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之为枝枝 第22节
魏府更是连日收下三份邀帖。
一份是虞氏手头,容妃邀她去吃茶赏花的。
虞氏一边在房内整理魏明的衣襟一遍跟他说道:
“此次我仍是给回绝了。容妃那边前前后后不下七次私下邀约了,我不愿与宫内往来,更是不想给你添了什么麻烦。可我也担心回绝的太多,人娘娘会否恼羞成怒,转而刁难于你。”
魏明扶上虞氏的肩:“既然七次都过来了,便也不差这一次。你且继续不应,看她又会如何。我这头你不用担心,她还动不了我。她先前一直因着你们之间的远亲关系亲近于你,我倒是觉得她未必是真因着这层关系,乃别有用心。”
虞氏跟着摇摇头:“说什么亲戚关系,那都是远到没边的亲戚关系,还叫她在外头夸大了,惹外人误会,以为我们有着什么裙带之连。我并不想理会,便也一直没有对外说明过。”
魏明思索了一阵回道:“这大抵是她的目的之一。不过我们不是还有一份邀帖,你借着太后那春日小宴,含糊着回了容妃说是正好宴上见,这不就是应了她的约又没真的应了她的约,而后再看她有何动作。”
“这倒是个主意。”
这第二份邀帖便是魏明说的春日小宴之请,太后将后宫的妃嫔,几个重臣的女眷,还有太子以及在城内的皇子公主们都邀约上了,三日后于瑞安亭外的花园小聚。
此次还邀上了魏枝枝,用的是太子生辰宴有功之由。
这第三份邀帖
此刻本于房内疾书国策六篇的魏枝枝,疑惑着接过玲儿从外头送来的邀帖,将其展开,里头“贤林”二字赫赫入目。
原是七皇子贤林王赵子听下的帖子,邀魏枝枝七日后赴他的践行宴,地点定的是都城长林街上的画舫,那是个灯火长明的热闹之地。
魏枝枝看完邀帖,心下纳闷。这贤林王,她虽曾打过照面,可与之并无多的往来,为何他会突然邀她赴宴。
想了半天,她觉得大抵还是因着太子生辰宴,她是太子生辰宴的主办,往后各个贵人想要置办宴席,可不得喊她过去,一则借她置办宴席的经验,二则顺便还能跟太子沾边。
魏枝枝将贤林王的邀帖暂时放置在了国策六篇的书页之上,回头问玲儿:“玲儿,七日后,可是四月初十?”
玲儿闻言动了动指头,在那里算着日子:“是的,小姐。”
魏枝枝此时吐了口气:“为何如此不巧,什么事都拧作一团过来。”
说完她开始继续奋笔疾书。因为这国策六篇,先前她已是与赵之御百般讨价还价,最终敲定了四月初十要呈上给他。
*
四月初六,魏府正门口摆了两架金顶马车。
“太后此次主邀女眷,你去了宴上若是看到太子,便只需紧跟他,莫要多说莫要多做。” 魏明与魏枝枝前后踏出府门,虞氏随后。
此次是头次单独母女俩进宫,又是见那太后,魏明一路陪她们至魏府门口,小心叮嘱,片刻不停。
魏枝枝行至前头的那辆马车一旁,拱了拱手,便要去掀车帘子:“孩儿知晓了,父亲请留步。”
魏明还是不放心,又是拽住魏枝枝的衣袖交代道:“记住,千万跟紧太子,太后若是问话,只消按实回禀,多说多错。”
虞氏已是上了后头的车架,此时从里边探出头来,催促着魏明与魏枝枝:“行了,我们赶紧出发吧,再不走便要迟了。况且我也在宴上,还是能照看咱孩儿的。”
随着魏府的车夫声起,两辆车架驶离魏府。
有时,话真的不能说得太早。
宫里头瑞安亭外的花园,宴席未开,花园内的女眷们因着太后、皇后、太子这些个重要的人物未到,便自由聚集走动。登时场子如那早市一般热闹。
说能照看好孩儿的虞氏,这脚刚踏进宫里的花园,已是被四五个官家夫人围绕。
“这是右相夫人吧。”
“平日里可是极少见到右相夫人。”
跟在虞氏后头的魏枝枝便显得局促,特别是当那四五双眼睛齐齐刷来,在其身上四处游走之时。
“魏家公子一表人才,可是有相看的姑娘了?”
“魏家公子如今该是可以娶亲的年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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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随四五个眼神落下的便就是这些个关心儿女嫁娶的句子。
那群夫人大抵是觉得魏枝枝是个男子,聊不了妇人家常,便就只这么翻来覆去的几句之后消停了,又继续与虞氏热乎。
不多时围向虞氏的官妇越来越多,在魏枝枝与虞氏之间形成了天然屏障。
孤苦伶仃魏枝枝在这头,双唇聊干母亲在那头。
最终虞氏被扭着腰肢而来的容妃给热情地拉到远处,魏枝枝便彻底与虞氏失联,成了游走在花丛间的闲散人士。
“魏侍读···魏侍读···”
在一只长了新叶的小南强前比划的魏枝枝听到有人唤她,便抬起头张望,见一女子在她对面的树丛里朝她招手,正是坯碧莲。
魏枝枝愣了几下,还是抬腿走了过去。
树丛隐蔽,外人注意不到此时一身竹青圆领官袍的魏枝枝与一身湖蓝纱裙的坯碧莲站在这树丛之后。
“魏侍读,小女是来谢谢你的。” 坯碧莲对着魏枝枝便是一福身礼。
魏枝枝速速虚扶坯碧莲,又朝周围望了望:“谢什么,在下也未做什么。坯五姑娘请起。”
魏枝枝说出坯五姑娘的时候,自然想到了坯四姑娘,她想到先前的那番乌龙还有坯婉婉对她的深切表白,她正担心若是今日见到她还不知如何应对。
于是魏枝枝朝着坯碧莲后头一阵张望,又往贵女圈看了好一阵。
坯碧莲倒是会意,此刻对着魏枝枝说道:“今日小女姐姐感了风寒,父亲便由小女来替代姐姐过来。”
魏枝枝闻言舒了口气。
坯碧莲暗笑,又继续接上:“先前魏侍读与小女说很快便能再见太子,如今倒是真的应了魏侍读的话,今日小女正好得了机会能来太后的春日小宴。因此小女甚感欣喜,便想着来向魏侍读道谢,还望魏侍读日后多多提点。”
魏枝枝站着干笑,心想当时自己也就随口一说,于是她心虚拱手:
“提点不敢,是姑娘有福气。”
此时花园外头先后响起宣话:
“太后驾到~”
“皇后驾到~”
第25章 春日小宴 从此漫漫长“宴”,宴宴留名……
戴着金玉凤冠,着明黄凤袍的太后应娇自花园小径款步而来,前头一贴身内侍随侧搀扶,后头两个掌扇宫女紧紧跟随,掌扇后面还有宫女侍卫成六横两纵队列,无一不彰显着这中心之人身份的尊贵。
在太后后头,皇后林舒头插金色云纹步摇,身披凤霞,着大红罗裙,亦是雍容华贵,步步生莲。
这两人一前一后,竟是叫人看不出上下辈之分。
“太后吉祥,皇后吉祥~”
本在花园里头东一片,西一团的宾客们,此刻都聚拢到一起,规规矩矩地向着这两人行礼,恭恭敬敬将两人送至瑞安亭内上座。
“诸位平身罢。眼下正值春日时景,风光甚好。哀家是个坐不住的,又喜热热闹闹,便是赏景也还要唤上你们作陪。真怕啊,你们嫌哀家事多。”
应娇于座上先发了话,不停用手捂嘴掩笑,却已是将园内的宾客扫了个遍,一眼便瞧见挨着容妃一家站着的虞氏和魏枝枝。
“母后可爱说笑,谁人不爱这春日风光,倒是得多谢母后设宴相邀,我们才得以共享这宫内花园盛景,美酒言欢,更是荣幸能与母后分享这般春日心境。”
林舒作为皇后,先应承了太后的话,心里对着只比自己大了五岁的妇人喊着母后,别扭不已,可自己作为后宫之人,不得不依。
随后,一众女眷跟着附和。
应娇又看着众人说道:
“今日还是赏花享宴重要,待会儿开宴都不必拘束,亦是甭管哀家这婆子。”
而后她又在宾客中抓了几个人随口寒暄,最后将视线定在了赵子期身上:“今日还有众皇子公主在列,哀家甚是欢喜,平日里好几个哥儿姐儿,哀家都见不到一面。期儿,特别是你,人都在都城内,也不来瞧瞧皇祖母。”
赵子期闻言出列,拱手相道:“是皇孙不周。皇祖母便怪罪孙儿吧。”
“哀家哪里舍得怪罪,一个个都是风雅俊朗的模样,往后记得多走动走动,也不光是让哀家瞧。”
应娇对着赵子期语落,却是朝他身后不远的魏枝枝努了努脖子,
“诶,这期儿旁边的官爷倒是看着眼生。”
魏枝枝左右看看,这满园的女眷,“爷”除了皇子,便就只剩她这一个所谓的官爷,又正正站在了容妃与赵子期这一圈。
于是她心下一颤,急忙出列自报家门:
“微臣魏兰树,叩见太后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应娇脸上浮笑,朝前稍稍倾身:“平身罢。可正是那操办了太子生辰宴的侍读学士魏侍读?”
魏枝枝规规矩矩回道:“承蒙太后挂心,微臣正是太子侍读,前不久得太子信任,为其操办了生辰宴。”
“嗯···哀家听闻你做的甚是不错,只可惜当日哀家犯了头疾,没能去瞧一眼这宴席盛况,更是没能当面给我们御儿道个生辰之喜。此次设宴”
“太后的心意无甚可比,之御受之欢喜之至,已是不用太后再劳心思。”
这应娇语还未落,一阵雄浑有力的男子声音自瑞安亭外响起,沿着亭外石路而来,已是惊起了四周女眷私语窃窃。
宣话的内侍迟迟反应:“太子驾到~”
赵之御着玄色圆领蟒袍,束发横插白玉冠簪,脚下生风。此刻他带着温和笑脸,出口却是掷地有声,叫人听不出语中所谓欢喜。
应娇以笑相迎:“正说着太子,太子便来了。”
林舒也跟着满脸堆笑:“御儿可终于来了。”
“之御向太后请安,向母后请安。”
赵之御从不叫应娇皇祖母,就像他父皇一样,也只尊称应娇一声皇太后,“御儿来晚了。”
赵之御行完礼,站至一边,将魏枝枝将将挡在了身后。
应娇朝着赵之御招了招手:“御儿站着做什么,快来哀家这边坐。”
而后她又转头对着众人说道:
“哀家一直遗憾上次未亲自向太子道贺,便就私心设了这春日之宴,把太子唤来,再叫上生辰宴当日的大半宾客,好再热闹一次。你看,哀家连生辰宴的主办魏侍读都给喊来了。”
赵之御走至应娇身旁坐下时,睨了眼没了自己遮挡,又瑟缩着身子的魏枝枝。眼下又听应娇提她,便直直将眼神投向她。
魏枝枝此时亦是闻言抬首,却直直与赵之御眼神交会。
赵之御此刻对上她的眼神甚是柔和,看得魏枝枝一阵恍惚,内心稍稍安定了下来。
爹爹跟她说,宴上她只需紧跟太子即可。毕竟在太后这样的外人面前,太子便算是自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