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

  对不起，穆图。艾克尔心虚地很小声的说。
  狼王后仰着自己的狼首，然后不轻不重地拿狼爪子拍下艾克尔的手。
  你想怎么补偿我？
  穆图的眼神还是很凶。
  艾克尔吸了口气，郑重说：在我能力范围，我都答应你，穆图。
  穆图从喉咙中发出一声轻微的吼叫，他不再去看艾克尔，而是看着被艾克尔弄出圈圈水纹的湖面。
  翻倍吧，你陪着我去暗之森的外面找鸦羽，从奸诈虚伪的教廷手上，抢回黑暗神的鸦羽。穆图说。
  艾克尔不敢置信的眨了眨眸：去，外面？
  对正好你也一直想离开这里。
  穆图的说辞触动了艾克尔心底最深处的愿望，艾克尔一直都想去外面，离开暗之森。
  只是种种原因绊住了他的脚步。
  一是因为艾克尔不舍得禁地里的那位朋友。
  二是因为那些暗精灵们，还有他的老师，暗精灵王。
  最后，这是最重要的一点。艾克尔其实还是害怕的，但如果有朋友陪着他一起逃离暗之森对黑暗生物的禁锢，就足以消除他对外面未知世界的恐惧。
  艾克尔快速地思考了下。
  不等狼王继续说什么，精灵就点头再点头：好啊好啊，我们一起去！
  艾克尔很是担忧：那我们怎么伪装？
  穆图说：不用担心，外围暗之森的那道防线会对黑暗生物起抑制作用。
  我们一旦踏出，失去黑暗元素的供养，就会换一个模样。
  我们都会被削弱对黑暗元素的控制，但你控制生命元素的效果会得到加强。
  不过几天，精灵的双翼就会缓慢弥散，拥有敏感听力的耳朵会褪化成人类的耳朵。
  而我，会失去作为黑暗狼群狼王的一切特权。
  艾克尔恍然地点了点头：穆图你怎么知道的？
  穆图：传说。
  艾克尔：
  狼王继续说：明早我会去暗精灵的领地找你。
  艾克尔点了点头。
  他们约定好地点跟时间，狼王就离开了死湖。
  夜晚的暗之森一片寂静与漆黑，即使是月光也穿透不进这片繁茂的森林。
  但死湖是特殊的，上空的虚无可以让月光毫无阻碍的照亮这一片湖。
  湖水里可以清晰的看见精灵在湖水里的倒影。
  他黑色的长发曳地，有几缕贴着柔顺的脸落进湖水里，沾湿了一小段发尾。
  墨色的眸像湖水一样的清。
  肤白胜雪。
  他与黑夜一点都不相符。
  弯起的眉梢跟勾起的唇角，像是将阳光揉碎了在里面，暖和。
  下一刻，精灵跳下了水
  黑发随着主人的举动全部都被浸湿。
  冰冷一瞬间包围了艾克尔，他呼出一口寒气。
  禁地在湖底深处。
  不久前为黑暗神祭祀的活动就在湖底的石洞里举行。
  祭祀每年举办一次，届时暗之森具有代表性的黑暗生物族群都得派出首领来参加。
  他们在祭祀中献出的对黑暗神的信仰，将会换来黑暗神在下一年继续庇护他的信徒们。
  等祭祀完毕，禁地就会重新封闭。
  任何生物都不得私自进入。
  艾克尔是个例外，禁地的禁制对他不起作用。
  他可以顺利的潜入湖底，毫无阻碍地踏入那个深不见底的石洞。
  石洞与湖水像是有一层膜无形的隔着。
  艾克尔穿了过去，湿漉漉的精灵踩到了干燥的地面上。
  他的朋友在石洞深处，与祭祀所在的地方并不是同一处，而是深处相连的一个石洞。
  那里铺满了黑色的花，永不会消散地萤火虫日夜不息地照亮这一小片地方。
  黑色的花包围住了一棵无叶的树，粗壮的树枝桠疯长，几近在上空横贯整个石洞。
  却奇异的是，这是一棵没有叶子的树。
  艾克尔坐在露出土地的树根之上，他靠着树干，轻声地打着招呼：路易斯，你在吗？
  石洞一片寂静。
  艾克尔有些失落。
  路易斯是艾克尔唯一的朋友，即使他跟路易斯从未见过一次面。
  只有来到这个石洞，通过这棵无叶的树，艾克尔才能跟路易斯交谈。
  路易斯此时不在，艾克尔没有时间等待了，他记得路易斯说，路易斯最近要出一趟远门，所以有些时候不会及时回复他。
  艾克尔很认真的道别：路易斯。
  因为一个约定，我要离开暗之森了。
  等你回来的时候，如果没有看见我，请不要担心。
  艾克尔笑了下：路易斯，我尽量赶在我们约定的时间回来的。
  那现在，我要走了，再见。
  精灵并没有选择在黑色的花丛中度过这一夜，他道完别就准备离开。
  艾克尔扇动双翼，在他离开石洞的一霎那，石洞内就突然响起了一道嗓音。
  但因为精灵快速地飞行，艾克尔此时早已远去。
  这个嗓音因为通过无叶树这个媒介而传，失真到不具有辨识度。
  男人嗓音低哑地喊：艾克尔。
  第4章 精灵王
  路易斯在给骑士们一些教训，因为他们违反了教廷的规定。
  身为维护代表着和平的光明神的教廷一员，骑士们今日却因为心中的欲望向那个暗精灵出手。
  是不可饶恕的罪过。
  路易斯漫不经心的把玩着藤蔓，他控制着藤蔓在半空中乱舞。
  那些粗壮、长着倒刺的藤蔓每离那些骑士们近一分，脸色苍白、额露冷汗的骑士们就惊恐的颤抖一下身体。
  只有凯森抬头在看着他们的主教，他可以清晰地看到，这位身份高贵，手段残暴的主教眼中只有无聊跟乏味。
  骑士们做好了接受漫长惩罚的准备。
  然后凯森就看见那些犹如群魔乱舞的藤蔓在半空中顿住。
  突如其来的举动，让骑士们以为路易斯终于要下手了。
  他们大气都不敢出，恐惧地等待死亡的判决。等了许久，却半点动静都没有。
  高座上的主教皱了下眉，他冷着张脸，看不出任何神色地挥了挥手，赐恩般地发放施令：滚下去反省。
  骑士们迫不及待地鱼贯而出。
  这场教导怎么这么轻易地就结束了？凯森奇怪而又疑惑。
  他临走时，回了下头。
  主教的面目在黑夜的遮掩下显得意味不明，让凯森看不出半点不对劲。
  人都走光了，路易斯才轻声回应：艾克尔。
  路易斯上一刻还是高高在上的主教，语气冷漠、毫无感情而言。
  现在的路易斯，轻缓着嗓音：你要什么时候离开？
  无人应答。
  路易斯从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晰的认知到，他诱哄了这么多年的小精灵，再也不会乖乖待在暗之森等他去接了。
  他的小精灵跟着别人跑了。
  路易斯瞬间站起身，大步走出殿门。
  守在外面的凯森看见主教突然走出，惊讶一瞬，问道：您要去哪？
  路易斯头也不回：回暗之森。抓精灵。
  凯森委婉地提醒道：蔷薇王国规定夜晚十点，各地城邦就必须要封锁城门。
  路易斯脚步一顿，脸黑了。
  人类的身躯真是麻烦。
  月光照亮了这一弯静谧无声的湖水，水底下有黑影正在迅速向水面靠近，掀起层层波纹。
  在周围漆黑的森林照映下显得诡异。
  就连旁边倒挂在枝桠上的蝙蝠都瑟缩了下翅膀。
  哗啦一声，黑影破水而出。
  月光倾斜下，是白到扎眼的肤色，精致的眉眼半阖，面上的水珠滚落而下。
  蝙蝠绿豆大的眼睛都瞪大了
  乌发白肤的精灵就这般静靠在岸边缓缓平复自己的呼吸，美的就像一幅画。
  异常美丽的精灵身上，有着天然地亲近气息，被诱惑住的蝙蝠忍不住飞近。
  艾克尔浑身湿漉漉地爬上岸，他把自己滴水的及腰长发团巴起来。
  他用双手卷了卷、扭了扭，将多余的水挤出来。
  动作堪称熟练，出尘气质一下破碎。
  蝙蝠飞行的速度降了下来。
  艾克尔又继续扇了扇双翼，将水滴甩出去。
  一连串的动作将蝙蝠看的一愣一愣的。
  它吱哇乱叫①：你不是精灵吗？
  艾克尔晃翅膀的动作停了下来，他点了点头：对啊。
  蝙蝠继续吱吱叫：可是你下水？
  艾克尔理所当然：谁规定长着翅膀的精灵就不能游泳了！
  蝙蝠：好像是哦。
  艾克尔的双翼干了之后，他飞了起来：我要回家了，下次再见。
  蝙蝠扇扇翅膀：下次再见。
  道别可爱的小蝙蝠之后，艾克尔就回到了族里的领地。
  尽管是黑暗生物，但他们也遵守着昼出夜伏的自然规矩。
  此时领地里没有暗精灵在外面乱晃了。
  艾克尔凭借记忆，在黑暗中快速飞行穿梭。
  他得去跟老师道个别。
  精灵王的住处被夜光蝴蝶萦绕，是不容于黑暗的明亮。
  由夜光蝴蝶翅膀上掉落的银粉，是暗之森里黑暗生物在夜晚照亮周围的灯。
  它们被装在透明的白罩里，在黑暗处就会闪闪发光，并且经久不息。
  使用年限约等于永恒。
  处于生物链低端的夜光蝴蝶一族，它们凭借自身美丽绝伦的翅膀上的银粉，换取在暗之森繁衍生息的机会。
  每只夜光蝴蝶都能熟练地用触角为同伴刮下翅膀上的银粉。
  在精灵王的住处，这种灯遍地都是。
  而艾克尔积攒到现在，他的小木屋也只有一盏昏暗的白罩灯。
  艾克尔并不是没有疑惑过，老师他究竟是怎么从夜光蝴蝶手上买那么多的银粉的？
  即使他拥有亲近动物的能力，那些扣扣搜搜的蝴蝶们也只是在扣粉的时候，多扣了两下。
  艾克尔不满地戳了戳圆滚滚的白罩灯。
  艾克尔。远处传来一起温柔的低唤。
  老师！艾克尔瞬间缩手，他深怕被抓包，这些灯可是昂贵的很。
  因为空间狭小，暗精灵王的翅翼并未全部舒展，而是半舒展的状态。
  即使这样，他的翅翼看起来大得无比。
  而翅翼上，由脊背骨根部的透明渐变至边缘浓重的黑，并不像艾克尔的翅翼一样，黑色元素少的可怜。
  精灵王的翅翼有三分之一都是深沉的墨色。
  艾克尔扇动双翼向精灵王飞了过去：老师。
  因为翅翼舒展不开，精灵王站立在地上，双脚赤//裸，白袍延伸至他清瘦地脚祼处。
  艾克尔停在老师的身边，双脚也踏在了地上。
  精灵王自然牵起艾克尔的手，带领他转身向廊道深处的房间走去。
  艾克尔很少像人类一样走路，靠自己步行还是会有些困难。
  于是他握紧老师冰凉的手，很乖的被牵着一步一步地向前走。
  精灵王问：我听说，你救了十几名人类。
  艾克尔一惊，偷偷抬眸看他脸色。
  老师的眉目间是恒古不变的温柔，夹杂了些许冷淡。
  艾克尔小声地说：老师，你生气了吗？
  精灵王轻轻摇首：我并不生气。
  艾克尔在心里说，那就是生气了。
  最近人类的马车时常经过暗之森边缘，老师知道这件事吗？艾克尔快速转移话题。
  你救得人类，其实是教廷的人。精灵王说：靠近暗之森东处的蔷薇王国出了一些不太好的事。
  最近经过的人类，都是教廷的人过来补救的。
  他并未细说，有些事不是艾克尔应该知道的。
  同时他又很疑惑。
  精灵王看了眼现在还活蹦乱跳的艾克尔：所以，他们为什么没对你下手？
  艾克尔摇摇头：不知道。
  但是我看见一个使用藤蔓的人类，他坐在马车里。艾克尔将自己的疑惑说出来：上面有黑暗元素的气息，我不确定是不是人类。
  精灵王心思通透，几下就想明白了：是他出的手，挡住了攻击的骑士？
  艾克尔点点头。
  精灵王说：我知道了。
  他们进了房间。
  精灵王指了指着桌前的小凳子：你先坐那。
  艾克尔：好的老师。
  而精灵王坐在小凳子旁的椅子上，他拿了把木梳，给乖乖坐着的艾克尔，梳头发。
  湿漉漉的，被风吹的夹杂在一起的头发。
  艾克尔将下巴抵在了自己的膝盖上，双手抱着并拢的腿。
  精灵王每梳开一缕发丝，那一缕湿透的发丝就会凭空变干。
  还有什么想说的也一并说出来吧。他看出来艾克尔方才就有些话堵在了心里，却一直不开口。
  一直在偷偷看他，嘴巴张了又合，合了又张，现在还是咬着唇没说出口。
  这欲言又止的样子，怕是不是什么好事。
  老师，我明天要跟穆图离开暗之森。艾克尔小心翼翼的轻声说。
  精灵王沉默了一会儿，才继续问：去哪里？
  找狼族的圣物，神明的鸦羽。艾克尔说。
  艾克尔可以感受到他的头发还没干透，还是乱乱的，老师却停手不梳了。
  这么多年来，还是第一次。
  他听到老师很平静的轻声应了：好。
  艾克尔松了一口气，老师不生气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