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七章 截脉十三断冲引
回到屋中,便看到床上坐着一人,身披轻纱,气质冷艳,手里拿着一本书正在看着,看到柳知返回来,对他说道,“你读这‘丹方鉴源’做什么?想要当炼丹师?说来可笑,炼丹术需要庞大的灵药和财力支持,你这样的孤家寡人没可能在丹术上有所造诣,还是好好修炼法诀玄功吧。”
柳知返瞥了琥珀一眼,坐在桌边倒了碗冷水喝了,“二小姐为了应付辰元子,让我读完了帮她作弊,你来我这里做什么?”
琥珀冷冷一笑,哼哼的声音有些瘆人,“我们不是朋友吗,朋友之间互相走动不是正常吗?再说现在你可不一样了,得到了二小姐赏识,玲珑和翡翠她们两个肯定也想着讨好你呢,只可惜你现在年纪太小她们那身骚媚本事用不上---好了,不说这些了,我来是警告你来的。”
柳知返看她一眼,琥珀皱眉说道,“你干了什么?为什么三少爷亲自来找萧落,让她为难你。”
“主人要为难我?”
“何止是为难,三少爷的意思是直接让萧落杀了你,不过有大小姐和二小姐方面的原因,萧落不敢真的杀了你,但她毕竟是三少爷手下的人,以后你小心点儿,出了一点儿岔子萧落都不会放过你的。”
柳知返心里发恨,这司徒星见徒为沧帝城少主,居然心胸狭隘如斯,“谢谢你来告诉我这些!”他从腰间掏出一粒金色的丹丸,“司徒星见就是因为这东西想要杀我!”
当时所有人都在争论三粒丹药归属,所以柳知返偷偷将药换了他们都没发现,这些司徒氏子弟看似精明狡诈,一旦在利益面前却像为了夺食便忘了周围环境的傻鸟。
琥珀瞥了一眼,眼神便再也转不开了,“金液大还丹?这是辰元子炼出来的灵丹,你怎么会有?”
柳知返笑了一下,“这颗送给你了!”
琥珀愣了一下,然后一把夺过灵丹,紧紧攥在手里才惊讶问道,“真的给我?”
“我暂时用不上。”
“你可知这粒小小丹丸有多珍贵?”
“生死人,肉白骨,他们是这么说的。”
琥珀笑道,“那道不至于,不过就算你经脉尽断,吃它一粒也能苟延残喘活个十几年。辰元子丹道通天,炼出的好丹远不止这金液大还丹,他最拿手的却是‘人炼’,你要是能够靠上他这棵大树,在沧帝城以后就能横着走了。”
“什么是‘人炼’”
琥珀眯着眼睛冷笑,“以人为炉,五脏为鼎,经脉为具,精气为药炼出的丹药,就是人炼。”
“不过辰元子本人算不上恶人,至少比司徒星见这等纨绔好太多了。”
“你来这里只是为了警告我小心萧落?”
“不然你以为还有什么?”琥珀挪揄笑道,见柳知返面无表情,似乎没听懂自己的意思,微叹口气,“还有另外一件事儿!”
她看了看柳知返,“说起来,住在你隔壁的那对儿母子---”
挑落灯花,柳知返揉了揉发涩耳朵眼睛,琥珀走后,柳知返便打开玉匣装着的‘截脉十三’第一卷,细细研读起来。
截脉十三和罗刹焚脉经有些相似之处,不同的是罗刹焚脉经能够将对手全部经脉焚毁,而这截脉十三一共三重修为,分别为第一重‘洪流’,第二重‘大浪’,第三重‘怒潮’,功法共分十三式,分别为截脉,断脉,凝元,倒引,倒冲等等手段,法诀理解不难,难在必须对自己对敌手经脉元力走向具有精准地判断和果决。
对于修习绯云诀的柳知返而言,这截脉十三非常实用,绯云诀本身产生的黑煞元力能够破坏焚毁对手经脉,紫煞元力则能将对手精气修为吸入己身,助涨黑煞元力,两者一旦同时发作,接住截脉十三的,封,截,顿,止等技法,敌手没有准备的话会吃大亏。
柳知返一直在房中读到晚上,影城里面阴暗少光,不分昼夜,所以等外面巡夜人报过三更他才直到原来竟然已经这么晚了,放下截脉十三的书册,柳知返先到影城的粥铺里面吃饱东西,然后又买了一些肉食,用纸包好了带回去。
走到苑娘的小院外刚要迈步进去,忽然发现院墙外小巷的角落有个鬼鬼祟祟的影子一闪而过,他皱了皱眉没有理会,影城里面鬼鬼祟祟的东西很多,鬼祟的修士,鬼祟的奴仆,鬼祟的老鼠,他没有管闲事的闲心,刚走进院子,就被人一把拉了过去。
“苑娘,你怎么了?”
柳知返见是苑娘拉住了自己的手,她脸色很苍白,额角有些汗,单手拉着柳知返一直进了屋内才说道,“知返,已经好几天了,我总觉得有人在我们附近窥探,鬼鬼祟祟的,而且好像都是修士,知返,是不是我们杀了人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了。”
柳知返沉吟了一下,将肉放在桌上缓缓说道,“未必是找我们的,再说影城里什么人没有,说不定是哪家逃出来的奴仆---我买了些熟肉,一起吃吧!”
“知返---你怎么心这么大,要是我们杀了石靖的事情被极乐院知道了,我和你都会被抓去的!”
“逃走?”柳知返诧异地看她一眼,“往哪儿逃?”
“哪儿都行,最好是沧帝城外,你和我一起逃走,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安静地过一辈子----”
柳知返打开纸包用匕首将熟肉切成一片一片,一边往嘴里塞,直到她说完才冷冰冰说道,“苑娘,你是不是现在活得太安逸,所以脑子都坏掉了。”
苑娘声音戛然而止,看着柳知返的脸表情惨淡下来,“你不愿意和我一起逃走!”
“我为什么要逃走?就因为杀了石靖?”他冷笑一声说道,“石靖是个废物,用司徒月婵那丫头的话就是‘蠢笨不堪的人’,因为杀了这么一个人就要吓得逃走?再说我还有许多事情要做,和你一起找个没人的地方安静的生活?怎么生活?整天生孩子吗?”
他的话好像一支支利箭射在苑娘的心上,苑娘脸色越来越惨淡,最后眼睛湿润就要哭出来,柳知返沉默了一下,语气稍缓,“再者说浮空岛在地上几千里,你又没长翅膀,飞下去吗?”
“我有办法的。”她抽噎了一声,“每个月下方都有修士带上来一些粮食药材,还有其他的杂物,他们走的时候车子是空的,想要逃走的不止我一个,还有别人,我们贿赂他们带我们走----”
“苑娘,当初可是你告诉我在沧帝城不要相信任何人,怎么现在你反倒相信这种事情了,逃走我是不会的,如果想离开沧帝城,那天暮影来我就跟他一起走了,我留在这里有必须要做的事情。”他目光深沉,“沧帝城是修士的圣地,在这里我才有机会成为强大的修士!”
“那我怎么办?”苑娘哭着喊道,“我整天都躲在这里,连门都不敢出,在黑暗里面早晚我都要变成瞎子,你又整天都不在,还有一些莫名其妙的人总来窥探,我受够了,与其这样还不如回到极乐院等死!”
“你在对我发脾气?”柳知返忽然说道。
苑娘愕然张了张嘴,然后低下头轻轻抽噎两声,“我没有,我怎么会对你发脾气!”
柳知返目光低垂,“要走的话,你自己走,这件事不要和我再说了,先吃东西吧!”
苑娘叹了口气,“知返,对不起,我今晚因为太害怕了,所以才---既然你不愿意我走,那我不逃走就是了!”
他趴在桌子上看着苑娘吃肉,苑娘有些不好意思,“你看我做什么?”
“怕以后看不到!”
苑娘理了理头发,“以后怎么会看不到,我都说了不离开你。”
柳知返点点头,心里却暗叹了一声,‘怕以后看不到’,只有死人以后是看不到的。
四更之后,苑娘要睡了,柳知返说道,“我先走了。”
“你也在这里睡下吧!”
他摇摇头,“我还有事!沧帝城不是乐园,你照顾好自己吧。”他看了她一眼,昏暗的烛火下,苑娘的脸有些模糊,单薄的身影在斑驳的墙上投下一道缭乱的剪影,柳知返吹熄了灯,在黑暗中柳知返脚步轻盈走出房门,他感受到身后苑娘的目光一直跟着他。
他可以理解苑娘为什么突然和自己说要逃出沧帝城。
苑娘信任柳知返,所以她更渴求完全拥有柳知返,因为他是这里唯一和她有接触交流的人,苑娘只有一条手臂,另一条在饲喂灵兽时被凶恶的灵兽咬去,这样的她只要出现在沧帝城就会被发现一定是极乐院中逃出来的奴隶。
沧帝城有残疾的客卿修士,但苑娘肯定不是。
所以她孤独,寂寞,冷。
相濡以沫纵然是很温暖的事情,但如果长时间躲在黑暗死寂的角落,对阳光的渴望会让一个人发疯,苑娘并非意志很坚定的女人,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女奴罢了。
走出小院,柳知返又感觉到了有人正在窥探自己,他皱紧眉头,在小巷里面站立一会儿,法诀那道目光消失了,这才迈步走开,他没有回到自己的房间,而是走向上层沧帝城。
“过了二更天,影城的奴役仆从是不能进沧帝城上,在这里住了这么久难道你不知道?”门口聊赖地修士打着哈欠说道,“或者你知道还想要钻空子?当老夫的眼睛是瞎的吗?”
这名守门的老修士有个名号,‘瞎眼鼠’,年轻时也是沧帝城的一个奴仆,后来因为一次犯错被主人刺瞎了双眼,被扔到了极乐院,没想到他临死之前竟然悟道,有了一身听音辨物的本事,千米之外能听得蚊虫振翅,极乐院院主见他有些异能,就让他活了下来,只是这本事和真的修士相比没什么用,就让他在门口守门。
柳知返低声说道,“是我,瞎前辈!”
瞎子哈哈一笑,“老夫当然知道是你小子,故以和你开个玩笑,我这双耳朵可是认得人的,百丈之外就听出是你来着,怎么样,现在跟在二小姐身边,荣华富贵享之不尽了吧。”
柳知返笑道,“只是二小姐的侍剑童罢了,前辈见笑了。”
瞎子点点头,手一拍玄铁重门,铁门轰然打开,柳知返走了出去,身后瞎眼鼠叫道,“回来时替老夫买一只城里的烧鹅----”
沧帝城的夜色非常寂静,高空凛冽的罡风虽然被浮岛上空的阵法所挡,但到了晚上依然隐约能够听到头顶狂风之呜咽,但在这阵法之下的巨大城池就好像睡着了的巨兽一样。
满月之夜,天高云阔,月光皎洁。
一座宅院中,狐灵若站在院子中心,仰头望着天空,司徒暮影来过之后,她就不再住在兽园和那些低等灵兽住在一起了,她甚至有了自己的宅院,名字为‘灵若院’。
她知道这种变化是因为司徒雨施,因为她的怜悯,她对司徒暮影的保证,在苍鹭山的时候满月夜都是最好的修炼之时,但今晚她一点儿心思都没有。
月过中天,星河流转,夜往西倾,青色的云层被月光照射剔透如玉。
灵若轻叹了口气,轻声唱道,“‘伤逝之缘,奈若何,泪眼独望婵娟,青云之聚,青云之散,星河逆往离恨天,问卿天外可安好,无情天亦老,一醉今宵,愿为梦境见妖娆,金樽盏,琼露干,苍凉月,照尘寰----’”
歌声清幽,浅唱离愁。
笃笃笃----这时院门被敲了几声。
灵若歌声戛然而止,手垂在袖中,妖元凝聚,她心想要是那只妖狼今晚还敢来纠缠,就算被司徒星见惩罚也要让他有个惨痛的教训。
她一挥手,身上一条白绢将院门打开,门外站着一个小小的身影,在月色下寂寥。
灵若吃了一惊,“知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