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1)

  第23章
  被直勾勾地盯着看, 会让人有种错觉,仿佛被铺天盖地的爱慕淹没。文颂缩了下脖子想往后躲,秦字还没说出声, 猝不及防被亲在嘴唇上。
  他愣了愣,恼羞成怒地扬起手, 还没碰到秦覃身上就被握住压在背后, 又被重重地吻住。和他对待那杯葡萄撞奶一样, 没试过的味道尝一口觉得不错, 非要吃个够才足以表达喜欢。
  他怀疑秦覃被气氛或别的原因控制了心神,根本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踉跄着往后退了几步想要拉开距离。却被紧追不舍地贴过来压在卡座上向后仰倒, 用力抓住他的手肘才没有倒下, 腰磕碰粗糙的皮革磨得发疼。
  文颂无法停止颤抖,害怕自己会被折成两半。
  追逐快乐是人的天性。秦覃将这样的天性放大在他的身上, 通过湿热的唇舌传递。随心所欲的吻篡夺了他的气力, 甚至影响到他的感受他明明抗拒这里的一切, 却也开始奇异地感到沉迷。
  音乐永不停歇。他们像舞池里每一对不知天高地厚的年轻人, 沉浸在这个被欲/望青睐的夜晚, 依附于彼此的身体, 哪怕外面世界颠倒也毫不关心。
  你想去外面玩吗?秦覃如愿以偿,抱着他开心地往外走, 我们现在去吧。
  文颂被折腾得晕头转向, 还没从缺氧中缓过神来:什么?
  你喜欢海还是喜欢山?你好像不喜欢高的地方。他像个精力旺盛到半夜拆家的小孩子,口中念念有词,那我们去海边吧?租条船去看日出。你喜欢鲸鱼吗?还是海豚?
  文颂这辈子都没这样在大街上狂奔过。
  现在他可以确定了。秦覃陷在病态的狂热里,脱缰野马般一点都不顾及他的脚步。他几乎是被拖着走,午夜的寒风灌进气管, 呼吸越来越窘迫,却秉着一口气死死地抓着不敢放手。
  空气逐渐稀薄,身体像不是自己的。他急促地呼吸,眼前一阵阵发黑,像把灵魂咳出一半,飘在半空俯瞰这场怪异的逃亡。只有残存的意志能帮助他想办法应急。
  当意识模糊,视野也暗了下去。破碎的声音和画面在他脑海中艰难地串起。
  我们去看日出你知道海在哪个方向吗?
  我抓住他了!松手吧没事了。
  你脸色很差要不要先送你去医院?
  卧槽你怎么回事?文颂?文颂?!
  **
  陷入昏厥前最后一刻和醒来的第一分钟,文颂看到的都是蓝岚焦急的脸。
  可算醒了我的小祖宗!
  一大早课都没去上,蓝岚蹲病床旁边抱着垃圾桶削苹果。削了一半看见他睁眼,苹果咣一下丢盘子里开始抱怨,好家伙!你怎么回事,才多大会儿不见你就流落街头去了?!送来的时候呼吸机都安排上了!你吓死我得了!!
  文颂偎着枕头缓缓坐起身,喉咙干得发疼,看看他又看看盘子,有气无力地说,我想吃苹果。
  蓝岚语塞,哭笑不得地拿起苹果,把削好的那面切了块装给他先吃着,又蹲垃圾桶旁边削剩下半个。
  嚎完一嗓子气撒了大半,剩下的事里捡重要的先说:昨天半夜文煜给我打电话,问你手机怎么没人接。我说你回家睡觉了。
  文煜一般不会很晚还给他打电话。文颂回想前一晚的际遇,我在夜店里碰到了一个,认识我哥的人。打小报告可真快。
  好在他平时本来就很少晚睡,蓝岚口中他玩了一小会儿就回家睡觉了的说辞也不违和。
  估计还要再给你打电话。你自己想想怎么说吧。
  蓝岚起身坐到他床边,就着盘子把手上另外半只苹果切进去,边切边说,我接到你定位往外跑的时候瞄了几眼,秦覃也不在里面。
  出来找到怎么就你自己啊,是不是他把你怎么着了?
  苹果被分成小块,咔嚓作响。蓝岚把手里的水果刀狠狠插进果肉里,仿佛切的是秦覃。
  我就是发现他先走了,好奇他去哪才跟着想看看的。
  文颂波澜不惊地嚼苹果,顺着话接上,但是他走得太快,我出来没多久就跟丢了。
  蓝岚狐疑地打量他。
  文颂坦荡荡地回望。
  他那一双眼睛里就刻着诚实两个字。无论是真是假,从他口中说出来的就是事实。
  蓝岚能够接受这样的说法,但无论如何,还不是跟秦覃有关?人家走就走了你还追他干什么啊。哦,想看看他家住哪儿,方便你近距离观察?
  文颂眨了眨眼:不行吗?
  蓝岚无语,你就造吧。迟早把自己玩进去。
  以后天凉了,晚上没事别出来乱跑,自己什么体质还不清楚吗?可不见得每次我都能及时赶来救你。
  知道啦,这次谢谢你。本来只是想拜托他过来送个药的,情况稍微有点超出预期。
  不过还活着就行。文颂愉快道,下次我会直接打120的。
  你还敢有下次?
  蓝岚被整得没脾气,我去个厕所再回学校,别乱跑了啊。
  喔。文颂乖乖点头,看着他走出了房间,过分积极的表情淡了些,立刻把果盘放到一边下床去拿自己的手机。
  【怎么样了?】
  数秒后,宋青冉回了消息。
  【给他吃了安眠药正在睡觉】
  【】
  【放心吧我有分寸,你怎么样?】
  【我没事】
  文颂简单地回了三个字,还想再询问秦覃的状况。正在打字时,对面的消息先一步抵达,打断了他的编辑。
  【那你好好休息,秦覃交给我】
  **
  许久没来的咨询室布置如旧。秦覃低头踏入房间,略过了参观的步骤,一言不发地坐进角落里的沙发椅。
  段思思站在窗前,放下手中的病历档案,心底无声地叹了口气,脸上却露出微笑。
  你好啊,秦覃。
  她带着和煦的笑容,坐在秦覃斜对面的沙发椅,保持不远不近的适当距离,我们几乎有一年没见面了。
  你好,段医生。
  他没有抬头,声音也很低,我今天只待二十分钟可以吗。
  当然可以。这个房间里的一切谈话由你来决定,舒适就好,不用着急。
  段思思放松地倚在扶手上,你知道的,你可以信任我。先来聊聊最近的生活吧?有没有发生有趣的事,或是遇到新朋友?
  我见到了一个朋友。但不是新朋友。
  那应该算是重逢?你们相处得怎么样?
  我们相处融洽。
  那太好了。
  段思思用柔和的眼神注视他,你因此而感到快乐吗?
  秦覃却没有看她,嗓音里有不易察觉的颤抖,我感到恐惧。
  段思思停顿了一下,给予他时间消化恐惧这个词本身带来的不安,才继续说,愿意跟我聊聊这个吗?如果你也不清楚,我很乐意帮你一起找一找原因。你可以告诉我一切,没关系。任何事情我都会愿意听。
  我不知道他有过像我这样的家人,是他母亲。也向我提到过,她已经在许多年前去世了。
  他愿意告诉你这些不轻松的身世,是友好的证明。因为他信任你。
  段思思说,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覃沉默了很久。
  她温和地提醒,如果很难归纳,也可以反过来说。告诉我他不是什么样的人。不用担心逻辑,一点一点地说也可以。他不是他不是那种,无知的人。他不鲁莽,也不浮躁。他知道真实的世界,知道事情是如何发生的,也知道什么会发生。但是,但是他仍旧选择留在我身边。
  你认为,他是在你的身上弥补家人的缺憾吗?
  或许是,我不知道。他对我很宽容,很接受我。
  秦覃艰难地说,但我伤害了他。
  段思思注意力更加集中:发生了什么?
  两天前的晚上,在一家夜店里,我强迫他和我接吻。
  在说到强迫两个字时,他嗓音里的颤抖更加明显。
  段思思点了点头,又停顿数秒,温柔地问,如果那是一个礼貌的吻,你认为他会接受吗?
  他不会。
  秦覃很快地回答,又迟疑着,小声道,或许或许,或许他会,我不知道。
  他的头埋得更低了,双手用力地按住太阳穴,身体蜷成一个痛苦的姿势。耳鸣声回响在脑海里。哪怕不是因为谈论的话题,思考本身就令他感到痛苦。
  段思思及时中止了谈话,柔声安慰他,等待他情绪平复,鼓励他继续说下去。
  秦覃用力摇头,从泥沼中拨出残存的线索,他看我的眼神里有怜悯。
  段思思说,你认为他或许会接受,是出于怜悯?
  秦覃蜷缩的身体猛地颤了一下,从进入房间以后,第一次抬起头看她。眉宇间的疲惫和无望堆积如云,扩散在灰蒙蒙的眼睛里,像一场终年不散的雾。
  段思思心头刺痛了一瞬,凭着职业素养又很快调整心态,觉得答案已经很接近了。
  她的病人里不少都具有相似的性格,高傲而孤僻,渴望得到关注又排斥他人的靠近,你不想要他的怜悯,因为那会伤害到你的尊严。所以你才会感到恐惧。对吗?
  秦覃的视线又低垂下去,不再看她。片刻后,缓慢地回答:
  我想要。
  作者有话要说:  来唠!
  明天更新时间会晚点
  不过有加更
  大家晚安
  mu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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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办公大楼的走廊, 宋青冉独自靠在栏杆旁等待,漫无目的地翻着手机。
  微信里,和文颂的聊天记录还停留在那句交给我。
  宋青冉想起那晚接到电话赶去看见的情景。他好像有呼吸障碍, 脸色煞白,嘴唇发绀, 透不过气的样子好像下一秒就会厥过去, 手上却还死死地抓着秦覃不敢放, 生怕他一松手就会去投湖自尽。
  他应该被吓坏了, 却还可以打起精神联系帮手,撑到支援赶来,用了最大的力气喊快走, 像是要帮他们躲开什么人。
  宋青冉还记得自己第一次面对秦覃的躁期是什么表现。不比他镇定。
  可那时候才高一, 还是个半大孩子,惊慌失措也算是情有可原。
  霎时间, 宋青冉觉得自己很可笑。
  他居然拿自己跟文颂比较, 还试图为自己的逊色找理由开脱。
  秦覃情况最严重时也是在高一, 比现在孤僻古怪得多, 学校里被当成疯子避之唯恐不及, 好像只要靠近就会被传染疯病。身边只有他一个同桌说得上话。
  他曾有过更可笑的想法:觉得跟秦覃当同桌是某种壮举。他做到了别人不敢做的事。
  而事实上, 秦覃并不像其他人谣传的那样难以相处,有时还很健谈, 经常和他提起自己最好的朋友, 提起他们愉快的相处和聊天。
  那种他说然后我对他说他听了笑得像个傻子一样的转述语气,自然得就像真实发生过。
  宋青冉一度信以为真。每次聊天时好奇地问起你那个朋友如何如何,秦覃都会严谨地构建起更真实的细节,态度语气无可挑剔。
  直到他因病情严重而休学。
  宋青冉才知道,根本就没有那样一个朋友, 秦覃只是和自己幻觉中的某个人无话不谈,并对此深信不疑。
  秦覃花了一整年的时间摆脱幻觉,得以好转。而他直到现在,再回想起那些真实自然的语气,都会感到毛骨悚然。
  以至于这次回国前,他甚至怀疑文颂是否真实存在,亲眼见过才算是放心了些。
  与之同时,却又有另一层不安浮了上来。
  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堆,秦覃终于从咨询室走出来。他立刻站直了,怎么样?
  谢谢你把我带回酒店。
  秦覃没有回答他的问题,甚至没有停留下脚步,从他身边经过走向电梯,你的要求我也已经完成了。你该回日本了。
  宋青冉快步跟上,我晚上的飞机,急什么。
  短时间里躁郁反复是不容乐观的现象,酒店里醒过来之后,他威逼利诱地才把秦覃带来,段医生怎么说?
  不想说也行。那先去吃午饭,你还欠我一顿麻辣香锅呢喂。
  宋青冉刚走进电梯,门要关上的前一刻,眼睁睁看着他又站出去。
  连小小的电梯间里都不愿跟人共处。
  秦覃转身走了楼梯,只留下苍白的告别。
  下次再见吧。
  **
  秦覃又消失了。
  不发信息不打电话,跟上次一样。
  文颂大致清楚,他还会像上次那样,等身体状况好转之后才会回来。
  有宋青冉或者还有别的朋友在关注着他,应该不用太担心。但又要等那么多天,想想还是很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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