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7)

  南雪没看她,低头,从黑色小皮包里拿出手机。
  接着拨号。
  舒予白垂眸,余光却瞧着她。
  她多好看,哪怕这个时候,看了还是喜欢。
  乌发雪肤,饱满的唇,像成熟的含着汁液的浆果。她披着一件厚羽绒,两条长而白的腿,腰又细,修长清瘦的好似模特儿,一双眼睛清透明亮,偏生冷淡的过分,像消融的冰。
  目光薄凉,好似根本没有感情。
  下一瞬,南雪捏着手机,打电话的声音传来:肖助,麻烦来接一下,定位发给你了。我在酒店门口站着,谢谢。
  南雪挂断了电话。
  舒予白问她:你要走了?
  南雪回避着舒予白的目光,看着另一边,道:对。你先冷静一下,好么?
  舒予白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遍体生寒。
  好一会儿,她唇边露出一个笑,目光仍是温柔的,她说:那你,照顾好自己。
  南雪没答。
  过了会儿,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路边,车窗缓慢下移,她父亲的助理肖何露了脸。
  南雪的短靴踩过一片干净的积雪,走到车边,助理下车替她开门,她上车。
  小南总,去哪儿?
  车里开了暖气,热气弄的人无所适从。
  南雪安安静静靠在后座,后视镜映出一双漆黑的眼珠子,那人支着下颌,想了想,说:先等等。
  南雪看窗外。
  被积雪覆盖的城市在夜色下面目模糊,寒风料峭,夹着雪片刮在窗玻璃上,带着凛冽残酷的意味。
  道路旁边,舒予白还站在那路灯下,一动也不动,像是被冻僵了一般。
  南雪靠着窗,呵出的热气凝在车玻璃上,起雾了。舒予白的身影变的模糊不清。她犹豫片刻,用细白指尖擦拭干净,又看过去。
  舒予白缓慢弯下腰。
  单薄的大衣勾勒出她的身形,长发,细腰,分明很年轻的年纪,这一刻,却觉得她好像背负了太多似的,微微弯着腰,背影很疲惫。
  这种时候了,看着她,还是觉得心疼。
  她努力压下心里的种种情绪。
  肖何从后视镜里看着她的眼睛,欲言又止。
  南雪却只淡淡移开目光,挑眉:你看什么。
  肖何:
  舒予白把脸埋在掌心里,长发披散着,深深吸了一口气。
  远方,萧衣带着另一个女孩儿走去,像是在安抚她。
  舒予白跟着她们离开。
  走到道路尽头,舒予白忽然回首。
  南雪却已经和萧何说:走吧。
  车开远了。
  舒予白只瞧见一个闪烁的车尾灯。
  挺好。
  绝情的很。
  南雪垂眸,看手机上无数个未接来电,还在不停增加。她指尖悬在空中颤了颤,一个都没有回复。
  不知过了多久,那来电终于停止了。
  本就风霜经年的城市,被白雪覆盖,反有种冰凉凄冷的感觉。柏油路边上结了未化开的冰,枝桠上,高楼上,居民的阳台,都铺上一层积雪,有种安眠了似的静谧。
  可这安静令人惶恐。
  车驶过一个河道,上了桥,南雪看着远方,她们的家在河岸对面。
  河面倒影万家灯火。
  回去么?
  她不想。假如这时回去了,舒予白会以为她们还有机会,南雪不想她多想,也不想她在自己身上浪费不值得的感情。当断则断,她回应不了的,就该明确拒绝。
  肖何看着后视镜,南雪正看着窗外出神,淡漠的眼珠子映着流动的夜光。
  小南总,已经在这儿转了三圈了。
  您要去哪儿?
  南雪轻叹,道:你现在住哪儿?我去看看。
  肖何于是把她带去一个酒店。
  南雪什么都没带,好在钱夹里还有身份证,肖何捏着身份证,帮她订了个房间,办理入住。
  进房间时,肖何觑着她的神色,小声道:您和予白小姐是不是闹矛盾了?
  好不容易驱散开的这个人影又闯了进来。
  南雪脚步一顿,片刻,冷淡道:不要跟我提起她。
  哦。
  肖何看她一眼,心想,那就是有矛盾了。
  稀奇了,当初南父怎么喊,叫她回去,她都不肯跟舒予白分开,现在反倒自己离开了。
  肖何试探着问:不然,过几天回家?南先生很想你。
  南雪却摇了摇头,轻声道:再说吧。
  她合上酒店房间的感应门,脱下厚厚的羽绒,挂在衣帽架上,剩一件单薄的毛衣。她掀开被子,缩进去。
  闭上眼睛,心里想,舒予白在干什么。
  和萧衣一起吃晚餐?
  还是已经回家了。
  被子很厚,闷的有些热,她忽然想起那天在温泉旅店,两人睡在一个被窝里。
  南雪慢慢伸出细白指尖,碰了碰自己的唇。
  温热,好似还有点她的味道。
  她的唇好软。
  下一秒,南雪又闭上眼睛,翻了个身,把被子卷的更紧了。
  表情是自持的冷淡。
  南雪在那家酒店一住就是一个周。
  肖何还好,在这城市主要是帮她父亲在这办事,顺便照顾一下南雪。他一直住着也不着急,可南雪却是不明白自己在做什么。
  回去见舒予白,她不愿意。
  回父亲那里,和舒予白彻底断联,她割舍不下。
  只好这么待在这酒店。
  或许哪天,舒予白放下了,她回去,她们还能继续当朋友。
  冷天,不论是几点钟,天空总是一片灰蓝色的阴霾,看不出一点温暖的光。天边微微泛白,城市灰蒙蒙的,像是笼罩在一个无法苏醒的旧梦里。
  早上。
  南雪又一次站在镜子前。镜中人不知多久没见天光了,脸色苍白,看不见血色,连皮肤底下泛着青的血管脉络都清晰。南雪洗了洗脸,擦干,不想化妆,涂了个唇膏就出门。
  不曾想,去楼下吃早餐,看见一个熟悉的人影。
  那是个女孩儿,年纪很轻,笑起来眼睛好似月牙儿,很甜。她穿一件百褶裙,短款套头毛衣,坐在那儿吃早餐,笑的旁若无人。
  曾经在萧衣画室有过一面之缘,那会儿,舒予白正捏着她的手,教她画画。
  冬苓。
  她在这儿,那舒予白呢。
  又想起了舒予白。
  南雪脸色骤然冷淡下去,蹙眉,有些恼怒似的。
  冬苓坐在中间靠近自助吧台的位置,周围有几个人,似乎和她认识,不时抬头交谈。
  言笑晏晏的。
  本要往右边靠窗的位置走,这时,脚步微妙地一顿,转身,端着餐盘坐在她对面。
  你怎么在这儿?
  南雪问她。
  冬苓正在吸溜早餐面,动作一顿,看着她。
  南雪套一件纯白的高领毛衣,肩上斜挎黑色小皮包,肤色雪白,唇如樱桃,长而瘦的腿和细腰显露的很分明。她端着餐盘,一点儿也没打扰了别人用餐的自觉,眼神带着一点探究。
  你不画画了?
  冬苓一看面前这人,本想好好吃个早餐,瞬间一点食欲也无了。
  酒店三楼展厅是画展,我来帮忙。
  呃,早餐是主办方送的。
  和陌生人聊天不是南雪的爱好。
  她一边吃着面包,一边和冬苓漫无边际地聊
  大部分时候是冬苓怕冷场,绞尽脑汁搜索各种话题,试图友好交流,却换来南雪的一个嗯,或是对。
  她看着对面精致漂亮的女孩儿,忽然开始由衷地佩服舒予白:跟这种人形冰块待在一起,居然能待那么久,不愧是温柔又善良的予白姐。换作她,早跑路了。
  今天天气蛮好的。冬苓看着窗外。
  嗯,零下3度。南雪头也没抬。
  你怎么知道?冬苓问。
  早上看了天气预报。南雪答。
  南雪看着她,好几次舒予白这个名字要从口中蹦出,又被她压抑下去。
  终于,冬苓在漫长的尴尬里,吃完了最后一口早餐。
  她端起餐盘:那我先撤了。
  南雪一瞬间站起身:等等。
  冬苓好奇:嗯?
  南雪这才缓慢地问:这几天,舒予白有去你们那边么。
  冬苓茫然地回忆片刻,道:没呢。好久没看见予白姐了。
  哦。
  南雪坐下。
  她修长白皙的食指捏着餐巾,擦拭红唇。
  心里说不上什么感觉。
  失落?
  怎么会。
  她垂下冷淡而单薄的眼皮,自己和自己较劲儿。
  晚间,天空飘起一场小雪,气温一度一度往下跌。
  青砖小路上,行人稀疏,有的撑了伞,有的则没有撑伞,积雪被踩的实,留下交叠的脚印,脏兮兮的。
  南雪心想,我就回去看看那只小狗。
  万一舒予白心情不好,忘了喂食怎么办。
  轻轻的响动。
  钥匙插进锁芯,拧开,南雪站在感应灯亮起的昏黄楼道往里看,屋子里黑漆漆的,一点声响也无,她唤了声小狗的名字,却并没有小东西扑过来咬她裤脚。
  整个屋子,冷冷清清的,不知已经多久没人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只有一更呐,欠下的三更,后面几天会慢慢补上的,谢谢大家=w=感谢在2021021200:34:56~2021021222:32:4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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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啪地声,南雪打开灯。
  楼的楼梯间底下的画还在,只剩下叠不太高的,矮矮的堆画。南雪蹲下身,在黯淡的光线里拾起,张张看。淡淡的宣纸香气,颜料的味道,和她身上的很像。那些画,有的只有半,像美人的半面妆;有的虽完整,却被她画了个巨大的叉。
  都是因为手的问题,画毁了的。
  舒予白或许已经把喜欢的带走了。
  小窗上的盆栽也没了。
  她扫眼,那里还有圈儿灰褐色的泥土,似是盆栽里掉落的。
  她又上楼,楼梯传来轻轻的震动。
  穿过个小小的厅,二楼的房间有两间。舒予白的那间已经空空荡荡,南雪那间,她却原封不动的保存着,似乎是等她来收。
  那瞬,南雪挎着小包,不知如何反应。
  她的世界好像忽然之间被风吹开了个巨大的洞,把她身上最后点微暖的气息带走,将她重新丢入片荒芜的冰原。
  客厅,卧室,两人共同生活的痕迹被点点抹除,少了个人的影子,霎那间变的过分空旷。
  南雪坐着沙发上,目光停在某处。
  茶几上,有个白色的小绒盒。
  纯白色,四四方方的,南雪把它拿在手里看了会儿,想起这是当初在她办公室瞧见的那个小盒子。轻轻打开,里头是红色天鹅绒,嵌着两只细细的银镯子。
  线条简洁圆润,尾端镶嵌切割钻石,星芒般微闪。
  当时在她办公室看见,以为她是送萧衣的,原来是送她的。
  现在,说不要也就不要了。
  窗外又飘起场小雪。
  想念这个词,她这会儿,才品出些味道来。
  南雪在那屋子里又个人待了几天,像在等待什么。
  等舒予白出现。
  可她没有,她连同那只小狗,同离开了。
  南雪看着手机屏幕上她的联系方式,看了许久,点了拨出,可下秒她又匆匆挂了。
  第三天的时候,她被父亲的助理肖何接走,搭上了回家的飞机。
  肖何则留在原地,继续办事儿。
  父亲的别院在西湖边儿上。
  冬季的杭州雨水多,总是阴天,带着股子挥之不去的潮气和阴霾。
  南雪下了飞机,出机场,没叫人来接,自己昏昏沉沉地进了辆的士。的士司机是个健谈的中年男人,开朗的过分。她报了地址,那司机脸惊讶,接着就开始漫无边际地扯着她聊天。
  这几年房价涨的好狠呐,你们家那块儿地,平得有个十几万吧?
  没那么贵。实际上不止。
  喔?
  司机从后视镜看她眼。
  那女孩儿很漂亮,皮肤白,唇红,坐在后座上安安静静的好像个瓷娃娃。乌黑的发丝耷在肩上,她穿件连帽衫,短牛仔裤,笔直修长的两条腿,雪白耀目,整个人有种剑在鞘中的感觉,似乎抬眸,就能感受到她那种冷冷的锋利感。
  只有点。
  她似乎安静的过分,或是淡漠的过分。
  似乎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
  司机觑她眼,笑了:小姑娘,看你这样子,失恋了吧。
  南雪:
  司机:?
  她怎么似乎脸色更苍白了。
  车流驶过片熟悉的街区,高大的法国梧桐,沿街种了两排。
  枝丫落了雪,黑色的沥青路面微湿。
  到家了。
  早晨,周遭都还很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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