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7)
仿佛是整个天地的主宰，万物都合该匍匐在他脚下。
青年一头黑发束也未束，凌乱的披散在肩头，在风中飞舞，自有一番睥睨一切的气势。
周遭仿佛封闭的空间里不知何时突然从中骤然绽放杀机，空间被戳的千疮百孔，眼看巨大的刀剑即将刺入青年身，甚至无人看清青年动作，一只手就已经牢牢抓住了刀刃。
千丈之刃，无法再动分毫。
锋利的龙鳞从青年手中伸出，那仿佛能斩开天地的一刀就生生化作铁水，刀魂发出一声凄厉的嘶鸣，在半空中急速坠落，宛如一只飞鸟在落地前就被守候的黑炎吞噬殆尽。
青年动也不动，身侧空间尽数塌陷成一片虚无，他终于睁开一双眼，眼底兽类的凶戾疯狂几欲破体而出，修长有力的双手紧握成拳，霎时间，周遭空间寸寸崩裂，无数藏在空间里企图运用空间之力对抗魔帝之人尽数被一股蛮横霸道的灵力拽出空间。
不不要
啊
惊恐的凄厉叫声几乎要掀翻整个天地，青年一步缓缓踏出，声音带几分刺骨的讥诮，却是不容置疑的语气：你们，就只有这种程度吗？
话音落，数百藏在空间里下杀手的人尽数爆成一团血雾，甚至连灵魂都未曾留下，只有喷薄的血雨在天空疯狂洒落，宛如下了一场血色暴雨，将整个沙漠都染成血色。
随着青年一步步往前，他身侧空间也再次崩裂，黄沙消失变成一片清葱的山脉，只有血雨依然在半空中纷纷扬扬，打湿了无数古木。
每一颗古树之上都横七竖八的插一具尸，尸身上覆盖一面血色旗子，整个山脉足有数千人，鲜血顺着树桩悄然滴进土地。
这里是乾天学院，灵阵山，或者说是血阵山。
远处，万丈高塔之上，四大院长不甘闭目。
以命做引，召唤上古凶阵，却还是没有困住他，果然，化龙以后的深渊魔族整个大陆已经没有敌手。
现在，只能看轩辕的了。乾天学院的院长五指紧紧攥住栏杆，涩然开口，希望他一切顺利，我们整个人族的希望，都寄于他一身了。
那个青年临危受命，闯入禁地接受传承，不知道能否力挽狂澜，救人族于水火之中。
在四大学院之前，一身白衣的绝美女子望远方那犹如修罗一般的景象，轻声道：我相信轩辕哥哥。
他不会让我们失望的。
灵阵山已破，四大学院所有长老都已经出动，再败，就是我们亲自上了。
四大学院的中流砥柱都是他们各自的亲传弟子，而后才是各大次一等宗门的宗主，平时自然都有嫌隙，但在此刻，人族危急存亡之下，再无一人能够幸免。
摩诃老祖脸皮抽搐了一下，弱水，庄均，雷鸿这一次不知还有没有命回来，旋即又是一声苦笑，种族灭族，他自己都说不定能不能回来，更何况是失去他庇护的弟子了？
而远处的战场，无人注意他们的想法，灵阵山大阵已破，万千魔兽瞬间蚕食，魔气肆虐不堪，整片天地不见日光，黑暗仿佛笼罩了所有。
巨大的血色巨蟒盘踞在苍穹之上，高达千丈，嗜血的凶戾目光残酷的扫过在场诸人，剧毒的青色涎液悬挂在獠牙之上发出一声恐怖的嘶鸣。
无数人族前仆后继，疯狂朝魔帝的方向爆涌，犹如蝗虫一般密密麻麻，却只能在无尽黑炎里被烧成飞灰，骨灰还在风中飘洒，下一波人已经赶到，绚丽的灵力不见尽头，但在绝对强势的实力下，不过只是翻手覆灭罢了。
操纵最后一线阵法的是一袭缓袍的万俟卨，在强势的威压下嘴角蜿蜒无数血丝，却还在死死苦撑。
陛下，要突破最后一道防线，此人不得不除！
火云妖蟒一族为前锋，艰难推进，此刻在无数喷洒的鲜血里对魔族唯一的帝王沉声求道。
世上最后的一位灵阵宗师，轩辕玄修炼灵阵的引路人，第一位真心实意对他好的老师。
万俟卨。
轩辕罹没有波动的眼缓缓睁开，嗜血疯狂的眼底流露出一丝戾气，或许是来自双胞胎莫名的感知，他似乎能够感知到，此人对于轩辕玄来说确实是十分重要
第一位，也是最为看重的老师。
青年眼底突然爆涌出无限黑炎，像一条漆黑的溪流从他眼底泄露，瞬间蔓延整个天地，像是银河倾洒世间。
那就，死吧
声如雷霆，又仿佛神明之声降临人世，在方圆数万里范围内炸响在所有人耳畔。
轩辕玄杀了长越，这个世上唯一，且对他最好的那个人，那么，他就将他所有在意的人全部杀净，这些曾经残害过他的，逼死长越的，没有一个人能活。
他要让轩辕玄也会到，他曾经所经历过的所有痛苦折磨
他不信轩辕玄还不出来！
老师......
岩浆和冰川两重天里的青年痛苦的呕出一口血，掌心血肉模糊，却还是一步一步朝最深处走去，圣泉！圣泉！他只要走过这一段传承，就能救下所有人，老师，澹台，茯苓，你们再等等我
澹台明月脸色惨白，双手青筋暴起，终于忍不住越出灵塔：老师！
那不仅仅是轩辕玄的老师，也是她的啊！
自小教她学习灵阵的人，带着她遇见轩辕哥哥的人，现在义无反顾作为灵塔最后一道屏障，甘受屠戮的人
万俟卨闭上眼，原来，这就是要死了吗？大限将至，没有办法看见玄儿出关了，不知道他能否成功继承传承，也没有等到澹台和轩辕的喜酒，只是为了人族计，他也不得不如此。
斩魔阵起
万俟卨震声高喝，上千道最后的灵力爆出垂死之力，天下第一灵阵大师，所布之阵强同分神，但在魔帝手中却脆弱的不堪一击，那只苍白的手穿透层层阻碍，不过刹那就到了他眼前，就在即将穿透他肺腑之时，一个人轰然将他推开。
他愕然的看爆炸中心的人，那人一身破破烂烂的青袍，慨然赴死，不知为何，眼眶兀的发起烫来。
轩辕罹眼中瞬息万变，彻骨凶戾终于有片刻清明，这是，长越的老师
终于在最后一刻化掏心为拍，一掌击退万俟黎，与此同时，灵阵山脉所有大阵爆裂，中心处甚至出现万丈庞大的劫云。
不老师
澹台明月泪水滚滚而下，清丽的面庞上满上炽热的泪水，再不顾及任何东西，疯狂朝轩辕罹冲去。
我要杀了你
四大学院院长对视一眼，皆是闭目咬牙。
乾天学院，灵阵山脉已破，接下来，就是灵塔。
这座矗立万年的古老高塔，或许今日就要倾塌。
希望我们这些老家伙，能够撑到轩辕出关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轩辕玄出关！！长越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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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灵塔的诞生就是为了阻止那个存在重生于世,到如今已经存在数万年之久，却不想到最后还是这样一个结局。
乾天学院院长悄然闭目，双手拢入袖中,沉声道：无论如何,保住澹台,我们几个老家伙,无论从前有何等龌龊,此刻都不得不再联手一次了。
或许,也是最后一次,在魔帝之威下，妄想存活是何等艰难，灵塔覆灭，整个人族的陷落不过是片刻间的事。
乾天学院作为内陆最后的屏障已经损毁，下一个只能是灵塔。
四道浩瀚灵光各异,在顷刻间就穿过空间,数千里路程，转眼出现在澹台明月身前,汹涌的黑炎灼灼燃烧，澹台明月如今已是返虚镜巅峰，距离分神镜也不过一线之隔，但在轩辕罹手下,甚至走不过三招。
太强大了，压倒性的优势
像是整个天地的压力瞬息压至，澹台明月如此惊才绝艳的天之骄子，都感受到一阵无力感。
这就是受天地偏爱的种族，哪怕繁育艰难，万年才能诞生一个,但是实力之强劲，整个大陆绝无仅有，哪怕是老师，恐怕都无法匹敌。
澹台明月何等心高气傲之人，白皙双手鲜血淋漓，稀薄的灵力抵抗着黑炎，正在此时，四道浩瀚的灵力光束疯狂涌动，直冲轩辕罹而来。
想动圣女，也要看看我们这些老家伙同不同意。
喝声穿透耳膜，从数千里之外瞬息到达耳侧。
四大人族最强者，最后的防线，合力一击何等恐怖哪怕是轩辕罹也不能硬抗，迫不得已退后数丈，黑炎被强行分开一条缝隙，那抹白衣好不容易逃出生天。
噗地一口血喷出，跌在深坑之中，将大地砸出偌大一个坑来。
天空中一边倒的局势终于有所缓和，四道灵芒勉强与对面势如破竹的黑炎形成对峙之势。
万俟卨在某处深凹下去的泥土中呕出一口又一口的鲜血，遥遥看着苍穹之上，眼神黯然：这是最后一步了，再往前人族必亡
在他身侧不远处，万俟黎也从泥土里扒出来一只手，眼眸微阖，低声咳嗽，看着那远处的人影哑声道：他本不是这样的......
毕竟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少年，当初刚刚来学院时仿佛是某处深山出来的兽类，警惕狠辣，却没有如此恨不能灭族的血海深仇，谁能想到如今物是人非。
他突然咬牙，眼眶蓦地通红，低吼道：谁让你们以长越为饵，逼死他的
那是他的小弟子啊
万俟卨嘴唇蠕动片刻，声音又冷酷下来：他毕竟是魔族。
非我族类，其心必异，更何况还有那样不可违逆的预言，杀一人救千万人，这根本不必考虑。
这就是我们的不同了，万俟黎眼神也缓缓冰凉下来，他慢慢支撑着自己站起身来，声音仿佛喟叹，兄长，为救千万人而杀一人，哪怕他当时根本还未有错处，如果这就是你所奉行的道，恕我不能苟同。
浑身破烂的中年人气息萎靡，声音低哑，佝偻的站在一片狼藉的废墟里，对着如今世上唯一的宗师级灵阵大师也丝毫不输半分。
年少时他们彼此的理念不和，分道扬镳，多年后一个成为灵阵第一的宗师，一个逍遥在摩诃学院困于一隅，似乎怎么看，都是兄长更胜一筹。
咳咳，可他一开始，什么都没做过，你们布好了局想杀他，逼死了他，也逼死了我的弟子，现在结局如此，还要怪他天生残虐，恕我直言，这一切不是你们逼的么？
他站在尸山血海之上，眼神却是一片清明，说完并不停留，艰难的往远处挪动，只有声音苍凉的传来：如果他刚刚真的起了杀心，这个世上无人能拦住他，包括我，你应该最为清楚，你是我的兄长，我不否认你的天赋远胜过我，但你的某些想法，我这辈子都无法认同。
顿了顿，他突然很怪异而嘲讽的笑了笑：数十年前，我曾听说，祂出生时就已经被杀死，这是人族秘辛，因为诞下祂的人族女子将他捂死在襁褓之中，可我一直没明白，一个刚刚出生的孩子能做什么恶了？
只是所有人都视祂为洪水猛兽，他不是个什么好人，无缘无故同情怜悯，只是觉得怪诞，却并不胆敢质疑灵塔所下的敕令。
他在摩诃学院呆了很多年，我比你们清楚，他青袍中年人顿了顿，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眼眶逐渐烫了起来，哑声道：他和长越是一样的。
都是他当亲传弟子一般看着长大的，吕仁和必赢也是把他当小师弟一样看待的，现在要他们自相残杀，他这个当老师的，何止一个心如刀绞可以形容。
他慢慢的往前走去，吃力的挪动步伐，刑昊出事残废了，长越没了，轩辕罹要整个人族为长越殉葬，他只剩下吕仁和必赢两个弟子了，如今为人族计，也不得不上战场。
无论接下来战火烧到何处，他都已经拼尽全力，问心无愧，现在，他只想去找他最后的两个弟子。
万俟卨想说些什么，终于什么都没说出来，他们兄弟二人，他以为万俟黎愿意为他挡过那一击是冰释前嫌，原来并不是。
如今大陆排名第一的灵阵宗师看着那人一瘸一拐的背影，涩然闭目，没办法了，一切都已经走到了这个地步，无法回头。
灵塔不可能错的，当年最后一位圣者预言魔帝为搅乱世间，如今不也应验了吗？至于过程
不，他不敢想。
如果魔帝不是一开始就心生怨念，憎恨人族到非杀决不可，那么如今的一切就是一个可怕的谬论。
天地间最后一位圣者因为预见到祂会危害人族，所以创建灵塔防患未然杜绝他一切复生的可能，灵塔搜寻万载，终于找到那祂，在他还是婴儿开始就发动了无数次的追缴围杀，令他经历数道涅槃浴火重生，而后由死中生恨，终于导致如今局面。
他不敢深思，藏在袖袍下的手掌却禁不住微微颤抖起来。
命运是一个圆环，无论人或者魔，哪怕是天地圣者都只是命运中一颗微不足道的棋子，人族误以为能够窥探天道，殊不知只是亲手推自身走入了万劫不复。
万俟卨只觉一阵齿冷，丝毫不敢再想。
天空一半黑炎蔽日，一半灵力恢宏，轩辕罹漠然的看着澹台明月栽倒之地，如火般的瞳眸中森寒一片，灵塔圣女，擅长预言之术，难以说清她这一生的悲剧是不是这些所谓的先知者所导致。
可她在归墟渊中所设下的局，他记忆犹新，更何况，澹台明月还是轩辕玄的人。
他眸中一瞬火焰炽热，黑炎焚烧天地，溪流被高温直接蒸的沸腾，化作尘烟，对面四位人族大能对视一眼，终于是缓缓吐气，再无一人留有余力。
倾尽一切，殊死一搏。
那一战在后来的历史中都是罕见，甚至可以说是绝无仅有，真真正正的毁天灭地，万里河山被夷为平地，移山填海，一片焦土，极目远眺哪怕修炼者都只能远远看见视线尽头的漆黑之色。
山林河流，乃至于乾天学院灵塔都不复存在，只剩下满目疮痍，甚至在往后数万年里，此处都寸草不生，只有岩浆缓缓流淌在大地之上，生机断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