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百六十九章 千狐洞中千狐贺（下）

  宴席之上少不了歌舞管弦，狐族少女个个身材曼妙，模样俏丽，怀里抱着琵琶，手里擎着玉箫，边奏乐边舒展腰肢，轻盈灵动的娇躯在满月之下好似风中的精灵，衣袂翩跹在风中舞动。
  宴席边上有几个狐族少女浅唱低吟，弹拨着古琴，葱根玉指在琴弦上有条不紊地拨弄，一段段美妙的乐章便从她们手下流出。
  只看的席上众妖眉开眼笑，更有几个粗鲁的眼睛盯着那些舞女露在外面的雪白腰肢便移不开了，一边笑吟吟色眯眯地盯着看手却没停，左手抓着烹煮的十分地道的大块的肉食右手举着大杯的美酒不断往嘴里送。
  柳知返和司徒月婵被安排在了右侧中间的一个位置，左右和对面是陌生的大妖，而他认识的狐之岚狐之川等人却在宴席的最末。
  柳知返凑到司徒月婵耳边低声笑道，“月婵，咱们算是没白来，你要是看见那只妖怪一边吃东西一边看狐女的色眯眯样子，一定笑死！”
  “哼！我是瞎子，看不到！”
  “那我跟你说，呵呵，他长得肥头大耳的，头上却没几根毛，穿着一件红色的大袍子，袒露着大肚皮，上面还长满了白毛，我猜的不错的话，这应该是一只猪妖，哈，原来猪也能成精---”
  “是吗，那你就看吧！”
  司徒月婵不冷不热地回答道，她虽然跪坐在柳知返身边，但对桌子上的美酒佳肴却看到不看一眼，柳知返给她切得烤肉在她盘子里她也没动，只是冷冰冰地表情，柳知返跟她说话，她也不怎么回答。
  柳知返知道她心里还在生气，对自己使小性子，柳知返切下一块儿烤鹿腿，放到她嘴边说道，“这鹿肉烤的十分地道，没有一点儿膻味儿，你吃一点吧！”
  司徒月婵露出厌恶的表情一把推开他的手，“你离我远点儿，我讨厌你！”
  柳知返轻叹了口气，收回手自己也不吃了，司徒月婵虽然脸色冰冷，脸冲着另一侧，但耳朵却微微动了动，似乎正在听着他的动静，发现他沉默不语不再说话，她嘴角抿了一下，又大声说道，“我说了我讨厌你，你没听见吗？”
  “听见了！”
  “哼！”
  “那些狐狸最是喜欢卖弄风骚，你的眼睛给我老实点儿，不然我就将它挖去当泡儿踩！”
  她说话的声音不小，尤其是‘狐狸’二字刻意加重了语气，在他们面前跳舞奏乐的那些狐女都听见了，还以为这位大小姐对她们不满，便停了下来看着司徒月婵。
  突然间安静下来的宴席有些突兀，那只肥头大耳的猪妖粗犷的声音说道，“哎？怎么不跳了，本座看的正是欢喜，接着跳，接着跳呀！”
  旁边一个青衣盘发的女妖冷笑了一声，“你这老猪妖，这么大的岁数了，贪吃好色的毛病一点儿都没改。”
  “嘿嘿嘿----人生于世，为的不就是声色犬马，本座这是活出了人生的真谛，哪像你们整天炼丹吐气，餐风饮露，那样活着还不如死！你们接着跳呀，我最喜欢看这些年轻貌美的小女妖了。”
  司徒月婵这时脸色一沉，大声说道，“谁敢再奏这些靡靡之音，看本小姐不挖了她的眼睛！”
  “嘿？”猪妖一双铜铃似的大眼珠子瞪向司徒月婵，“这小瞎子是哪儿来的，老狐爷，这是你家亲戚吗？”
  狐千壑一直没说话，只是盘坐坐在宴席最上方的草席子上，一边抽着烟袋，他笑眯眯说道，“猪皇，这姑娘可不是一般的人，也不是我家的亲戚，她可是司徒氏的二小姐，你说话可小心点儿！让樱兰家主听见你这么说，小心将你做成一盘猪头肉。”
  老狐爷这么一说，众人目光都转向司徒月婵和柳知返这一席上，再没人要看狐女歌舞了，众妖神色复杂，更多的是好奇，只有狐族众人眼露恨色，但却又不敢言语。
  司徒月婵霍然站起，指着猪皇骂道，“你说谁是瞎子？我是瞎子怎么了？你有的瞎吗？你这头又蠢又臭在泥里打滚的肥猪，还是滚回猪圈里吃泔水吧-----”
  猪皇被她骂的一愣，周围的群妖发出一阵嘘声，一个身披七彩羽衣的漂亮少妇大笑道，“这话说的妙，虽然不中亦不远矣，不愧是沧帝城的小姐，啧啧啧----”
  “哈哈哈，老猪，已经有几百年没人这么说过你了吧，今天让你长长见识。”
  她话没说完司徒月婵便将矛头指向她，“你跟着叫什么，起什么哄？关你什么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什么变得，呵呵，原来一只老野鸡也能成了精说人话，本小姐在这里轮得着你这老母鸡吗？”
  她又指着另一个大妖笑道，“这里不仅仅有猪精，鸡精，还有王八精，-----老狐爷，你请客人怎么也不挑挑。”
  老狐爷只是点头笑笑，却并没说话，但狐族众人脸色都不好看了，这些大妖都是他们请来的，有的甚至是用灵宝仙药聘来的，却被司徒月婵贬的一文不值。
  狐族一个长者放下酒杯刚要呵斥，但没等他说话猪皇一拍桌子，上面的酒肉杯盏全都被他的妖力震的粉碎，他那张大胖脸瞬间变化，嘴伸得老长，耳朵也膨胀起来，脑袋上白毛全都炸了起来，整个变成一颗猪头，发出野猪嚎叫一般的声音。
  “黄毛丫头，你骂谁？”
  司徒月婵怡然不惧，抬头冷笑道，“谁是猪我就骂谁。”
  被她骂的那只彩羽雉鸡妖‘彩凤夫人’和老龟妖‘万年老鼍龙’也冷笑着看着司徒月婵，彩凤夫人眯着狭长凌厉的眼睛说道，“这位司徒氏的大小姐还以为这里是沧帝城吗？在沧帝城有你长辈们护着你，但在这里可没有，在你周围的光吃人的大妖就有十几个，你这黄毛丫头嬉皮嫩肉的，胆子还真大。”
  “不错不错-----”老龟妖弯腰驼背，拄着一根黄梨木拐杖，垂着两条白眉，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看上去好似得道的仙人一般，“彩凤丫头说的不错，那猪皇还是一只刚刚修炼成形的野猪时，老朽就见过他将一个小城池里的人吃了个精光，这几百年来他年岁大了，修为高了才改了吃人的毛病，不过你要是惹急了他，他凶性大发，可别怪老朽没提醒你，哎----老朽活了一万多岁，最是看不得像你这么年轻貌美的女娃娃被他活活扯碎了吃掉。”
  猪皇嘿嘿阴笑一声，“老鼍龙，本座早就不吃人了，你何必吓唬这黄毛丫头，她若是向本座磕一百个响头再陪我三夜，本座就放过她和她身边那个软骨头，哈哈哈。”
  狐白仇眉头一皱神色有些犹疑，转头看了看父亲，但老狐爷只是一只手拄着大腿一只手拿着烟袋，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烟雾将他笼罩在内有些看不清他的表情。
  狐白仇不清楚老狐爷心中所想，更加不明白为什么他要坐视司徒月婵和众妖争执，他犹豫了一下，又坐了回去静静看着。
  猪皇的几乎话让众妖顿时叫嚷起来，司徒氏的名声实在太大，就算是妖族也知晓沧帝城的威势，因此要是哪只妖族让司徒氏的女人陪他三天两夜的，那简直可以吹嘘一辈子。
  狐灵雅坐在最末席和族人们坐在一起，先前听见司徒月婵嚣张的话语将她气了个够呛，但再一听猪皇的那番话，她却也皱起了眉，低声叹道，“我们狐族竟然要与猪皇这等粗鄙下流的妖怪为伍，哎----这些大妖简直是一群乌合之众。”
  狐之岚笑道，“他们虽然粗鄙无礼，但一身妖力却是不俗，要对付沧帝城，仅靠我们狐狼两家是不够的，能多团结一些力量总是好的，这也只是一时权宜之计罢了！”
  狐灵雅看着司徒月婵眯眼说道，“那司徒月婵最是桀骜不驯，半点儿亏都不肯吃的，猪皇这么侮辱她，以她的性子一定会动手，到时候让她在这些粗鲁的大妖怪手底下吃个大亏，看她还敢不敢在我们狐族面前嚣张霸道！”
  “不过柳知返怕是要生气了-----”狐之川皱眉道。
  狐灵雅笑了笑，“放心好了，有老狐爷在，那些妖怪不敢真将司徒月婵怎么样。”
  众妖都兴致勃勃地看着司徒月婵，想要看一看这个世上少有的美人儿生气恼火的样子，美人回眸一笑固然百媚丛生，但蹙眉生气的样子也颇有韵味。
  但想不到司徒月婵根本没生气，她居然缓缓坐了回去，转头对柳知返语气悠悠地说道，“知返，那头猪让我陪他三晚上，你不说点儿什么吗？”
  柳知返眉头紧皱，低声道，“月婵，你惹这些大妖，是为了给我找麻烦，让我在狐族面前难堪吗？我知道今天我惹你生气了，但你要是这样做只是为了破坏我和狐族的关系，我真的很伤心！”
  司徒月婵眉头蹙了起来，她本想出言训斥，但脸上的愤怒又消了下去，声音很低，叹了口气，“柳知返，我是什么人你不知道吗？我什么时候真的生过你气，我的性格你不了解吗？难道我为了气你才惹那些妖怪？我只是看他们不顺眼，所以就骂了！我跟你发火跟你生气，只是想和你撒撒娇罢了！你要是任凭他们这么羞辱我也不管，那就算了，我就乖乖地坐在这里任凭他们羞辱便是。”
  柳知返点了点头，“我就知道你不会真生我的气！你坐这儿别的，我看谁敢炸毛儿！”他将身后的饕餮刀拿起放在了矮桌上，沉重的饕餮刀将桌上的杯盏全都压碎了。
  他眼神阴沉，呆滞无神的眸子突然间迸射出两道凶戾的光芒，盯着猪皇说道，“我很想知道一件事情！”
  “哼，小娃娃，你想知道什么？想知道本座吃人先吃头还是先吃脚？”
  “我想知道猪头和狗头哪一个更硬一些，我想知道你的猪头砍起来会不会比中条山那条老狗更容易一些！”
  猪皇听罢眼睛眯了起来，然后仰头大笑了一声，“原来如此，原来中条山犬王是被你杀的！哈哈哈，果然少年英雄，那老狗和我争斗多年，没想到死在了你这个小娃娃手里！”
  彩羽雉鸡精惊讶看了看柳知返，“犬王真是被这小孩子杀的？”
  柳知返笑了笑，“那条老狗的手下在清水镇吃人，被我们夫妻二人撞见，让我们砍去了脑袋，现在尸体应该还没烂干净，你们想要的话估计还找得到！我看今晚这些美味佳肴不少，却唯独少了一道椒盐狗肉！何不去取来些烤了。”
  司徒月婵咯咯轻笑了起来，“狗肉上不了宴席----”众妖面面相觑，没人笑，因为一点儿都不好笑。
  柳知返起身上前几步，对老狐爷拜了三拜，“老狐爷，柳知返昔年受苍鹭山大恩，一直未曾报答，今日来此也只是为了祝贺灵雅姐姐新婚大喜，月婵为人性情乖张，我行我素，如有不敬之处，柳知返待她向老狐爷赔罪，但要是在座诸位大妖敢对月婵有些许不正之心，哼哼，柳知返纵然修为低微，今天也要斩下几颗大好头颅来下酒！”
  他说这话却让狐族一众年轻人低声笑了起来，狐灵雅看着众妖低声道，“这些家伙还真都是能上桌的，猪，鸡，龟---哈哈哈。”
  柳知返接着说道，“只是柳知返却不知老狐爷为何要默许月婵和这些大妖相争。”
  老狐爷这时哈哈大笑了一声，看了看猪皇，又看了看众妖说道，“诸位以为如何？我对你们说过，柳知返此人虽然年幼，但绝不是好答对的，犬王被杀绝非侥幸，你们就是不信，现在信了吧？”
  他对柳知返笑道，“知返，月婵小姐，诸位大妖只是和你们开了个玩笑，想要试一试你们到底是不是杀了犬王的人。”
  柳知返低头笑了笑，“中山大犬的确是我们所杀，但当时我并不知道它是老狐爷的客人，否则我也不会将它杀了-----”
  司徒月婵却没有半点儿笑意，因为她感觉得到众妖心中的杀气，这绝非玩笑，她心想狐千壑果然是因为犬妖被杀而恼怒柳知返和自己，原本要是他们规规矩矩的也就罢了，偏偏自己还在宴席上冒刺儿，这才想借众妖之手让他们吃点儿苦头。
  她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算了，倒不是她惧怕这些大妖怪，而是不想柳知返真的和狐族决裂，她知道柳知返心里其实很感激狐族。
  她冲老狐爷拱手道，“老狐爷，月婵年纪小，不会说话，先前不敬之处，还请老狐爷见谅-----”
  但就在这时，忽然山崖下方传来一个有些尖细的声音，听上去娘声娘气好像个太监。
  “小姐，你不必对这些大妖赔礼道歉，老狐爷，我家小姐在沧帝城也是高高在上的人物，今日被人所羞辱，反倒要给你道歉，我看那猪妖甚是嚣张，何不诛杀此獠！”
  司徒月婵一听这个声音先是一愣，随后惊喜喊道，“是周湍的声音，周湍，是你们吗？”
  “二小姐，好久不见，周胖子想死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