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5)

  旅馆早在出发前便已经订好,评委表示今晚他们可以打车到周围景点转转,明天统一出发。至于具体去哪里,考题是什么届时再公布。
  跟高考似的,弄得也太神秘了点。一位选手忍不住道。
  莫以静是第二次被选中参加采风活动,闻言说:往年有代笔的情况发生,托人提前画好有可能的考题,再照猫画虎。
  周盼白颇不以为然:技巧性的东西哪里是能靠临摹成功的,未免太杞人忧天。
  莫以静摇头:总有例外的。那个选手功底不错,可缺乏想象力,而当时的活动地是母子庙,他交出的成品整体营造出的氛围很巧妙。树木交织,远看轮廓像是母亲抱着孩子的虚影。
  尤方是好奇心最重的,忙问:怎么被发现的?
  事后分账不均,共犯举报。
  那可真是一个一点也不浪漫的结尾。
  李相浮的房间在二层,选手大多在这一层。
  才放下行李,便有人来敲门。
  尤方?看到来人他有些惊讶。
  尤方十分热情:一起去下馆子?我请客。
  离旅馆不远的地方叫熊兴街,是当地有名的小吃一条街。
  李相浮:就我们两个?
  没,叫上其他人一起,尤方笑呵呵道:评委就算了,和他们一起不自在。
  李相浮其实不大想去,然而尤方是个过度热情的性格,自顾自道:你先收拾,我去叫其他人。
  说着又去敲对面的门。
  周盼白和莫以静倒是答应的十分干脆,逐一邀请完,下楼时尤方看到还站在门口的李相浮,招呼道:不走么?
  李相浮摇头:我大概有些晕车,不大舒服。
  尤方没有强求:想吃点什么?帮你带点回来。
  没事,我睡一会儿,醒来饿了随便应付点就行。
  一行人下到旅馆门口,周盼白忽然道:他故意留下,会不会是有什么话想单独对秦晋说?
  其他人愣了下,尤方率先反应过来,打圆场道:能有什么话说?人家晕车正难受着呢。
  周盼白也不准备立什么好人人设,故意心直口快踢了下路边的石子:反正我觉得他们认识。
  火车上他就睡在李相浮对面的床铺,说的话可信度挺高,不少人因此起了几分隐忧。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的事情在现在这个社会实在太过常见。
  李相浮并不知道自己已经在不同人的脑海中扮演了潜规则的角色,准备随便画幅素描练练手,摆好画板,几条流畅的线条轻易在笔下诞生。才刚有点感觉,咚咚咚的敲门声又一次传来。
  他根本没有起来的意思,耐心立起笔杆确定五官位置。
  然而敲门的人似乎不知收敛为何物。
  李相浮撂下笔,从猫眼看到一张放大的褶子脸,距离太近,连脸颊堆起来的横肉都瞧得一清二楚。
  打开门,他的态度相当冷淡:有事么?
  方评委满面笑容:之前我在你提交的简历作品中发现虽然绘画功底不错,不过欠缺一点东西。
  他把自己代入伯乐的位置,意有所指道:在我的指点下,保准你在明天的比赛中一飞冲天。
  一夜之间一飞冲天,已经暗示得非常强烈。
  好意心领了,但我想早点休息。
  说完李相浮毫不留情关上门,方评委的鼻子差点被砸到。
  他面色一白,回过神对着门槛呸了一声:端着吧,早晚有你后悔的时候。
  内心暗暗发狠,立誓以后只要自己在一天,李相浮就别想在这个圈子里混。
  被莫名叨扰后,李相浮作画的心情受到影响,转着笔开始浏览网上有关方评委的资料。这位的父亲是位老艺术家,不知道是沾了父辈的光还是真有才能,自入了圈子便是一帆风顺,还被评为当年最有潜力的新锐画家。
  李相浮看了他发表的作品,又仔细对比了其父的画作,险些没笑出声。
  尽管风格经过刻意的改变,但有些笔力很难藏住,这些画十有八九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回顾方评委最后发表的作品,还是在三年前,之后便去各地发表讲座捞金,而三年前正好是他父亲去世的节点。
  确定没有误会对此人的判断,李相浮心中渐渐有了计较。
  当晚下了场暴雨。
  夏季来一场雨是美事,出门在外另当别论。好在吃完早餐只剩下毛毛细雨,不影响正常出行。
  评委比选手还要忙和,联系好一辆客车,拉着他们前往目的地。路上车子逐渐偏离人多喧闹的地方,驶向一条泥泞的山路,偏僻的山涧难免让人生出几分不安。
  尤方最先忍不住:这是要去哪里?
  接近地方,评委不再卖关子:天西古村。
  沧阳的景点众多,来之前多少都做过功课,不过天西古村因为太过冷门,还真没有人顾及到,有几个甚至没有听说过这个地方。
  莫以静好像有几分了解:那里的民居很有特色。
  周盼白已经用手机在网上搜索了一圈,抿了抿唇:是还可以。
  大家都在低头看手机,没有人注意到李相浮神情中的细微变化。
  下了一个陡坡,客车在危险地晃悠中终于停了下来。众人都松了口气,这车坐得人心惊胆战的。
  天西古村名字听着很原始,其实要比想象中的更现代化,除了建筑,其他方面和一般小镇相差不大。这里多暴雨闪电,基本每家屋顶上都安有避雷针。
  村子里的建筑一律采用穿斗式结构,墙头雕刻有雷神举锤的花纹,有二层小楼和三层小楼不等。
  负责接待他们的人格外热情,笑得小胡子一颤一颤的,还主动找了几个人帮忙来提行李。
  尤方感叹:这就是传说中的民风质朴,在大城市已经看不到了。
  李相浮略一沉思,走到评委身边问:一天多少钱?
  吃住加在一起每人每天三百。评委回过头:费用由举办方报销。
  身后还想赞美两句的尤方闻言感动的神情定格住,默默走到一边抱臂欣赏风景。
  他们分别被安排进不同的人家借住,放完行李统一在村长家集合。
  比赛分两个环节,指定的地点做画和自由创作。
  最先开始的是自由创作环节,这个阶段会两两进行PK,获胜者才有资格进入决赛,可以说只要进入决赛最次也能拿到一个三等奖。
  抽签是不公平里相对公平的一种方式,人齐了,方评委笑眯眯拿来一个竹筒:PK对象抽签选择,大家应该没意见吧?
  只是象征性的一问,手已经开始晃动竹筒,打散了放在桌子上。
  尤方:签是我们自己抽,还是
  方评委:每位评委抽一组选手。
  李相浮留意到他说话时,周盼白嘴角小幅度地弯了一下。
  姓赵的评委本来已经快要走上前,方评委拦了他一下:我先吧。
  赵评委隐约明白他想做什么,没阻止退到一边。
  方评委看似随意地从中夹出两根竹签,展示底部的红名:周盼白
  众人下意识呼吸一紧,方评委视线环视一圈,最终定格在一处:李相浮。
  第一组PK选手就此诞生。
  评委陆续抽签,很快名单正式出现:
  尤方对莫以静。
  夏句对郁宾。
  储杨对林言树。
  采风活动总体而言更像是一场说走就走的旅行,自由创作环节要一直持续到晚上九点,在此期间选手需要上交手机,为了防止遭遇紧急情况没办法求助,评委组统一派发上不了网的老年机,拨打电话不成问题。
  因为题材不限,确定竞争对手后,大家很快开始出去寻找灵感。
  李相浮没有走太远,站在一棵大树下,手指在树皮上轻轻摩擦,不知想些什么。
  在忧心比赛的事情?身后传来一道声音。
  李相浮转过身,莫以静冲他笑了笑。
  我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李相浮淡淡道。
  莫以静:可你的对手是周盼白。
  稍微上点心都能听出话中有话。
  他一直在引导大家误认为你和赞助商有不正当关系,实际上自己和评委不清不楚。
  无亲无故,她突然来找自己说这些,李相浮还真有些意想不到。
  我就是看不惯他那副德行。莫以静心里补充了一句,我非常看得惯你的长相和气质。
  李相浮又不是傻白甜,自然感觉的到他和周盼白分成一组不是巧合。周盼白实力较弱,而所有选手中,只有自己没有获奖经历,就算评委打低分也不容易引起质疑。
  不碍事,李相浮很平静:他挑错了对手。
  莫以静提醒道:有时候单靠实力远远不够。
  李相浮也清楚这点,周盼白和方评委之间的猫腻其他评委不可能完全感觉不到,只不过还没有触及底线,不是最终评比他们不会太过干预。
  他的利用价值早在转发完几条比赛微博后便没剩多少。
  两人说话的时候,周盼白正跟方评委在一处僻静的地方,假笑地避开对方的咸猪手。
  没有占到便宜,方评委目露不悦,周盼白暧昧地在他耳边呼了口气表示安抚:晚上。
  衬衣有时候可以是性感的载体,周盼白总喜欢把白衬衫穿得很皱,上面三粒纽扣特意敞开,方便露出精致的锁骨。
  搁在平时,方评委早就下腹一紧,恨不得当场把人扑到。然而望着面前的奶油肌,他的脑海中却忍不住浮现出李相浮的身影。
  同样是穿衬衫,对方的扣子向来系得一丝不苟,手腕都露不了多少肌肤,但任何一个不经意间的动作都足够引人无限遐想。
  奈何那是个不上套的!
  他咽了咽口水,心有不甘。如果能和那样的人春宵一度,哪怕得罪光其他评委,风评受损,他也会尽全力一试把对方推到特等奖的位置。
  周盼白并不知道自己被无形中比较,甚至遭到嫌弃,手指顺着方评委的脊椎一路挑逗往上。
  酥麻的感觉下,方评委决定先哄好眼前的小美人:你的水准最多拿个二等奖,等这块敲门砖成了,我再引荐你去见一位大师级画家,由他造势,把你推出去。
  周盼白目露喜色,也就不在乎对方的手在自己身上作乱。
  在对未来美好的憧憬下,周盼白内心的得意溢于言表。他嫉恨李相浮,原因很简单,对方在社交平台上的粉丝,以及他那张脸,明明有面具男的身份却不用,时刻端着一副清高的模样。
  自己当初费了多少心机才从不少人中脱颖而出,吸引到这个老色痞的注意力,李相浮都不用勾勾手指头,方评委便主动抛出橄榄枝。
  想到这里周盼白狠狠闭了闭眼,再开眼时嘴角一勾,过了明天碍人眼的东西就能彻底被清理走。
  李相浮不是会坐以待毙的人,他在附近游走,终于在一片适合眺望风景的荒地上看到秦晋,直言道:我需要一个公平的战场。
  秦晋似乎在应和着前方簌簌风声,拍了拍手笑道:我还以为你会自己处理这件事。
  李相浮没说话。
  等这阵风刮走,秦晋才重新开口:我会去提醒方元建。
  他的提醒可不是简单的三言两语,几乎判定了对方身败名裂的结局。
  还有事?秦晋问。
  李相浮正色道:不用麻烦秦先生特意做什么,我来就行。
  秦晋眉梢一动。
  李相浮满眼全是温和的笑意,但瞳仁深处的光是冷的: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秦晋轻易听出话里得多重含义,其人可不仅仅指得是方元建,周盼白还有视而不见的其他几位评委也包含在内。
  他终于侧过脸,用感兴趣的目光凝视着李相浮,大概没想到对方还有睚眦必报这一品格。
  你想怎么做?
  李相浮嘴角的弧度更显眼了些:画画。
  既然是来比赛的,自然要遵守比赛的规章制度。
  一刻钟内,秦晋目睹他跑回去又气喘吁吁抱着回来画板的场景。
  李相浮踮起脚尖四处望了望,确定暂时没人来,搓搓手:能不能请你当一回我的人体模特?
  空气安静了一秒。
  秦晋发现永远跟不上对方的思维。
  李相浮:不是全裸那种,只需要露出上半身。
  周盼白想把污水泼到他身上,那就落实这份猜测。就是不知道等到方评委亲眼看到秦晋给自己当模特的画作,会怎么想。
  有着龌龊心思的人,大概第一反应是他和秦晋有了不正当关系,而自己这个小情人万一吹个枕边风,秦晋可能会给他穿小鞋,光是想想这些细枝末节恐怕也会让那个蠢货吓个半死。
  至于知情却不作为的评委,心中也难免戚戚然。
  李相浮微微一笑:第一场比赛结果出来后,秦先生再适时出面,严肃阐明比赛的公平性,让他们明白愿意给我做模特是在敲打他们。既能竖立你高大的形象,也能保证后续打分的真实。
  一点点让心理防线土崩瓦解才是最折磨人的。
  等采风活动结束,回去的路上我会不经意泄露富二代身份,使得方评委更加惶惶不可终日。
  秦晋竟然笑了:然后呢?
  李相浮:自然是回家告家长,让人彻底完蛋。
  一个老家伙,居然吃了熊豹子胆妄想潜规则。当初自己心狠手辣玩宅斗时,对方还不知道在哪里揉泥巴。
  李相浮说话时的语气很温柔,一点都不夹带私人厌恶情绪,却在三言两语间,轻易奠定了方评委可悲的结局。
  秦晋几乎没有犹豫,甚至击掌表示赞叹:那就按你说的做。
  在哪里画让李相浮犯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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