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3)

  干脆抱着被子，痛快地哭了一场。
  灰暗的小透明终于也有了可以被世界，被春天看见的颜色。
  鹿知微醒来的时候，外面还在下雪。
  整个房间都很安静。
  一切还是原来的模样，不曾改变。
  她睡眼迷蒙地望着白雪飘茫的窗外。
  忽然产生了一瞬间的恍惚。
  好像日子还是从前的日子。
  没有系统。
  没有男主光环。
  也没有桑晚慈零点的生日祝福。
  她们还是陌路人。
  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她昨夜的一场温柔美梦。
  【你再睡一会就可以直接吃午饭了。】
  老伍的声音突然响起。
  让她如梦初醒。
  她觉得老伍这话就像平常父母总会对家里爱睡懒觉的孩子说的话。
  她当然没有被父母这么对待过。
  但她好歹也是有妹妹的人，看妹妹被这么对待也就知道了。
  每当这时，鹿思娇总是会不情不愿地爬起身问一句：已经做好饭了？今天吃什么啊？
  她从前没机会这么问，现在碰上了，心血来潮便也学着鹿思娇，跟老伍开开玩笑：已经做好饭了？今天吃什么？
  老伍：【？
  【你还想吃我做的饭？】
  鹿知微嘿嘿一笑，正准备说是玩笑话时，老伍惊奇道：【嚯，居然有人敢吃我做的饭。】
  ？鹿知微，为什么不敢吃？
  老伍不禁开始回忆往昔：【当初我给她做了一次饭，她吃完之后，很含蓄地问我怎么才能做到把厨艺练得像鹤顶红一样有剧毒。】
  他语调沧桑得不行：【我听完以后，当场退出厨艺界。】
  鹿知微：
  恕我眼拙，之前没看出来您还有这手艺。
  不敢吃了，告辞！
  她醒神了，用坚强的意志力克服了一下冬天不想起床的懒惰，勇敢下床刷牙洗脸。
  边刷牙边刷手机。
  毫无意外的，看见了鹿思娇新发的回复。
  [鹿思娇]：姐你不用跟我说谢谢
  [鹿思娇]：这不是我应该做的吗
  [鹿思娇]：对了，你有喜欢的东西吗？我有在做兼职，手上还有点钱，可以给你买礼物
  [鹿思娇]：还有，你的地址电话
  鹿思娇在低头打字，从没一刻这么窘迫过。
  屏幕另一头的人，明明是她的亲姐姐。
  可是提起姐姐的一切，她却什么都不知道。
  不知道姐姐住在哪里。
  不知道姐姐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
  不知道姐姐换没换手机号码。
  不知道姐姐现在过得好不好。
  她不是一个合格的妹妹。
  鹿知微却是一个合格的姐姐。
  她们不常来往，但每年到她生日的那一天，鹿知微都会在微信上跟她说生日快乐，给她发红包。
  虽然对话内容总是很简短，几乎每一次她都会莫名其妙地想不起来要去回复，然后任由鹿知微的对话框被慢慢挤下去，最后再也不被想起。
  仿佛她的世界里，不曾出现过鹿知微这个人。
  可就算这样，鹿知微也没骂过她，没说过她一句不好。
  一直安安静静的，等到了她生日的那一天又会出现，继续祝她快乐，给她发红包，让她好好学习，好好吃饭。
  还记得她小时候喜欢画画，会祝她早日实现梦想。
  而她连姐姐喜欢什么都不知道。
  这几天翻记录，看得她万分羞愧。
  她这个妹妹当的真差劲。
  现在她想尝试靠近姐姐，弥补从前。
  鹿知微看到她说要给自己买礼物，其实还挺高兴的。
  不管怎么说，能被记得就很好。
  至于礼物还是算了。
  他们家小姑娘还在上学呢，她怎么好意思要一个学生的礼物？
  [鹿知微]：不用了，钱你自己留着花，心意到了就行，复习加油
  [鹿知微]：天气冷，注意保暖
  鹿思娇看见这两条回复，顿时丧气不已。
  她觉得鹿知微在拒绝她。
  姐姐她，是不是对我这个妹妹从前不理她很失望啊
  鹿知微当然没想这么多。
  发完之后，用水洗了把脸，清清爽爽走出厕所，开始考虑出门吃什么。
  然后门铃就被人按响了。
  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站在门外。
  他一手挎着一只等身大毛绒玩偶熊，一手拎着高奢礼品袋。
  给鹿知微看迷糊了。
  您哪位？
  请问是鹿知微小姐吗？不苟言笑的男人开口。
  鹿知微愣愣的：啊你有什么事？
  男人：这里有您的两件快递。
  鹿知微眨了眨眼。
  男人先递上礼品袋：这是桑小姐送的。
  鹿知微木木地接着。
  男人再递上大熊熊：这是应先生送的。
  鹿知微一把抱住，被挡得只剩两眼睛露在外面。
  男人送完就走，绝不多停留一秒。
  鹿知微赶忙回屋关门，把礼物放在床上。
  桑晚慈送了她一条星月项链，很漂亮。
  她坐在床沿，视线在玩偶熊和项链之间来回，感觉如梦似幻。
  再三确认之后，她才敢相信现实，登时喜上眉梢。
  小透明真的也有生日礼物了！
  临近新年，《凤》终于拍摄结束，圆满杀青。
  大家互道恭喜，新年好。
  祝愿彼此前程似锦，期待下次合作。
  收拾好东西，桑晚慈拖着疲惫的身子跟着张纤蕊上了保姆车。
  系上安全带，别过脑袋闭上眼养神。
  张纤蕊拉上车门，看了一眼开车的助理，又看了桑晚慈一眼。
  她理了理袖口：送你去哪？
  桑晚慈缓缓睁开眼，看见倒映在车窗上的自己。
  眉眼间满是倦色。
  回家。她开口道。
  张纤蕊抬手托着脸颊提醒道：要过年了。
  桑晚慈显然把这个提醒听进去了，扭脸看向她，神色不变。
  我自己的家。
  你真的不打算回家过年？
  不打算。
  晚慈
  张姐。桑晚慈疲倦地打断她，眸光盈盈，竟隐隐透着几分可怜，别劝了。
  张纤蕊看见她这个样子，登时欲言又止。
  桑晚慈又把脸转了回去，重新闭上眼。
  他不缺人陪。
  我也可以自己过。
  除了妹妹鹿思娇的问候，鹿知微从始至终都没有收到过自己父母发来的消息。
  就连问她一句今年要不要回家过年都没有。
  可能是真的把她忘了吧。
  他们有一个女儿就够了。
  可那又有什么关系呢？
  年年都如此。
  她又何必强求今年不一样？
  难道今年只有自己一个人她就过不好年了吗？不是。
  鹿思娇问她回不回家过年。
  她想既然父母都没提起，也就算了，回了一句不了，这事就算翻篇。
  至此，她也就没再纠结过父母的问题。
  一个人开开心心地打扫屋子，备年货，迎新年。
  再像模像样地在门上贴个倒过来的福字，年味一下就有了。
  接下来几天的食材都买好了。
  零食饮料也买好了。
  家里就她一个人，花销不大。
  她已经做好这个新年一直窝在家里的准备。
  结果她刚做完整个新年的准备，除夕当天，系统就给她送来了新任务。
  生怕她闲着一样。
  【任务发布：偶遇女主桑晚慈。
  【系统提示：非限时任务。】
  鹿知微：？？？
  醒醒，不是每个人都跟我一样，人家女主有家的。
  对此她简直无力吐槽。
  不要仗着是偶像剧剧本就为所欲为好吗！
  这大过年的，她上哪去偶遇女主？
  难不成要她打的跑到女主家门口来一场强行偶遇？！
  那她会被桑晚慈打包直接丢出小区的吧！
  【你怎么知道人家女主有家。】老伍问。
  鹿知微：？
  你这话有歧义啊。
  老伍十分自然地改口：【不是，你怎么就能保证人家女主这个新年就一定回家过年了，万一呢？
  【你就没想过桑晚慈好好的一个大小姐，为什么要跑出来当演员，吃苦受罪？】
  鹿知微挠了挠脸，表情诚恳：没想过。
  老伍：【你可真是个合格的男主角。】
  老伍把她撵出家门，语气像个不想看见孩子在家的老父亲老母亲。
  【去，赶紧去，这几天净呆家里，都要长膘了。
  【快出门去，多走动走动。】
  鹿知微被催着披上外套，一边穿一边不服气地说：我前几天做大扫除，在家里上蹿下跳，哪里会长膘啊
  【不管你长不长，都得多出门运动。
  【快去，去偶遇你的爱情。】
  鹿知微听得直皱眉挠耳。
  什么爱情，她跟桑晚慈现在明明就还只是浮于表面的友情。
  如果现在要她跟桑晚慈谈恋爱
  她想了想。
  她想不出来。
  最终还是被老伍动着嘴皮子，无情撵出家门。
  深冬的天气，脸上冰得就跟刀子刮似的。
  鹿知微裹着厚厚的羽绒服走出住宅区，漫无目的。
  她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也不知道桑晚慈住在哪里，所以别说真的跑到人家家门口去搞强行偶遇了。
  作为辅助系统的老伍适时发挥作用，给出建议：【要不你去你们第一次见面的地方逛逛？
  【那地方叫什么来着？】
  星河广场。鹿知微把半边脸藏进围巾里。
  【记住就好。】老伍鼓励道，【快去吧。】
  鹿知微还想说点什么，但一想到桑晚慈如果真的快过年了还一个人在外头
  那听起来确实叫人于心不忍。
  顶着昏沉的黑夜，她认命往公交站走。
  早去早回，还能给自己做顿年夜饭。
  东西可以不丰富，但是仪式感必须有！
  桑晚慈一个人在观月崖坐了很久。
  形似皎月的礁石静默地矗立在海面上。
  站在崖上，一览无余。
  她喜欢这里，可以听见海与风的声音，宛如一段磅礴恢弘的交响乐。
  唯一突兀的，是吵闹不休的手机铃声。
  她掏出手机接通，张纤蕊的声音从另一头传来，带着一丝警惕：你那边怎么有海的声音？！
  桑晚慈很平静：因为我在看海。
  张纤蕊紧张道：大晚上看什么海，赶紧回家呆着，别乱跑。
  桑晚慈听出她的不安，平静地笑了笑：张姐，我没有想不开。
  张纤蕊不放心：那你也得赶紧回去，大晚上的跑去看什么海，不安全。
  你在哪？我现在过去接你？
  不用。今天除夕，你好好在家过年吧。桑晚慈从木椅上起身，我现在就回去了。
  张纤蕊知道她的性格，也不逼她：那你赶紧回去，到家了给我发个消息。
  嗯。
  新年快乐，姐。
  呼啸的海风淹没了她的声音。
  世界包裹着她，忽然变得分外寂寥。
  她没急着回到空荡荡的家。
  戴上口罩和帽子，随便到离观月崖近的商业广场逛了逛。
  一年到头，最热闹的日子永远是新年。
  大红灯笼高挂，彩灯盘旋在粗壮的树干上，街边放着喜气洋洋的新年好。
  人来人往之间，呼出的每一口气都是人间烟火。
  比起回家，她的确更喜欢待在外面。
  看着夜空与星星，看着每个人的笑脸，看着每一盏红色的灯笼，她才会感知到新年到了。
  反正有空闲，就慢慢逛吧。
  就在这时，人群中突然出现一个身影。
  女人裹着羽绒服，围着围巾，两只手上套着一双灰色的毛线编织手套。
  那颗脑袋正在东张西望。
  桑晚慈一眼就认出了那双手套。
  鹿知微在片场织的，手背上有两个猫猫头，杀青前刚好织完。
  她眼露错愕，没料到鹿知微会出现在这里。
  脚步更是不自觉走上去，停在鹿知微身后，轻轻地喊出那三个字：鹿知微。
  眼前的人冷不丁被吓了一跳，身子不自觉抖了一下，动作裹在笨重的大衣下，显得莫名可爱。
  就像一只受惊的小鹿。
  鹿知微听见熟悉的声音，立马回头，果不其然又看见了那双漂亮的眼睛。
  不论在哪，不论遮掩了多少，她永远能第一时间认出她的眼睛。
  而且还有系统的声音在提醒她任务完成了，想认不出都难。
  桑老师，是你啊。
  桑晚慈眨了一下眼：你认出我了？
  当然呀。鹿知微笑着说，毕竟我们桑老师这么漂亮。
  她笑起来的时候就像秋日那般绚烂夺目。
  桑晚慈不禁多看了几眼，然后问：你在找什么？
  好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