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之为枝枝 第41节
原福当然知道赵之御在说什么,眼下只好耷拉着眉毛又一脸陪笑。
进了相府,赵之御阔步走在赵子期的前面,随着魏明的迎接坐在了主桌上座,魏明陪坐在旁,赵子期也随后坐在这桌。
这赵之御和赵子期两位天潢贵胄在相府一坐,底下便一下子安静了下来,大家都不敢发出声音,直到赵之御与魏明寒暄完,朝着堂下开口:
“今日到此便是以恭贺魏府为先,大家不必拘束。”
说完更是亲自朝魏明恭贺,此刻众宾客纷纷跟着朝魏明恭贺。
一下子,场子便热络了起来。
今日来的贵女们也开始大着胆子往赵之御这头偷偷瞟过来,更是无比艳羡今日的主角魏枝枝,好命做了右相府的千金小姐,光一个认亲宴都能叫太子这般贵客中的贵客前来捧场。
这好命的魏枝枝此时随着小厮一声“魏小姐到了”,款步至厅中。头上银色蝶恋步摇随着身动而轻轻摇晃,将光引至身上的湖蓝柔纱,泛出点点斑驳。
眼含柔波,娇媚撩人。
堂下立时传来阵阵抽气声,紧接着便是小声碎语。
“这魏小姐可真是美啊。”
“可不是,眼下魏府的门槛怕是要被踏平了。”
“你还别说,若是能得此佳人,此生无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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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之御仔细听了一阵堂下的噪音,皱起了眉头,他突然捂嘴重重咳了一声,堂下才陆续消下了声音。
魏枝枝进到正厅之时,便一眼瞧见了赵之御。因着是今日主角,她本来要坐在虞氏的右手边,紧挨着赵之御坐,可待她行至赵之御身旁,却是又迈着碎步向前,绕过了虞氏的右手边,坐到了她的左手边,这般她反而直直与赵子期相对面地坐下。
赵之御瞪大了眼睛看向身边空空的座位,强压下怒意说道:“魏姑娘可是今日的重头之人,为何挑了此等座次。”
魏枝枝浮上浅笑,却是面色清冷回道:“小女知道今日这一切皆是托了小女父亲母亲之福,因此更觉儿女应当尽孝报答父母之恩。小女以为始终尊父母为上,乃是孝之一体现,便如现下,座次上亦是以父母为先,方是以孝为先。”
赵之御闻言冷笑一声:“好一个以孝为先。”
说完,更是直接就着一杯清酒下肚。
魏枝枝却是淡定垂下眸子:“殿下过誉。” 心下却是暗道:我魏枝枝有千百种方法远离你赵之御。
魏枝枝抬眼的时候,正正对上了往自己这瞧来的赵子期,只见他脸颊微红,更是在她瞧过去的那一瞬开始眼神躲闪,连耳根子都红了。
魏枝枝只心下觉着赵子期怪异,面上仍是礼貌地朝他投去一记浅笑。
赵之御这时却突然对着魏明笑道:“魏相,如今这人都到齐了罢。”
语毕,他将酒壶往前推了推。
魏明朝堂下望了一眼,更是立马会意,便倒了一杯酒起身,朝着厅内众人做了开首敬酒。
于是众人皆是起身朝着魏明高举酒杯,赵子期也不得不收回朝对面的眼神,举杯对向魏明,结束了这番敬酒,众人正式吃吃喝喝了起来。
只是之后,魏明连连被赵之御以各种说辞拱着起身与自己这桌喝酒。他心里纳闷,便凑在赵之御的耳边低语:“殿下,臣实在喝不下了,若是臣有哪里做得令殿下觉得不当,殿下可直接向臣点出来,莫要再在今日灌臣酒啦。”
赵之御耳边听着魏明这般说,眼神却是死死盯着赵子期。眼见他又要跟魏枝枝说话,赵之御转头对上魏明:“魏大人今日实在好兴致,我们不陪上一杯实在是我们不知趣。”
说着便就先端起了一杯酒,示意同桌的举杯。
于是众人又纷纷放下碗筷端起酒杯,赵子期这头也只好再次憋下要对魏枝枝开口的话,跟着端起酒杯。
第50章 宴过多时,魏明晃悠着起……
宴过多时, 魏明晃悠着起身,以手撑案,他借着眼底仅剩的一丝清明向众宾正式介绍了魏枝枝。
魏枝枝随之起身, 对着众人浅笑福身。
这般过后,堂下的世家子弟便明了了该是自己挺身出动的时候, 此刻均是在位上摩拳擦掌, 跃跃欲试。
马上便有个胆子大的。赵氏表系之亲,金陵侯府的世子出列, 端着酒壶来到主桌,三两下敬完太子一列之后, 便急急笑脸迎上魏枝枝:
“金某见过魏姑娘。”
魏枝枝见他脸颊通红, 对着她说话时还透着酒气, 便只蹙眉一瞬,回以颔首。
那世子又靠近她一步,直直盯着她脸瞧:“金某先前与魏侍读有过一些交情, 如今看魏姑娘长得可真像魏侍读, 倒是令我想起魏侍读先前还欠着金某一顿酒呢。”
魏枝枝闻言在心内翻来翻去, 终是记不得她曾与这个世子有过交情, 更是不知她何时欠了这个世子酒。想来这是人劝她回敬的说辞, 毕竟当下她是来代替魏兰树给魏明做的女儿。
不过这世子可真不是个会说话的, 且不说特地在她面前提魏兰树有多冒犯, 便是在今日喜庆之宴上提魏兰树这个已逝故人本就不吉利,更是令人怀疑他是不是冲着惹人哀怨去的。
亏得魏兰树是个假的,否则这个世子该是要被爹爹给赶出去了,哪壶不开提哪壶。
这般想间,魏枝枝正要好心出声提醒他一句。
赵之御却先她一步出了声:“表弟,魏侍读欠不欠你先不论, 表弟倒是先将拖欠长林街上十之酒楼,八之乐坊,还有那怡红院的消遣银钱先结清了。”
赵之御说这话时,故意提高了声量,叫旁桌的宾客都听得清楚。
原是这金陵世子仗着身份地位,到处玩乐不给钱,更是混迹于风月场所。
这世子被赵之御说的脸上青一阵白一阵,灰溜溜地捂着脸回到自己位上。
有了他挡在前面,后头的世家子弟心里更有了底气,这等人渣都能去主桌晃悠,他们凭什么不能去。于是一个接一个的张世子,王世子,李侯爷,吴将军纷纷上前于魏枝枝面前见礼。
魏枝枝一一回礼,间或碰上几个顺眼的,她还能与之闲聊上几句。
可赵之御今日也不知发的什么疯,每每魏枝枝对着人开口,他便都能插进来说上几句,不是提这位公子私下丑事,便是戳那位公子痛处,甚至将人爷爷曾爷爷的事都拿出来抖,实在嘴上损得很。
几番来回之下,这主桌是没人敢再去了。魏枝枝此刻气得在座上吐气,她今日本是照着爹娘的吩咐,好好看看今日来相府的公子是否有合眼缘的,后续再由魏明说道做主,给她定下亲事。
这样,她亲事既许,赵之御便就不适三天两头地见她。她也可好好了结那荒唐的过往。而许的亲事,最好门第不要太高,如此她便安于一隅,相夫教子,也可重新好好过日子。
她花了整整十日想通了这件事,做好了决定,如今被赵之御这么一搅和,如何还会有上门的公子。
为何哪哪都有赵之御!
赵之御端坐于座位之上,一脸得逞之笑,只抬眼看向魏枝枝时,眼神略略飘忽。眼下主桌无人打扰,而桌上之人皆是沉默不语,赵之御又将视线定在魏明的空位上,清了清嗓出声:
“魏相怎去了如此久还不回来?”
桌上之人各有心思,一时无人应他的话。
赵子期方才一直沉默着观察主桌上发生的一切,此时早已是看不下去,他鼓起勇气对着赵之御拱手:“皇兄,恕皇弟直言,这里毕竟是魏府,若是魏相方才在场,定···定也是会觉皇兄过于···苛责。”
赵之御闻言立时冷下脸面,看向赵子期的眼神带着冰凌子:“孤苛责谁了?”
赵子期声音减弱:“自然是那些世家子弟。人家皆在好好与魏姑娘说话。”
赵之御冷笑一声,接上:“皇弟在教孤做事说话?孤又哪里说错了一句?”
赵子期抿抿唇,正准备辩解,魏枝枝却是重重将一酒盏放下,发出“啪”一声:
“若是殿下关心小女父亲,小女此刻便去寻父亲回来。”
说完,魏枝枝立时起了身,头也不回地离开主桌,往游廊方向走去。她是一刻都不想在这桌上待着,无论什么理由她都想快点离席。
赵之御明显急了,正准备起身跟上,余光中瞥见赵子期也有所动作,便出手制止他:“孤劝皇弟莫要多事。”
赵子期显然是被赵之御眼眸子里的狠劲吓到,怔怔地又坐在了位上,双手于膝上紧紧握拳。
魏明回来的时候,目瞪口呆地望着一张空空如也的主桌。他知道虞氏本就身体不适,便在开宴没多久离了席。
可其他人,在他只是去解个手的时间,都去哪儿了?
*
赵之御对这相府的弯弯绕绕是熟悉的,他早在少年时期已经将其摸得清清楚楚,然独独除了女儿家的后院。
他方才起身之间,被一臣子拖住说了好几句话,再追出来时,已是不知魏枝枝所去方向。
原福此时急急追上赵之御,他停下脚步,顺着赵之御正看去的方向,喘着粗气提醒:“殿殿殿下,若是魏姑娘去了后院,您便不适宜跟着进去了。”
赵之御再望了一眼通向后院的小廊,眼里带着踌躇。
“殿下?”
此时从赵之御和原福身后响起了一声轻唤。
赵之御和原福皆是被这声音一怔,双双转过身来。
来人正是从宴席起身的坯婉婉。
原福望了望现下所站僻静之地,多年内侍练就的警觉令他一步挡在了赵之御身前,将坯婉婉隔开一段距离。
赵之御见坯婉婉此刻一脸笑意,正朝着他缓步走近,便微微蹙了蹙眉头,出口问道:“坯姑娘为何在这?”
坯婉婉没再走几步,她在方便说话的地方止住了脚步,恭敬回道:“殿下,小女是特地来寻您的,方才见殿下起身,便觉是个好机会。”
赵之御却是听出了意思,忍不住好奇道:“好机会?”
坯婉婉以手掩嘴笑了一声:“殿下可知,小女如今与魏姑娘姐妹相称,玩得甚是相投。”
赵之御挑了挑眉,来了兴致,示意坯婉婉继续说下去。
“小女此次来便是想问殿下一件事。殿下可是心悦魏姐姐?”
赵之御此刻沉默一阵,他自然不会轻易对一个寥寥几面,未知来意的姑娘提及心头之事。于是他清了清嗓子反问:“坯姑娘何出此言?”
坯婉婉垂下眸子说道:“魏侍读与魏姐姐的关系,小女已是知晓。”
赵之御眼眸微震,面上仍保持镇定。
坯婉婉继续说来:“小女虽然不知殿下心里如何想,然小女有眼有耳更是有心。殿下对魏姐姐如何,小女是留了心的。
而先前小女与魏姐姐相谈之时,从她只言片语中,亦能瞧出她对殿下之在意,只是这在意总觉得被什么隔阂着,这层隔阂为何小女便不知了。
今日小女席间再见你们,琢磨着你们之间应是发生了什么。”
赵之御听到这,已是面露凝色,他直直朝坯婉婉问去:“你意欲何为?”
坯婉婉此刻正了正身子,对上赵之御的眼眸:“看来小女猜的大抵没错。若是殿下信任小女,小女作为魏姐姐的好友,可助殿下一臂之力。”
赵之御急急追问:“你所图为何?”
坯婉婉正色道:“小女所图,便是天下有情人终成眷属,而小女并不想进重华殿。”
赵之御垂眸思索了好一阵,终是轻轻朝坯婉婉颔首,而后便欲离去。
然而此时坯婉婉又似想到什么,喊住了赵之御:“殿下,魏姐姐终是小女珍视之人,小女敢问你们之间隔阂为何?若是···若是殿下曾经对魏姐姐不利,小女这边自会立时收手。”
赵之御将将转过的身子一顿,又缓缓转身回来,对上坯婉婉之时,敛了周身逼人之气,露出些许失意:“孤确实犯过错,伤害了枝枝,然孤待她真心不假,便是愿用余生去弥补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