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锦衣玉令 第269节

  时雍真想敲他这颗榆木脑袋。
  难不成整天就只有男欢女爱这点事?
  来桑注视到她的审视,又低下来,小声问她,“阿拾,你可有靠谱的画师引荐给我?”
  连“靠谱”都学会了。
  再在京师住上一年半载,怕是要彻底变成大晏人。
  时雍笑道:“殿下要找画师做甚?”
  “画师还能做甚?画像啊。”来桑回答得理所当然,“那日我看长公主那幅祖父的画像,当真是丰神俊逸…………你看看我,长得也不差,若是入画,定然比祖父更甚一筹。”
  哪来的自信?
  时雍哭笑不得。
  来桑却是笑得开怀。
  “改日找了画师,你也来,我俩一同入画。”
  一同入画代表什么,他可知晓?
  时雍正想说话,赵胤便走了过来,方才他在安排谢放查探死者身份的事情,闻言一脸严肃地道:
  “殿下若是不嫌弃,本座可代劳。”
  “你?”来桑不信任地看着他,嗤之以鼻,“大都督是准备用绣春刀作画吗?”
  在他看来男人无非两种。
  一种像他,喜骑射武术,文墨不通。
  一种像他皇兄乌日苏,琴棋书画样样会,马刀都扛不起来。
  那么赵胤武艺高强,就肯定同他一样是大老粗了。
  于是,当着阿拾的面儿嘲弄赵胤一番,来桑心里十分的爽快。
  赵胤淡淡看他,没有反驳。
  时雍见来桑如此,越发像个没长大的孩子,和赵云圳有得一拼,如同放大版的赵云圳,甚至不如赵云圳的脑子好使。
  宋长贵和宋辞在善后。
  他们将尸首重新装殓回去。
  几个人看着,说着话,外面突然一阵喧闹。
  很快,沈灏带着周明生等人进来了,身后还有两个衙役,抬着一具尸体——正是时雍之前在惠民药局见过的三个重症之一。
  时雍道:“死了?”
  周明生抬袖子擦汗。
  “可不么?你离开没一会儿就死了。本来早就要抬过来,吕家人不让,又打又骂,还咬伤了两个医官。嘿!那叫一个气人。”
  他捋了捋袖子,叫时雍看。
  “瞧我胳膊,就是那吕家妹子给挠的……”
  长长的一条口子,破皮渗血了。
  时雍笑道:“吕家妹子指甲挺长,长得好看吗?”
  周明生瞪她,“我哪管她好不好看?逮住一顿收拾,丢进屋锁起来便是。”
  怪不得找不到媳妇。
  时雍看他一眼,没有开口,弯腰去查验吕家那人的尸身。
  “这是吕家大伯吧?”
  她记得今天在惠民药局,药局大使介绍过。
  周明生道:“我哪知是谁……”
  时雍看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训人,就听捕头沈灏道:“吕家两老前两天已经过世,这位是吕家老大,是吕家目前年岁最大的。”
  周明生道:“这么说,年岁越大越容易死?”
  时雍道:“同样的病症,自是会有个体差异,但一般而言,年岁大,抵抗力差,更易病重。”
  周明生蹲身,挤到她的身边,笑嘻嘻地道:“阿拾,你如今懂得可真多。若不是我打小就识得你,说是换了个人我也信。”
  他是个没有心机的人,想什么就说什么,一副玩笑样子。
  可这话听到时雍耳朵里,却慌得不行。
  为免此地无银三百两,她偷偷瞪了周明生一眼,开始查验这具尸身。
  殓房里安静下来。
  好一会,没有人说话。
  约摸过了一刻钟,时雍直起身,对赵胤道:“和大帽胡同那三位基本一致,属于同一种病症应该无疑了。大人,接下去怎么做?”
  赵胤还有旁的事情,本意是回锦衣卫,让旁人去调查便是,看时雍目光闪烁,似乎对查案极有兴趣,他收回了刚欲出口的话。
  “去吕家。”
  谢放在背后怔住。
  就在方才,大都督还交代他,让魏州带人去查,有情况再向他禀报。
  转眼就变成他要亲自前往了?
  深入现场。
  当真是尽职尽责。
  来桑见阿拾要跟他们走,眼睛微瞪。
  “无为,我们也去。”
  赵胤停下脚步,看了来桑一眼。
  “近日怪病横行,烦请殿下返回四夷馆,静心以待。否则,殿下若出了什么事,本座不好向汗王交代。”
  嗤!
  待他们出去,来桑重重哼声。
  “大晏人真是虚为。”
  无为站在他身边,没有吭声。
  来桑习惯了,继续骂咧:“说什么静心以待?不就是提醒我是质子,让我别出来招摇吗?说什么担心我的安危,不就是巴不得这里面躺的尸体是我吗?”
  无为眼皮微颤。
  “殿下,出去再说吧。”
  这一提醒,来桑反应过来他们还在殓房,想到刚才看到的那腐败尸身,嫌恶地蹙着眉头走得飞快。
  ————
  锦衣卫在京师秘密查探。
  大帽胡同的几个死者以及吕家人,从哪里来,做了什么事,和哪些人打过交道?这些细枝末节的小事,全在查勘之中。
  锦衣卫派了几拨人,分头行动。
  时雍和赵胤去了米市口。
  这是最先发现怪病的地方,吕家的院子刚刚建成不久,里面设施都是崭新的,房子里贴的符咒还在,人已经住进了惠民药局。
  时雍率先去了灶房。
  赵胤跟上去,淡淡道:“昨夜魏州带医官前来搜查,不曾找到能引人中毒的东西。”
  时雍点头。
  灶房的架子上摆着碗筷瓢盆等物,锅里还有已然霉变的食物,几个馒头早已冻硬,角落有一口巨大的土陶大缸,里面放养了一些鱼虾,有的已经死去浮在了水面上,有些还在里头垂死挣扎。
  时雍走近,拿起缸边的一个漏网,将死鱼死虾捞起来,慢声问道:
  “九哥,你先头说,他们是做什么的?”
  朱九在屋中搜索,闻声转头。
  “游商。做海产生意,常出海捕鱼。”
  时雍抿了抿嘴,道:“大人,我曾看过一桩医案。说是常年出海捕鱼的渔民,因很少食用果蔬之物,比常人更易得败血之症。”
  赵胤注视着她,目光深邃。
  时雍看到他的审视,不知道他是不是怀疑自己编的“一桩医案”,抬抬眉,若无其事地继续道:“因此我怀疑,吕家人的病症或许与这个习性有关。”
  赵胤:“朱九也不爱食用果蔬。”
  呃!朱九懵逼。
  爷的意思是说他为什么没死吗?
  时雍道:“少食不一定会得病,但是,若存在某种病毒诱发感染,致使细菌侵入血液呢?”
  赵胤看她许久。
  “什么是细菌?病毒是何毒?”
  这问题有点棘手,时下没有细菌的说法,病毒尚可理解,让她怎么解释细菌?
  时雍想了片刻,蹙眉道:“类似外邪入侵?”
  说到“外邪入侵”,时雍身子突然打个冷颤,“大人,我突然有种想法。”
  赵胤道:“讲。”
  时雍抬头,眸底晶亮。
  “还记得卢龙塞吧?”
  灶房里光线很暗,一丝白光从房顶的亮瓦处落下,恰好映在时雍的脸上,像打了一层朦胧的光,如若滤镜,让她仰头这一幕极是美好。二人相视无言,卢龙往事却浮上脑海。
  赵胤嗓音微低,“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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