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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但为君故_分卷阅读_17

  这回南巡,说是效仿太上皇巡视河工,君祁又说身为儿子岂可越过父皇,因此将随行人员以及行宫安排等等又减了一个档次。太上皇听闻此事不置可否,安心的在御苑中颐养天年。该来的总会来的,几年前同大儿子刀剑相对的时候他便知晓了这一点。君祁原想早些出发,只是一通事务安排下来,这出发的日子便推到了九月。
  林如海遇袭一事上达天听之时,君祁恰在济南,由几个官员陪同着巡视堤坝。因是普通的官差送来的,君祁便以为是平常的请安折子,待晚上回了行宫才拆看。这是一看之下,便慌了手脚,忙让戴权替他寻了几套寻常百姓的衣物来,说是要先行驾一步往南边去,微服出巡。戴权吓得直哆嗦,话本子里头也不乏有皇帝微服私访的趣事,可真要摊到他头上,可没有那么大的胆儿放皇上出去,就带这么几个侍卫哪里够看的呀。
  无奈君祁铁了心,横竖已经出宫来了,最重要的事儿也办了,继续南行也不过是看看风光人文罢了。如今如海身负重伤,他便是在京城也要想办法去的。只是被戴权劝了许久,好歹松口等第二天一早天亮了再出发。
  原来,林如海第二日醒来,只让人对外宣称偶感不适,并未将此事宣扬出去。他不管是做人还是为官,向来光明磊落,能以此种卑鄙手段对付他,而且不痛下杀手的,怕也只有最近被打压的厉害的几个盐商。仔细想想,真是他太过心急了,净想着早些达成使命,好回去复命,也可以早早的脱离朝廷。却忘了这帮子人,重利轻义,急红了眼便什么都做得出来。
  虽说是给个教训,但林如海好歹是朝廷命官,自问那些人若是没有什么后台,万不敢光天化日之下动刀动枪。一时又联系到不久前接到的圣旨,说是圣驾要南巡,预计十月便到金陵行宫。林如海慌了,生怕有人一时忍不住趁这个机会动手。因此急忙忙的写了奏折,还是趴在床上,忍着牵动后背伤口的疼痛,花了大半天的功夫才写了短短白来字的一封奏折。奏折里头简略提及了他遇袭一事,多半还是劝君祁别忘江南走。若是实在要来,定要注意安全,万不可大意。
  林如海哪里知道,这简简单单的一封奏折,几乎让君祁折在路上。
  ☆、第027章余生
  天色微明,红墙黄瓦的行宫庄严肃穆,矗立在晨曦中。行宫的西南边,有一个小小的角门,每日早上都有几辆大板车装载着新鲜的菜肉,从这里进出行宫。
  一个身着月白色绣竹长袍的身影从里头出来,与身边几个推着板车一身短打扮的人格格不入。此人便是君祁,那四个便是他手下的四个侍卫。此次事情紧急,又要掩人耳目,他只得换了装扮,挑了四个武艺出众的侍卫,打算一路快马赶去。
  不远处,时刻关注着行宫中的动向的几人,兵分两路,一拨跟上君祁,一拨往济南城里去了。
  扬州城里巡盐御史府邸,当家老爷林如海伤势已稳定,只是还下不来床。如今最要紧的却是唯一的小姐,林黛玉。
  却原来,那日黛玉饱受惊吓,好容易被唐氏哄睡了,又不放心她独自睡觉,便破例祖孙同榻而眠。原是有种说法,老人家日薄西山,精力不济,而小孩子正值年少,精力颇丰。若是日日相对,共处一室,孩子身上的精气神变回被老人家吸走,难以长大。因此唐氏虽宠爱黛玉,但从未让她跟自己一块儿睡。
  只是黛玉睡梦中不甚安稳,必定是要抓着什么才行,饶是这样夜里也多次惊醒。几回之后便开始梦呓,唐氏发觉不对,一摸才知道竟是发起了高烧。因此又忙叫人去请李大夫,一面又让人先去将傍晚开的药方拿来,把药煎上。
  好在李大夫就住在府后的一条街上,不多久便来了。一番诊治之下也是颇为惊讶,这三岁往下的孩子,最怕的便是高烧,万一处理不好,将来可就难说了。因此又是开药,又是倒水,让人不断用温水擦拭黛玉的身子。几个丫头一阵忙乱之后,总算是把热度稍稍降下去一些。可药煎出来之后,可无论如何也喂不进去。最后用上了专门撬嘴的长木条,生生的给灌了进去,多半还是顺着嘴沿流了出来。
  唐氏直心疼的掉泪,这样的场景哪个看了能不落泪的。纤云、飞星几个近身伺候的丫头都在心里念佛,这么聪明乖巧的小姐,如何能受这份罪。
  这一日,直闹到天明时分,黛玉的烧才渐渐的退下去。
  只是后边连着几日,黛玉一直没能缓过来。醒着的时候犹如惊弓之鸟,稍有些动静便往唐氏的怀里躲;觉也浅,略微的光亮或是挪动便要惊醒。三五日下来,原本白里透红的小圆脸竟瘦得不成样子,两弯细眉也不见舒展。唐氏别无他法,只得日日在小佛堂中念经祷告,祈求佛主保佑。
  许是诚心感天,那日唐氏念完金刚经,将佛珠收起之时,想到了之前大明寺住持大师所赠之物,正是一串一百零八颗的鸡血紫檀佛珠。想起大师所赠良言,唐氏心念一动便让人把它取了来。因黛玉还小,便直接挂在了脖子上。
  说来也怪,挂上这串佛珠之后,黛玉当晚便睡得安稳了许多。隔日开始连低烧也不犯了,憔悴的小脸上重现了往日的笑容。
  唐氏高兴之余,又吩咐林升去大明寺谢过住持,并添了二百两香油钱。
  君祁一路快马加鞭,昼夜兼程,五日之后终于进入了淮阴的地界,离扬州不过还有一日的行程。这几日马不停蹄的赶路,四个侍卫都觉得有些疲累,两条腿都在马背上摩的没了知觉。君祁因心中挂记如海,虽身体疲乏,也撑着一口气要往前走。只是原先他一心往扬州去,竟是忽略了身边的许多动静,一直到两日前才发现身后仿佛有人跟着。
  君祁少时练武,又身为皇家子弟,这警觉性绝非常人能比。后头跟着的有好几个人,而且绝不是一拨,大约每拨有两人。太上皇一直派人盯着他他是知道的,可这还有至少两拨人,却弄不清是谁指使的。他们兄弟活到成年的,只有三个。大哥之后便只剩下他和六弟二人。君祐那小子的底,他了然于心,不然也不会将他派出去。莫非,是鞑靼那边派来的不成?
  带着几个尾巴跑了两天后,君祁还是决定在进入扬州之前解决那几个宵小之辈,以免夜长梦多。
  进入淮安城里,君祁随意选了一家普通的客栈住了下来。淮阴地处淮河与大运河交界,人文荟萃,物产富饶,往来商贾游客,多不胜举。这一条街上,像这样普通的客栈,平安、悦来等等字号,也多得很。而在君祁所住的顺兴客栈的对面,就是一家悦来客栈,同一边隔着一座茶楼,又是一家高升客栈。
  三下叩门后,里头传来一个低沉喑哑的声音,“进来。”
  一身劲装的男人推门进去,单膝跪地,“启禀主子,对面住了三个,是两拨人;隔壁住了两个,是一起的。”
  君祁将手巾丢进脸盆里,喝了口茶,干得冒火的嗓子这才舒服了一些,“可知道是何人派来的?”
  “对面其中的一人,是老爷子派来的。还有两人属下没能探得底细。隔壁那两人,听其口音,不似中原人士。”
  君祁手上动作一顿,倒是没想到竟还有外族人参和进来了,“呵,也不知道是谁家的狗,胆儿可够肥的。是北边的吗?”
  “属下听了几句,不像是鞑靼,倒像是高丽、新罗等过之语。”
  “高丽?”君祁抚着手上的翠玉扳指,思忖着高丽那边的情况。半晌才又问道,“后头的人什么时候能赶到?”
  “明早之前便能赶到。”
  君祁忽的站起来,走到窗边,“那便好。今晚上点心,说不得有客来访。”
  “是,主子。”
  漆黑的夜里,远远的传来打更的声响,不知不觉便到了三更天。小巷子里,几只饿极了的野猫发出凄厉的叫声,渐渐消逝在夜幕中。喧闹了一日的古城进入安睡,而这一份宁静,却在下一刻被两个不速之客打破。
  半开的窗户让两个黑衣人顺利的进入房间,借着微弱的月光往里面摸去。行至床边,打头的那名黑衣人掏出匕首,狠狠地向下刺去。不料被子突然掀起,整个罩在他的身上,连匕首都被被子包裹着,只有一阵布料被划开的声音。后面那人原本守在门边,以防有人进来。突见形势转变,连忙过来支援。谁知从墙角又出来一人,将他隔开。黑暗中,四个人你来我往,好一番打斗。
  君祁在隔壁房间坐着,闻听得打斗声不止,又让一个侍卫去帮忙。多了一个人,三两下工夫便将对方制住了。那两个黑衣人被卸了胳膊,扭送与君祁发落。
  君祁端坐在长板凳上,硬是摆出了龙椅的架势,一边把玩着从黑衣人身上搜出来的匕首,一边笑道,“哈,你们倒是好胆量,就凭两个人还想取朕的性命?”锋利的匕首贴着一个黑衣人的脸颊划过,立刻显出一道血丝,“这匕首朕到还认得,这后头乃是高丽王室专用的符号,朕说的可对?”
  那两个黑衣人倒是硬气,一声不吭,便是脱了臼的胳膊被狠狠地拧巴着也不曾哼一声。此刻听见君祁说出他们的来历,也是爽快的认了,“你说的不错,算你有些见识。”
  君祁却像是听到了笑话似的,突然就笑了。高丽此等蕞尔小国,不要说正忙着吞灭百济和新罗,便是已经将此三国一统了,也不敢动他的。古有围魏救赵,如今怕是这百济或是新罗,想要借刀杀人吧。
  才想吩咐侍卫将这两人处理了,君祁便感到窗外有动静。下一刻,两人破窗而入,手持长剑,直冲君祁而来。两边侍立的侍卫赶忙去挡,化解那犀利的招式。地下那两个黑衣人瞅准时机奋起反抗,拖着一只胳膊,负隅顽抗。小小的房间在打斗中变得凌乱不堪。君祁且挡且退,直被逼进死角。那四人全然不顾身上的伤口,拼了命往君祁那里进攻。
  幸亏原先那两个黑衣人已打过过一番,消耗了不少气力,十几招后便死在侍卫的刀下。后来的那两人渐渐不敌,从怀里掏出什么东西,往空中一撒。众人下意识闭眼遮挡,待睁眼时,哪里还有他们的影子。
  让侍卫处理了那两句尸体,君祁回到原先的房间了,匆匆的睡下了。待天一亮,便换了一身新装,多赔了老板几两银子,带着追赶上来的一小队侍卫,快马加鞭往扬州去了。
  林府,唐氏带着黛玉又往前头来看林如海。半个月过去了,他的伤口恢复得不错,已然开始结痂。小黛玉好似已经忘了当日的惨象,只是性子不再如之前那般跳脱。因知道父亲病了,不能日日来看她,黛玉便央求了祖母每日让她过来看父亲。
  几个小丫头抢着打起卷帘,一边往里头喊,“老太太和小姐来了。”
  唐氏牵着小黛玉进去,果然看到如海又坐了起来,忙道,“你怎的又不好生躺着了,伤口可还没好全呢。”
  林如海笑道,“整日介趴着也不舒服,李大夫也说如今可以坐起来了,便是在屋子里走动也使得。”
  黛玉挣开唐氏的手,一路小跑过去,也不敢扑在父亲身上,离着一射之地站住,“爹爹不乖,该打。”
  唐氏笑着坐下,也不说话,只看儿子如何对付孙女。
  林如海被黛玉说得一滞,有些反应不过来,问道,“玉儿,爹爹怎么就不乖了?”
  黛玉抓着小辫子,想了想,说道,“不听祖母的话。不能坐,爹爹坐。”
  “呃,”林如海还真无话可说了,便想试着跟她讲理,“大夫说了,可以坐。”
  黛玉不太明白,又是不能又是可以的。转过身看看祖母,好像没有帮她的意思,复又转过来说,“就是不行。祖母不行,听祖母的,爹爹坏。”
  林如海语塞,这是说他不听祖母的话呢,做老子到被女儿给教训了。
  唐氏这才轻笑着出声,“瞧瞧,咱们的小玉儿可比你懂事多了,知道要听祖母的话。你也让我省点心吧,乖乖听话多好,也省得玉儿还要费劲给你解释。玉儿来,到祖母这里来,别跟你爹爹一般见识。”
  黛玉忙迈开腿往唐氏身边走,祖母夸她呢,她听明白了。
  林如海尴尬的一笑,只得让步,“母亲教训的是。”
  唐氏又同前几日一样问了几句话,便要带着黛玉走,“罢了,说这半天话也费劲的很。我带着玉儿再去看看你媳妇儿,这么些日子了也不见好。你若是能走了,也去看看她吧,好让她安心。”
  林如海应了,还想起身送,被唐氏拦下来。
  唐氏前脚刚走,林升就进来通报,“老爷,外头来了一位老爷,说是您在京城的故友。”
  京城的故友?林如海一时想不到是哪个,便问道,“可有拜帖?”
  “并无拜帖,那位老爷说他名唤安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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