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8)
陈奥文问话时低着头,碎发蹭到宋轩的脸颊,又刺又痒。
明明是毫不相干的场景。
宋轩却突然在这一刻,想起他高中毕业那年第一次去迈阿密玩冲浪,他站在冲浪板上紧张又兴奋,双手紧紧握着身前的横杆,随着快艇驰骋海面。
金色的阳光落在海浪上,耀起满眼碎金,波光粼粼。
宋轩回到海岸上,第一次体验到什么是极致心跳后的极致安宁。
而此刻。
不知是因为刚刚脱离凶险,还是因为陈奥文出现。
宋轩又一次体会到那股久违的心安。
第29章 点滴
中心花园挨着一所警局。
虽然美国的警察日常并不太作为, 但好歹有些威慑作用,再加上此处路口灯火通明、十分敞亮,一般只为谋财的人不敢靠近。
更何况, 宋轩刚才差不多已经把追赶的人悉数甩在了身后, 他们或许追过宋轩几步,但到底没有跟上来。
踏入这里, 就代表着宋轩已经安全了。
可他依然后怕。
紧紧环抱陈奥文的腰,宋轩呼吸带颤, 下巴搁在陈奥文肩上,呼出的热气拂过陈奥文颈边的肌肤,带起一阵战栗和酥麻。
两人相贴的胸膛起伏着,宋轩贪婪地闻着陈奥文身上散发的气味,试图通过拥抱来汲取力量。
宋轩抱得很紧, 是情绪的宣泄, 也是一种对自我的放任, 而陈奥文显然是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抱惊得愣住了,第一时间没有任何反应。
待呼吸慢慢平稳下来,宋轩才感觉到身前陈奥文有了动作, 他身侧的双臂缓缓抬起,然后落在宋轩的肩膀和脑后, 轻轻回抱住, 又拍了拍他的背。
相互依偎的两个人影在灯下站立了足有五分钟,宋轩才慢慢松开了抓在陈奥文腰际的双手。
缓缓分开后。
陈奥文垂眸注视着, 目光温柔, 又问了一遍刚才宋轩没有回答的问题:怎么了?
从刚才的那个拥抱里,陈奥文能感觉到宋轩的不安。
我好像遇到新闻里说的那些人了。宋轩说,刚才他们跟在我身后。
先是愣了一下, 明白过来宋轩说的是什么后,陈奥文退开一些,仔细查看宋轩周身上下,语气紧张道:你没受伤吧?和他们迎面撞上了吗?
宋轩摇了摇头。
与此同时陈奥文的视线落在了宋轩的右手背上,他目光一凝,托起宋轩的胳膊:这怎么弄的?
被问了之后,宋轩才发现自己的右手背上划了两道浅浅的血痕,伤口旁有些破皮,应该是在奔跑的过程中不小心刮到了路旁斜出的树枝。
宋轩:没事,应该是不小心蹭到的。
可陈奥文紧皱的眉一直没有松开,他拉着宋轩的手腕往房子的方向走,声音连同表情都很沉重:先回去,我给你涂点药。
宋轩:不用吧?就只是小伤口
第一次被陈奥文强硬地打断:必须要涂。
回到家,两人坐在沙发上,陈奥文一手轻轻托着宋轩的手掌,一手握碘酒瓶给他涂药。
陈奥文的指尖微凉,落在掌心有些痒,让宋轩产生了一种想要向下握住的冲动,不过被陈奥文控制着,宋轩不敢轻易动作,便只专心盯着自己的伤口。
棉球沾了药水,有些刺痛,涂到伤口略深处,宋轩不禁嘶了一声,陈奥文闻声右手一顿。
疼?
宋轩:一点点。
陈奥文沉默片刻,自责道:是我不好,应该和你一起出门的。
不怪你,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来去的路上会遇到什么人,又不是陈奥文可以决定的。
宋轩说:就算你陪我一起,也许回来的时候还是会碰到他们。
但是这样的话,至少我在你身边。陈奥文毫不犹豫道,那些危险又惊险的时刻,如果只是你独自一人置身其中,那太绝望了,有我陪着的话,你不至于像刚才那么害怕。
只是不想让宋轩觉得孤立无援。
哪怕有危险,陈奥文也要陪着一起。
四目相对。
听出弦外音的宋轩,又一次心跳加速了起来。
滚动了一下喉结,宋轩问道,你给我打了很多电话?
刚才他进屋时拿出手机看过,一共六个未接来电,都是陈奥文打来的。
嗯。陈奥文对着伤口轻轻吹了吹风,你说出去买牛奶,但是过了那么久都没回来,我担心你。
说完,陈奥文突然意识到什么,看向了进屋后就一直搁在茶几上的礼袋。
陈奥文:这是什么?不是买牛奶吗?
是你的礼物。宋轩顿了顿又补充道,圣诞礼物。
陈奥文有些不敢相信。
宋轩:牛奶也买了,但是那一桶太重,回来的路上为了跑回来快一些就扔了。本来这个是打算圣诞节那天再送你的,不过现在你已经知道了,要不就拆开看看吧?
陈奥文盯着桌上的礼袋,又转头看了看宋轩,目光来回移动了两次后才伸手去拿。
风铃被妥善地包装了起来,没有任何破损,陈奥文提住顶端的挂绳,垂下的陶瓷塔互相碰撞,叮叮咚咚响个不停。
陈奥文看着两种代表着不同地方的塔,眼神动容。
宋轩问:你喜欢吗?
陈奥文:很喜欢。
注视着陈奥文的表情,宋轩说:那你看着怎么不太高兴?
陈奥文的目光又一次落到宋轩的手背上:收到礼物当然是高兴的,但是你受伤了,而且是为了拿这个
他的情绪自然高涨不起来。
宋轩:我真的没事,以后不会了,以后晚上再出门,我一定叫上你陪我。
听到这句话,陈奥文的脸色才缓和了一些:嗯。
垂着手尽量避开伤口,宋轩去浴室冲了把澡,睡前想着,等到明天这个小伤口结了痂,他就能安心倒计时圣诞了。哪想到第二天一早,宋轩刚睁眼就觉得自己头脑昏昏、喉咙微痛。
清了清嗓子又咽了咽口水,宋轩无奈地想:他好像感冒了。
倒不是宋轩体质弱。
只是如今毕竟是隆冬时节,前一晚上宋轩不管不顾地极速飞奔,凛冽的寒风呼呼地往嘴里灌,再加上精神紧张,难免着凉。
撑着脑袋起身,宋轩开门看见陈奥文正好也从房间里出来,道了声早,一开口却是浓重的鼻音。
陈奥文:你感冒了?
宋轩摸了摸鼻子:好像有点
话还没说完,陈奥文的表情就有些不对劲,宋轩便又说道:不过没什么事的,喝点热水就好了。
陈奥文的手已经摸上了额头:有点热。
说完他转身进了屋,开始换衣服:我带你去医院。
宋轩:不用了吧,小感冒。
陈奥文说:家里没有感冒药和退烧药,去配点药。
宋轩从小不喜欢去医院,抗拒道:多盖两层被子捂出汗就好了。
陈奥文走出房,推着宋轩进屋,语气强硬:快换衣服,不然就我来帮你脱了。
宋轩:
宋轩:知道了,我换。
热度是在驱车前往医院的路上起来的。
宋轩坐在副驾上,整个人恹恹地瑟缩在座位上,嘴里不自觉哼哼唧唧。
明明车窗紧闭,车内也打了暖气,可有那么一点点的冷风从窗子缝隙漏入,都能让宋轩觉得关节酸痛。
一张小脸通红,陈奥文的手背又一次贴上了他的额头,却在触到的瞬间被宋轩抓离。
冷,难受。
陈奥文哄道:嗯,不摸了。
伸出的那只手却一直被宋轩抓着,没有放开。
陈奥文轻轻回拢住宋轩,也没有抽离。
三十分钟的车程后,车在医院前停下。
宋轩的意识十分迷糊,他全程闭着眼,只听到陈奥文停下了车,然后有开关门的声音响起,转眼间陈奥文便已走到了他身边,帮他解下了安全带。
有手臂绕到宋轩的后背,宋轩借力半靠在陈奥文肩上,就这么宋轩被半抱着进了医院。
之后的看病流程宋轩都不怎么清楚,他被安顿在座椅上,全程都是陈奥文一个人在来回走动,等他再次挪动时,就是进门看医生的时候。
做过检查,竟然不完全是因为着凉,而是细菌性感冒,医生开了相应的服用药,又测了测宋轩的体温:有点高哦。
陈奥文对医生说:他早上刚起床还不是这样的,路上突然发得急,能不能挂个点滴?。
宋轩讨厌任何和针有关的东西,刚想说不要,医生却听了陈奥文的话,觉得很有必要,大手一挥开了两天的点滴。
宋轩:
无奈,他只能靠在陈奥文身上,被扶出了诊室。
点滴室里。
坐在这里挂水的人不算多,排着队很快就轮到了宋轩。
在宋轩惊恐的眼神中。
胖胖的护士大妈拿着两瓶药水迎面走来,一手拿针一手拿酒精棉花,往宋轩手背上拍了两下,毫不留情地把针头戳进了宋轩的左手血管。
疼得宋轩面目狰狞。
还没等宋轩从痛感中回神。
护士把两瓶水挂在杆子上,低头对陈奥文随口.交代道:注意着点儿你男朋友的瓶子,第一瓶挂完以后按墙上的按钮,我会过来换第二瓶。
作者有话要说: 没大事也没医保的话别在美国医院看病,巨贵,巨巨巨贵!
第30章 挠痒
护士丢下这句话就转身走了, 宋轩听到后下意识看向身旁的陈奥文。
陈奥文的手指搁在膝盖上,蜷起又松开,沉默着没有反驳。
待护士的脚步声走远了, 陈奥文才转过头来, 宋轩却在两人视线相触的一瞬间移开了目光。
一时之间,他们都没有说话。
此刻的无言是属于他们的心照不宣, 这片空间里只有呼吸在暗自流动。
宋轩垂眸,瞥了一眼他们现在的姿势。
他自己已经坐到软椅上, 背后明明有椅背做支撑,上身却依旧瘫软着,半靠在陈奥文的身上,任由陈奥文环抱着。
陈奥文的下巴就贴在宋轩的额角。
不怪护士那样想,这本身就是个十足暧昧的动作, 不像普通的朋友, 更不像合租的室友。
他们都有私心, 但是
哪怕对此有所察觉了,他们都不肯挪开。
宋轩是病人,现在意志脆弱, 只想要放任自己靠着陈奥文。
于是宋轩半闭着眼,缩在羽绒大衣里选择装死。
输液大厅里很安静。
周围其他需要挂水的病人多半在休息, 没有人说话。
陈奥文坐在宋轩的右手边, 原本在抬头看输液瓶,几分钟后目光落到了墙边的电子钟上。
已经到中午了。
陈奥文低头问:饿吗?想不想吃点什么?我出去买。
宋轩:喉咙痛, 这里也没粥算了不吃了, 你去吃点吧。吊瓶我自己会看着的。
陈奥文替他拢了拢衣领:我出去看看,很快就回来。
人在生病的时候,最想吃的都是家乡的食物, 然而医院周边的餐饮店几乎都是西式快餐,没有粥米或是小馄饨。
惦记着宋轩在挂水,陈奥文不敢走出太远,沿着街道寻觅,总算找到一份面食,勉强被中国胃接受。
回到输液大厅时,宋轩仍然闭着眼。
他戴着羽绒服宽大的帽子,帽沿一圈的白色绒毛把他的整张脸团团围住,长睫毛贴在下眼处,脸颊没有血色,显得脆弱易碎。
陈奥文走近,用掌心轻轻贴了下宋轩的侧脸,热度没有早上在车里时那么高了,宋轩感受到触碰后抬头看他。
陈奥文端着面坐下:吃点这个。
这面并不是宋轩在国内吃惯的细软面条,而是更接近于咬起来有些嚼劲的意大利面,不过陈奥文让店家多煮了会儿,配上酸酸的番茄汁还算能打开食欲。
就着陈奥文的手,宋轩咬了几口。
陈奥文:可以吗?
宋轩:还行吧,感冒本来就没什么食欲。
说话时,宋轩的左手挂着吊瓶,搁在扶手上五指僵硬不敢乱动,右手则手心向上,不太安分地在椅子的扶手上轻轻蹭着。
陈奥文垂眸,看见宋轩挠的是手背上的伤。
昨晚被树枝刮出的小伤口已经开始结痂愈合,而皮肉在愈合的过程中总是会有些痒。
陈奥文问:手背上难受吗?
宋轩:嗯,痒痒的,想挠。
但是他左手挂着吊瓶,轻易不敢乱动。
宋轩对扎进肌肤里的针头有种深深的恐惧,总觉得他一动,针就会肆意游走。
所以只能在扶手上蹭蹭。
陈奥文盯着,觉得这近在咫尺的手好像不是在蹭扶手,而是在隔着空气挠他的心脏。
又喂了宋轩几口面,待宋轩摇着头说不吃了之后,陈奥文终于一把捏住了宋轩的手腕:别蹭了,万一又破皮,医院里又都是细菌。
指尖搭在手腕内侧的血管处,陈奥文摸到了宋轩脉搏的跳动,还有依旧温热的肌肤,他滚了滚喉结说:你要是觉得痒,我帮你捏捏。
宋轩闻言一顿,目光飘忽了阵,才说道:噢,好啊
陈奥文的指尖便顺着手腕滑到了宋轩的手心。
印象中,这好像是陈奥文第一次这样握住宋轩的手。
他的左手牵住宋轩整个手掌,没有用力,但也给了足够的依托,让宋轩可以放松搁置其上,陈奥文右手的食指指尖则沿着宋轩骨骼伸展的方向轻轻抚过,指腹围着伤口打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