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娘娇妻 第46节
不由想起婚前她给张柏做鞋子,那时也曾对着婆婆送来的鞋样子咋舌,想这人脚也太大了些。
过了好一会儿,张柏才回过神来,顺势握住她的小手,叹息道:“沈兄已经五日没来翰林院了,掌院大人说他请了假,说是身子不适,但今日我去沈府寻他,也没见着人。”
沈清突然没了消息,张柏很是为他担心,今日他提早做完了事情,早早下了值去沈府,想要看望一下沈清,谁知却吃了闭门羹,他问沈府家丁,沈清病情是否严重,家丁却一问三摇头,只说不知。
福娘安慰道:“夫君不要太过担心了,沈夫人将沈公子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沈公子不会有事的。”
张柏无奈点头,“希望如此吧。”
他并不担心沈清会一病不起,沈清说过,他的病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虽然没法根治,但这些年来,一直都有沈老爷留下的秘药吊着他的命,所以他虽然体弱,但不会出什么大事。
况且正如福娘所说,有沈夫人在,沈清定能被照顾的很好。
兴许是家里出什么事了吧。他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而千里之外的孙家,孙进正小心地关紧门扉,吹了灯躺在床上。
夜已深,一室寂静中,只能听见他自己紧张的呼吸声。
孙进睁着眼盯着黑暗中的床顶,心里在默默计算着时辰。
还有一刻钟。
时间在等待中被无限拉长,他屏住呼吸,耳朵仔细聆听着动静。
“噔噔噔——”
来了!
屋顶上传来了瓦片被踩踏的声音,虽然来人下脚很轻,可在这寂静的夜里,一丁点声音都会被放大,孙进深吸一口气,紧张地抓住了被褥。
这已是这个月来的第三回 了。
这半个月以来,孙家半夜里总是会有神秘的人进来找东西,来人身怀武功,几乎将孙家每个屋子都翻遍了,财物什么都没丢失,孙进先前还很是疑惑,直到有一天——
他发现书房里丢失了一幅画。
那画并不值钱,是年轻时,他为妻子画的。
孙进意识到事情严重了起来,他和林家保守了二十多年的秘密,似乎正在被人窥探着。
不过他庆幸的是,那幅画虽画的是妻子,但他后来做了处理,对画中人的眉眼有过改动,神秘人就算拿走了画,也得不到他们想要的结果。
不会是他和林家出了纰漏,妻子的身世,只有他和小舅子夫妻俩知道,包括福娘在内的几个小辈一概不知,若非说还有外人知晓,那就只剩下秦家了。
翌日一早,孙进便给林家去了信,另一面,他悄悄打探起秦家的消息。
秦老爷并不在家,而秦老夫人自从受了打击之后,中风躺在床上已经数年,根本不能言语。
这样说来,秘密也不是秦家说出去的。
那么,就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孙进越想越心惊,面色凝重起来。
第54章 再妥协 他便再信她一次吧。
能与这事扯上关系的, 只有京城那边的人了。
瑶儿在世时,曾嘱咐他不要将上一辈的恩怨留给下一辈,她不希望福娘去为外祖家申冤, 瑶儿一家已用惨烈的代价证明了, 千万不要掺和到皇宫里的斗争中去。
因此,孙进多年来一直守口如瓶,不曾向任何人透露半分。
林家原不愿瑶儿嫁给他, 因他那时刚考中秀才, 第二年就能秋试,以他的才学, 考个举人不是问题, 但林家只想让瑶儿嫁一个普通人,平平安安地过一生。
他要考举人, 还会上京去参加会试,而京城里,有太多未知的危险,他若出仕, 瑶儿的身份兴许就会暴露。
孙进不愿放弃,向林家做了承诺,他不会去参加秋试, 若能娶到瑶儿,他愿意回老家当个教书先生, 一辈子不入仕。
张柏曾疑惑问过,“先生明明有如此才学,为何不往上走?”
他不明白,十年寒窗苦读,难道真能甘心将自己埋没在这间小小的松南书院中?
那时他只是摇摇头, 并未回答。
如今想想,若是把当时的他和瑶儿换作张柏与福娘,张柏也定会毫不犹豫地做出与他同样的选择。
他们这对师徒,当真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痴情种啊……
福娘前些日子来信,说有了身孕,孙进十分想念她,正想着要不要进京看看她,如今出了这档子事,却是不好出门了,那神秘人不知在哪儿窥探着他的一举一动呢,他最好是小心一些。
不知张柏和福娘在京城遇到了什么人,竟然能顺藤摸瓜查到这儿来……
那幅画被盗走后,晚上便没有再来过人了,孙家终于过了几天安稳日子,林家也很快有了回信,福娘舅舅说让孙进不要惊慌,他不日会去京城,到时再问一问张柏和福娘。
孙进一颗高悬的心终于落回原处。
孙进丢失的画,经黑衣人日夜奔波,在三日后交到了沈夫人手中。
正厅中,沈夫人支着额头,淡淡道:“找到了?拿上来给我看看。”
那黑衣人双手奉上画卷,沈夫人屏住呼吸,小心地展开。
是一幅美人抚琴图,画中人容貌姝丽,眉眼动人,典型的江南女子样貌。
然而却并非她认识的那位故人。
沈夫人沉思半晌,皱眉问道:“只找到了这个?”
黑衣人低声回道:“是,没有在孙家发现什么异样。”
“你下去吧。”沈夫人轻轻挥手让他退下,目光再次落在那幅画上。
难道真是她多虑了?
可她看人向来不会出错,那妙味斋的掌柜虽然样貌与徐清瑶不相似,可那周身的气度却是一模一样,难道真是她弄错了?
孙进的夫人已经去世了……
若她真是徐清瑶,如果她不曾向他人提起过当年之事,那便也无所谓了,怕的就是,她已经告诉过别人了……
沈夫人一时拿不定主意,是继续查下去呢,还是就此打住?
没一会儿,如意的声音在外头响起,“老夫人,少爷还是不肯吃药。”
沈夫人眉头更加紧蹙,心里涌上一股火气,清儿真是意气用事,哪怕一时接受不了真相,也不能拿自己的命开玩笑吧!
她冷声道:“知道了,先把药放着,待会儿我亲自去看看。”
如意小声回是,转身离开。
她低着头快步走在小路上,心里却有些难过。
她觉得少爷真是可怜。
那日夜里,老夫人和少爷不知聊了什么,少爷吐了血,大夫来了之后,说是心脉亏损,没个十几年调养不好。老夫人很是伤心,吩咐大夫用最好的药材,务必要让少爷好转。
大夫和徒弟在厨房里煎药,她正好路过,却听见大夫正在和徒弟讨论少爷的病情。
小徒弟茫然问道:“师傅,那沈少爷先天有疾,这回又受了刺激,这药对他真有用吗?”
半晌后才传来大夫苍老的声音,“有用也无用,这药能护住他的心脉,但沈少爷忧思太重,长此以往,心疾只会越来越严重,那时,便真是无药可治了……”
如意听到这儿便不敢再听下去,匆匆离开了。
忧思太重?大夫的意思就是,少爷心里想的太多了?
尽管她作为下人,编排主子是大忌,但她心里其实早就想说了,有老夫人这样的母亲,少爷活着真是太累了!
虽然吃的好穿的好,可是少爷却半点做不了自己的主,老夫人把什么事都给他安排好了,一旦少爷有想要反对的意思,老夫人就会露出伤心的神情,迫使少爷心软妥协。
如意心里同情少爷,可她也帮不了他,少爷醒来后一直不肯吃药,也不知心里在想什么。
沈夫人来到沈清屋里,一推开门,便闻见了浓重的药味。
她皱着眉斥责沈清的小厮,“你是怎么干活的?屋里这么闷,为何不打开窗透点气?”
小厮委屈地低下头,他记得昨日他开了窗,老夫人也骂他,说他不知道病人吹不得风吗?怎么他开窗也不对,不开窗也不对?
床榻上,沈清合眼安静躺着,一动不动,像一个死人一般。
见他这副样子,沈夫人心如刀割,她走到他床前,泪流满面道:“清儿,你这是在逼娘啊……”
回答她的是无边无际的沉默。
一旁的桌案上搁着黑乎乎的汤药,这药是早上煎好的,沈清不肯喝,丫鬟只好反复地热过,沈夫人端起来闻了闻,药味已经淡了许多。
“清儿,不管如何,还是得把药喝了,来,娘喂你好不好。”沈夫人挤出个笑容,拿勺子舀了药送到沈清嘴边,可无论她怎样喂,沈清都紧咬着牙关,药汁顺着下巴滑落,打湿了被褥。
沈夫人端着药碗的手不住颤抖,将碗放下,抓着沈清的手轻声道:“清儿,娘知道,你一时半会儿无法接受这个事实,娘不逼你,你好好想一想,娘只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
她呜呜痛哭起来,哽咽道:“娘恨不得你真是我亲生的,当年你才刚满月,娘带着你躲在山神庙里,饿了就吃山神的贡品,渴了就喝雪水,你是娘的心肝啊,清儿,不要怨娘行吗?”
她不住地哭诉着当年一人带着沈清逃命有多艰难,她是怎么带着还在襁褓中的沈清,躲在坍塌了半边的山神庙里,山上下着大雪,她自己冻得颤抖,却把沈清牢牢抱在怀里,半夜饿晕过去,又挣扎起来给他喂奶。
室内只闻她凄厉的声音,伴着偶尔一声灯花爆开的细碎声响,沈清沉默许久,在沈夫人以为他睡了过去时,突然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眼中满是血丝,红的吓人,直勾勾地盯着床帐,忽而嘴角微动,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娘,你真的当我是你的孩子吗?”他颤抖着唇问,因为太久没有开口说话,声音也有些嘶哑。
他艰难地转头凝视着沈夫人。
沈夫人被他锐利又饱含期待的目光吓了一跳,心头没来由地一阵慌张,连忙说道:“当然了!你是娘的命啊!”
沈清目光微动,似乎是想说些什么,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罢了……
娘待他,确实很好,他便再信她一次吧。
就当是为了报答她的救命之恩和养育之恩,他最后再妥协一次。
沈清还是不太相信他是皇后之子,打算自己去查一查,他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可是又说不上来。
一瞬间,他脑中又闪过那女子对他说过的话,心口发疼。
自在随心……他也想啊,可是,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做到。
若是她知道,定会嘲笑他懦弱吧。
或许是他高估了自己呢,其实他本来就是个优柔寡断之人,太容易心软,他想起了张柏,心里无比羡慕,张柏虽然表面上温和好说话,可他知道,张柏做事有自己的底线,他做的决定,无论别人说什么,也不会轻易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