎,你们那个神医,医无能,他就没给那憨子看过?”
  “你才是憨子。”阿弥瞪他一眼。
  得,小狐狸生气,就差龇牙咧嘴了。
  阿寿嘿嘿笑两声,这么好一会儿功夫了,包袱的结还没解开。
  他手指今日受伤,不太利索,身上又没带可以将包袱割开的兵器,看阿弥的断手,有点儿可惜,但还是建议,“哎,小狐狸,你伤了一只手,我也伤了一只手,不然这样,咱俩凑个整,你拉着这儿,我拉这儿,咱们将这包袱解开。”
  阿弥没好气蹙眉,“我不叫小狐狸。”
  “行行行,你不叫小狐狸。”阿寿敷衍道,“来,这儿这儿,小狐狸,捏住了哈。”
  阿弥有些气闷,反正这些执金吾就没在意过她的反驳就对了。
  “我做什么要帮你?”
  阿寿觉得她不可理喻,身子微微往后倾,瞪大眼睛看着她,“这布包里头的都是给你的药啊,你们那个神医跑之前留下来的,刚刚才被人送到县衙里头。”
  阿弥默然一瞬,乖乖去捏那结。
  “哎~这就对喽~!”多可气,这执金吾还有意这般拉长音调说话,像哄着一个小孩儿似的。
  阿弥的手指头其实也用不上力,她这会儿发着虚,光是这般靠着坐着就已经困顿得很,若不是答应了那个女里女气的内官在这儿守着,她早就睡觉去了。
  “哎,你这不行啊,你怎么跟我家妹子似的,手上软绵绵的没个力气,连个绣花针都捻不动?你是习武的人吗?”
  阿寿果然嫌弃起来。
  阿弥默然,将手收回来,不弄了。
  “哎哎,怎么还说不得你一点儿了?我家妹子可没你小气。”
  阿弥站起身,作状要走。
  手上一重,是袖子被人扯住了,原本挽起来的袖子被阿寿一拉,长了几分。
  “错了,我错了小姑奶奶,别走别走。这可是给你的药啊!给你上药就是我今天最后一项任务,弄完我就能睡了。”
  阿弥大大方方不计较,坐下来,“你们言大人都是我的手下败将呢,你问我是不是习武之人?”
  阿寿轻笑一声,想说阿弥不过是运气好之类话,但眼风瞥见从阿弥另一侧来的人,不敢搭话。
  阿弥索性将那瓷瓶在里头相撞的包袱取过来,左手小臂的骨头虽断了,但手指头勉强还是能用的。但才弯着腰就着断手的姿势,将两手的手指头搭上那被拉得死紧的结,一侧就伸下来一只手,将她怀里的包袱硬拉走。
  阿弥“哎”地烦躁惊叫了一声,只觉得是自己要做的事情还没开始就被人截胡了,转头抬首见那张冷得有些讨她嫌的脸,闭了嘴。
  言照清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指甲被修得十分整齐,那个小包袱被他放在阿寿自觉上举捧着的手上,也不瞧见他花费什么力气,三下五除二就将包袱的两个结解了,包袱皮的四个角摊平,一堆瓷瓶瓷罐就在明晃晃的灯下闪着温润的光。
  歪七扭八的什么“马上止血药高”“吃了可退尧完子”“蚊子叮了涂这个”,以及上头画着的不知道是猫儿还是狗儿的图,一一映在言照清垂下的眼眸之中。
  深秋的风吹来,带着凛冽的凉意,带得三人头上的灯火微微晃荡,阿寿和阿弥两人抬头看上去,就见言照清一张冷清的脸被掩藏在背光之中,额上的青筋凸起一些,但落在二人的视线又是鄙夷的。
  哎!他怎么又在看不起她?
  阿寿就罢了,阿寿是在言照清手底下做事的,自家参将大人怎么轻视,他也只能受着,他方才连个包袱的结都解不开,确实弱鸡了些。这样想罢,阿寿把高举着的包袱皮放下,只看了一眼,额上的青筋也同言照清的一样轻轻一跳。
  这些是什么鬼?
  医无能这样标记药材,不怕用错药吃死人么?
  但不能啊,他是见过医无能的字的,十分工整,工整得他都要怀疑宫里印刷局是用医无能的字做的模板。那……
  阿寿抬头,同言照清一样看着阿弥,像看着一个傻子。
  “你是不是没念过书,不识字?”
  阿寿不敢出声,是言照清将他心里的疑问无情吐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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