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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20)

  蔺衡只象征性的提出外头风雪交加、天黑路远,不大方便趁夜回长明殿。
  太子殿下就恍恍惚惚接茬儿,说反正他的床榻宽敞,睡两个人也不挤。
  等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做皇帝的那个已然睡到枕边。
  除此之外,蔺衡还以靠近才暖和为由,将小侍从送来的物什全部撤走。
  念叨着孤是想走来着,但殿下如此挽留,实在盛情难却。等话,一脸无辜的挪进了他盖的那张棉被。
  第31章
  太子殿下的床榻很大、很宽、很柔软。
  若是放在平时,他一定会松缓整个儿腰背,用最舒服的姿势赖进棉被里。
  但此刻不行。
  姓蔺名衡的国君大人正躺在身侧,呼吸平缓,明眸轻闭。
  慕裎醒的很早。
  或者说他压根就没合眼,大部分时间都是歪在枕上含情脉脉(呸!划掉!)的盯着人睡颜细看。
  三年未见,蔺衡的五官比那会儿长得更开了。褪去不及弱冠的青涩,被棱角分明取而代之。
  不过睡熟后薄唇不自觉微抿的模样,又没来由让人恍惚。
  他仍是那个十五六岁不善言辞的少年。
  糖浇山楂冲昏头脑的后遗症消散于子时三刻。
  之所以计算的如此精确,是因为国君大人迷糊间不小心卷走了棉被,致使慕裎用露在外面的腿相当生气的蹬过去一记。
  蔺衡闷声一哼,睡眼惺忪喃喃道抱歉。
  而后归还棉被,顺带拿臂弯将人揽到怀中裹紧。
  慕裎知道这是他下意识的反应。
  包括探手试额上的温度,轻拍后背哄睡等作为。
  不拍还好,一拍倒让太子殿下的困意瞬间荡然无存。
  那时在淮北,闯了祸遭老国君罚的下不来床,整夜整夜高热不褪,蔺衡就是这般守在身边照顾的。
  每隔半个时辰打水给他降温,一夜至少反复十多次察看褪烧情况。
  臀腿上杖责留下的青紫极容易牵扯痛醒,一醒就是一身薄汗。贴身近侍便轻轻拍抚,哄他睡安稳。
  回想过去种种,原本因甜食带来的愉悦,转化为零星感慨与悸动。
  当然,还有某国君随意一搭,手不偏不倚刚好落在他腰间的羞怒。
  蔺衡掌心有茧,那是常年习武磨出来的。
  隔着锦绸里衣,慕裎甚至能感觉到有几个小小的凸包,以及脉搏微跳的动静。
  不是没有同床共枕过。
  只是各盖各的被子躺一张榻上,旨在于方便吩咐差事伺候人。
  如此不留间隙的挨到一块儿。
  难免气息碰撞,难免耳鬓厮磨,难免应了那句
  ........饱暖思什么来着。
  显然酣梦一场的国君大人并不在状况内,直至天光破晓,他才迷蒙转醒。
  眸子一睁,瞧见的就是太子殿下愠怒的面庞。
  早......
  后半句问安尚未吐出喉咙,慕裎先幽幽道:手感如何?
  蔺衡一怔。
  随即发觉腕子依然垂在人腰上,被问的陡然,紧张之余似乎还捏了捏。
  挺软......
  完全是大脑一片空白,不由自主的回答。
  做皇帝的那个暗暗咬住下唇,试图说点什么,好挽回一下巴巴儿馋人身子的形象。
  孤昨晚没对你做其他的罢?
  完了。
  要凉。
  蔺衡慌忙辩解:不是!孤的意思是,昨晚除了摸你的腰,孤.......
  闭嘴多好呢。
  成功将慕裎神情里的愠怒增添出点点促狭后,皇帝陛下认命叹气。
  别打脸行吗?要上早朝的。
  太子殿下轻哼,目光一路游离,最终定格在他忘记收回去的手腕处。
  陛下这是意犹未尽呢?还是想把昨晚的后续给补上?
  没有没有!蔺衡仿佛被烫着一般,手缩得飞快。孤岂是那种龌龊之徒。
  噢?
  慕裎眨眨眸子。
  几乎是同时,国君大人脸色涨红、薄唇紧抿,半点儿声响都吱不出来了。
  他很想做人。
  可生理反应不允许。
  两人紧密贴合,哪里顶起来一块自然格外能察觉。
  太子殿下挪开不是,不挪也不是。只得保持靠在他怀里的姿势,善意提醒:硌着我了。
  蔺衡肩背一僵,尴尬的脚趾头差点抠出个南憧皇宫。
  半晌,大抵是琢磨明白这么耗解决不了根本问题,于是艰难启唇道:要不孤......
  他做了个撤的手势。
  但麻烦又来了。
  撤也得那啥不精神抖擞之后再撤啊,难不成众目睽睽下支棱着出去?
  况且蔺衡从未自渎过,开荤一次不难,难的是还抱着太子殿下呢。
  总不能当着人面..........
  窗外天光已然大亮,浅橙色的暖阳从缝隙渗进,纱屉上模糊映照出小院宫人来回走动的影子。
  照惯例,早朝前半个时辰姜来公公会进屋请国君洗漱更衣。
  眼见着他又急又臊额上冒出汗来,慕裎略一思忖,啧啧道:算了,要不我帮你?
  帮?
  帮什么??
  蔺衡尚来不及思索他话里是何深意,打门外倏然匆匆闯进来个人。
  陛下恕罪!臣有要事上秉!
  是纪怀尘。
  纪大将军一身紧袖墨蓝常服,连鞋子都是平日里穿的那种软缎长靴。
  没着朝服,不难看出是赶早从将军府直接奔到皇宫里来的。
  他面上的急切神情,让皇帝陛下隐约觉得像是有敌军攻到南憧城脚下了。
  而纪怀尘听到的版本,是蔺衡为了照料太子殿下养病,索性歇在了池清宫。
  想来堂堂一国之君定不会睡在偏殿,多半是和染风寒的那位对调,主殿榻上该只有陛下一人才对。
  不料六目相视,其中两个衣衫不整、紧密相拥。
  气氛不可避免有那么一刻的凝固。
  缄默片刻,纪大将军叩首道:陛下,恕臣唐突。不过事关廉大学士,臣实在等不及早朝之后再面圣了。
  关于小舅舅?
  廉溪琢是个不省事的这一点蔺衡清楚,然而他人正在前往边境的路上,应当闹不出什么幺蛾子才是。
  既不是为告状,那么来意就很明显了。
  甚好,拿遇要紧事可不等宣召的特权专给小王爷讨说法,看来月例饷银还得继续扣。
  眼下慕裎在身旁,蔺衡怕说多了惹人猜疑,便佯怒堵回纪怀尘想继续的话。
  孤外派廉大学士自有孤的用意,若爱卿是为这事来的,就不必再说了。
  纪怀尘翕动唇瓣,露出少有犹豫之色。
  臣不敢质噱陛下圣裁,只是隅清一介文臣,寒冬腊月的边境风沙更大,臣担心.........他一个人去如何撑得住?
  你还有精力担心他?有这空闲不如多想想孤交代你做的事!
  蔺衡这回是真有点恼了,爱将这脑子怎么就不会转弯,都暗示的这么明显了还不住嘴。
  好在纪怀尘也不是真傻,关心则乱下才不免多提了几句。
  捕捉到国君大人投过来的威慑眼神后,及时转圜道:失职之罪理应重责,臣这就回将军府去闭门省过。陛下万安,臣先行告退。
  第32章
  三言两语打发走贸然闯宫的武将,国君大人的心终于得以放松。
  在拱起来的棉被团子上轻拍,却意料外的没有得到回应。
  太子殿下整张脸都在棉被里,看不清神色,但默不作声的举动无疑是不大高兴的意思。
  蔺衡抿唇,了然纪怀尘的突然到访惹他不快了。
  也是。
  虽说爱将肯定会当作没看见的守口如瓶,但好歹是在榻上被活捉,况且两人还不留间隙的相互紧拥着。
  如此私密暧昧的一幕让人瞧去,的确很难不为之在意。
  被打了个岔,蔺衡发觉身上燥热有消退的迹象,他便定定神,主动示软道:下次不会了,原谅我好不好?
  慕裎像是有意要同他拉开距离,轻巧往床榻里缩了缩。
  动作满是拒绝,不过到底是肯出声了。
  早朝时辰都要到了,还不走。
  蔺衡不应答,只拿眸子直直盯着人看。
  他倒不怕小祖宗闹,反而是这般不闹,才足以说事情的严重性。
  陛下。
  姜来公公在门外轻唤,弓着腰犹疑到底要不要进去探探状况。
  二重宫门外有朝臣等候了,老奴也已将洗漱的物什备好,可需即刻呈上?
  不必。蔺衡嗓音很冷,然而面上的神情却带有零星温柔。
  别恼了,还生着病呢,倘若气坏了身子怎么办。
  有什么可恼的?你是皇帝他是臣子,有急事禀报自当要第一时间来见。慕裎无所谓的耸肩,偏转方向稳稳赖到软枕上。
  走罢,我要补个回笼觉。
  皇帝陛下心中暗叹,似是想揉一揉他的脑袋。但手抬片刻始终没有找到合适的立场,只得悻悻放下道:那你等着我。
  说罢,蔺衡扯了件大氅胡乱一披,就径直朝门外走去。
  他再度进屋的时候,看到的是枕过的枕头被扔出去老远,上面依稀留有锤打过的痕迹。
  以及朝服绦带当草绳似的绕了数十个结,胡乱和其余配饰缠紧摔在墙角。
  太子殿下双腿盘坐正气鼓鼓瞪着房门,迎面相视,不禁脱口道:你不是走了吗?
  还以为至少要等到休朝后再来的。
  没有。蔺衡摇头,把整整一碟茯苓饼递到他面前。拿零嘴儿去了,顺便,知会宫人通传,今日罢朝。
  又罢朝?
  慕裎说完蓦然反应过来,勤政道路上最大绊脚石这口锅还背着呢,暗自高兴是个什么鬼。
  不理会递到手边的吃食,被抓了个活包的太子殿下兀自钻进棉被里装鸵鸟,却见蔺衡大氅一褪,跟着重新躺回了榻上。
  你干嘛!
  补回笼觉啊。国君大人傻气一笑。我陪你。
  走走走!谁要你陪!
  横竖没有外人在场,索性就不再强摆出一副浑不在意的姿态了。
  放着要紧事不议,赖在我这里作甚!
  蔺衡不由好笑,心道无非是纪怀尘怕小舅舅在外头遭罪,想请旨前去随护。
  可有些事人少才好办,大学士和中央将军同时出现,反倒太过引人注目。
  再者廉溪琢惯会善待自个儿,常言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罔顾旨令的事他干的也不少。
  区区外派而已,算不得什么要紧事。
  大抵是从外面进来的缘故,他指尖有些凉,透过锦绸里衣惹得慕裎身子一颤。
  冷死了,拿开!
  做皇帝的那个听话收回手,颇有些怨念道:给我也盖点呗。
  如此可怜巴巴讨棉被的模样,哪有半分传言中的狠戾残暴。
  自那次两人交过心后,蔺衡仿佛释放出了内心的小兽,一扫初来南憧时的疏远,转而变得比三年前还要粘人。
  有道是反常即为妖。
  慕裎撇过眸子望他半晌,攥紧被角客气回绝:滚。
  这是太子殿下惯有的撒气方式了,国君大人无奈点头,蜷起身子作势往床榻边蹭去。
  嘶........腹部的伤口遭动作猛一拉扯,蔺衡蹙眉轻呼。好疼。
  慕裎本预备看看他还有什么花招,缄默片刻,恍惚闻见一股子淡淡的血腥味。
  玄黄相间的朝服涌出几块斑驳,红褐一片亮得晃眼,当真是将伤痂再次给撕裂了。
  你是不是傻呀!
  太子殿下一惊,刚要拿手直接去捂,想了想觉着好像没甚用处。
  四下找寻一阵,最终抓了悬挂在床头架子上的绢帕给他掩住渗血的位置。
  蔺衡撑起腰背瞧他忙叨,被瞪了一记非但不收敛,笑意反愈加渐浓。
  只有你的令牌可以随意出入长明殿,他们不行。
  他们,指的自然是纪怀尘和背上不正经黑锅的廉溪琢了。
  平白无因的话让慕裎手头一顿,随即堵在心头地闷火陡然没出息的散去了一半。
  拿要紧事说事儿不过借题发挥,最主要的原因实则在擅闯二字。
  原来他都知道。
  那你也犯不着使苦肉计来哄我,看着更烦。
  蔺衡莞尔:我哪敢啊,方才取茯苓饼的时候着急,不小心撞在小厨房的门框上了。
  嘁。
  就是个傻的。
  慕裎闷闷哼唧,顾不上重束散落的发丝,任凭其凌乱垂在颈侧,偏头先仔细用绢帕给他擦拭血迹。
  他的气恼其实并非全无道理。
  纪怀尘是手握重兵的中央将军,位高权重,且有兵符在手,怎能不让人多提防几分。
  即便廉溪琢是个文臣不足为虑,但他与纪将军之间关系匪浅,可谓一荣俱荣一损百损。
  慕裎在淮北见惯官员勾结企图谋反的事,那些龌龊的、恶心的算计,只在败露后才会显现真正面目。
  昨日还是超越君臣的浓厚情谊,今日便可剑指城门伏诛上位者。
  至高无上的权利能救子民于苦海,亦催毁忠臣良将的心志。
  帝王凡多疑,自古皆如此。
  蔺衡当然看的出他在想什么,浅浅一笑,十分轻柔的替他束起如墨发丝。
  纪氏一族从南憧立朝起就担负护主护国的重任,一共出了五名大将,七名军司统帅,十三名城防驻军总长。
  怀尘打小由老将军亲自教导,文采武功在同龄人中都实属拔尖。如今南憧共有五十万兵马,他手握二十万,主营常驻边境。
  而廉氏,在惠娴皇后逝世之后整族没落。除了廉溪琢尚且留有王爷身份,其余子弟均与寻常富贵公子一般,有钱但无实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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