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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13)

  他在纪寒川的耳边轻笑着说:
  明明是你的心跳透过你的掌心,沿着你的脉搏,经过你和我的血液,最后将震颤传递到我的胸腔里,我的心脏才会这样跳得这样快。你要怎么赔我?
  纪寒川瞪大了眼睛,瞠目结舌,他只觉得匪夷所思:你、你上次讹我钱,你这回还想碰瓷我心跳啊?
  顾珩北大笑着趴在纪寒川的肩上,毫不要脸地把所有重量都承压过去:小川子,扶四爷去御膳房,走起!
  纪寒川把顾珩北扶到了食堂让他坐在位子上,然后拿着顾珩北的饭卡去买早饭,他先给顾珩北买了一杯热豆浆,然后才去买了一堆包子馒头,坐到了顾珩北的对面。
  纪寒川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一个早上能吃八个包子。
  食堂的包子比人脸都大,纪寒川三口一个。
  我说,顾珩北趴在桌上,下巴垫着手背,望着纪寒川,你每天都这么能吃?
  唔?纪寒川咬着包子望向顾珩北,眼睛乌溜溜的,你嫌我吃多了?
  不嫌不嫌,你可劲儿吃,能把我吃穷我给你发勋章,顾珩北上上下下打量他,我就是奇怪你吃的肉都去哪了?
  纪寒川说:长个子和脑子啊。
  顾珩北扯出一个怎么看怎么透着邪气的笑:只长个子和脑子吗?唔,我记得李楚上次说
  纪寒川显然不知道顾珩北联想到什么,偏着头,目光澄澈,等着顾珩北继续说。
  顾珩北:
  那么明亮的一双眼睛,像镜子般直慑人心。
  在这样一双眼睛面前所有的骚风都成了婊性。
  顾珩北挫败地捏了捏两侧太阳穴。
  罢了,既直何撩。
  他收起心念移开视线,卖包子的那个窗口里飘过来一阵热香,顾珩北循着味过去买了块黄澄澄的圆饼回来。
  他没吃过这个,也不晓得是什么,好奇地咬了一口,立刻皱眉吐了出去。
  这个好难吃!顾珩北嫌弃地用筷子戳着那块饼,什么东西啊这是?
  纪寒川咬着包子,眼睛却直勾勾盯着顾珩北玩在手里的那块粗粮饼:这是玉米饼,是用玉米碾成粉做的。
  嗯?这是玉米饼啊?一点也不甜。顾珩北还在戳着饼转着筷子,他一转那块玉米饼上的碎屑就扑簌簌往下掉。
  纪寒川眼睫垂敛,像是一扇细密的帘子遮掩住全部情绪,吃东西的动作也慢了下来。
  顾珩北把那块玉米饼当成竹蜻蜓,转啊转。
  转得纪寒川头晕眼花,转得纪寒川的忍耐终于突破了界限,纪寒川沉声说:你怎么才吃那么点,多吃点吧。
  顾珩北在托盘里挑挑拣拣,捏了一块紫薯糕咬了一口,意兴阑珊地扔进了自己面前的盘子里。
  不好吃。
  他懒洋洋地说,东西吃不下,转玉米饼倒是转上了瘾。
  坐转转,右转转,好玩。
  顾珩北。纪寒川忽然直呼其名。
  顾珩北诧异了一瞬,笑道:你小子,敢叫我
  纪寒川握住顾珩北转着筷子的手,黄澄澄干巴巴的玉米饼掉了个方向,塞进顾珩北正好张开的呈wo字发音的嘴巴里。
  吃完它,还有这个,纪寒川把自己的筷子也掉了个方向,用筷头夹起那块被咬了一口的紫薯糕放进顾珩北的碗里,声音清清淡淡的,却有种不容悖逆的意味,都吃掉,不要浪费。
  顾珩北把玉米饼从嘴边挪开,眨了眨眼:你不是吧?
  先不说他自己花钱买的东西爱吃不吃,就是纪寒川这个极具命令意味的口吻就让顾珩北很不舒服,脑有坑吧你?
  做作。
  蹬鼻子上脸。
  以为自己是谁了。
  爷就不吃怎么了?
  给你点好脸就把自己当教导主任了?
  顾珩北是驴脾气,只要不爽立刻就能发作,他把玉米饼子扔进碗里,示威似地挑起眉,又扎了根筷子上去。
  先前挺和谐的气氛荡然无存。
  纪寒川注视着顾珩北,削薄的嘴唇抿紧成线,他名字里那个寒字取得真是异常传神,不动声色的面容隐不住骨子里散发出的冰锋冷利。
  顾珩北一张脸精雕细琢,眼若秋水长眉入鬓,懒散悠闲时一身靡靡形态风流似桃花,一旦凝眉立目地板起脸,浑身的矜贵倨傲。
  棋逢对手,谁也不逊谁。
  他们以视线交锋,无声对峙。
  Who他妈怕Who。
  偶有路过他们身后的人都被这气场所慑,忙不迭绕着道走。
  大概过了三分钟,纪寒川垂下了眼睑,浓密的睫毛微微轻颤,像是在交锋中率先认输。
  哼,顾珩北傲慢地仰起下颌,从鼻息里喷出得意,赢了。
  学长,纪寒川轻声问,你上过幼儿园吗?
  哈?这话题跳跃得顾珩北措手不及。
  纪寒川抬起眼睫认真地说:我没有上过幼儿园。
  顾珩北如果面前有面镜子,他就会发现自己的嘴巴张得可以塞下那整个玉米饼。
  他接不上纪寒川的脑回路:所以?
  我听说上幼儿园的第一天,老师都会教小朋友背一首诗。
  啊?
  纪寒川满脸虔诚地提起竖在顾珩北盘子里的一双筷子,筷子戳着已经干得发硬的玉米饼被纪寒川递到顾珩北的嘴边,他专注地凝视着顾珩北,一字一字,念诗如诵经,恍如超度: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
  卧槽!
  顾珩北一口咬下大半块玉米饼!
  直到吃完桌上所有的东西,直到离开食堂,顾珩北才意识到,他牛逼哄哄地撒开蹄子野了那么多年,头一回被人套上了辔。
  套路,真他妈套路,说什么城会玩,纪寒川这下里巴人的脑回路,才特么博大精深呢!
  十二月,天冷霜寒,顾珩北和纪寒川一起跑步,风雨无阻。
  他们的关系也在这样的朝夕相处里一日千里。
  两个土生土长的华夏人,大多时候却用英文进行对话。
  英语口语是纪寒川的短板。
  他家乡的英语老师口语很不好,学音标的时候就没打好基础,以至于他所有的单词发音都带着怪异的口音。
  有一次晨跑后他们从食堂出来各回各宿舍,纪寒川戴着耳机走在顾珩北后面,跟着MP3嘀嘀咕咕时被顾珩北听到了,顾珩北随口就纠正他。
  纠正发音,最重要的是你要知道自己哪里说得不对,然后立刻就纠正过来,你不要再去英语角那边了,那些家伙口音七搓八乱的只会把你带得更偏,来小学弟,给我磕三个头,你这个徒弟我就收了!
  顾珩北那会其实也是开玩笑的,谁知道纪寒川想了一下,摊开左手心,然后右手食指和中指曲起,两根指关节抵在掌心,轻敲三下,竟真是给顾珩北磕了三个头。
  顾珩北这便宜可捡大发了。
  一对一教语言这种活动,只要一方存了心,那真是可以把神圣庄严的教学发展出无穷无尽的嗳眛来。
  来,看着我的嘴巴
  顾珩北挑起纪寒川的下巴,漆黑带笑的眼睛注视着纪寒川的嘴唇,也要求对方同样把目光集中在他的唇齿上,他轻轻地吐出一个音节,舌尖在口中微卷,慢动作回放一般,让纪寒川看清他是如何发声,如何用气,舌头、嘴唇和牙齿如何配合无间,吐露出一个个标准优美流畅的词句。
  纪寒川就跟着他学,从单词到词组再到句。
  学语言方法众多,但顾珩北提供给纪寒川的无疑是最有效的一种,两人不断进行重复的对话,训练,纠错,顾珩北不厌其烦,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地给他抠。
  教学成果仁者见仁,一家欢喜一家愁。
  纪寒川的口语进步神速,顾珩北心内却叫苦不迭。
  顾珩北一个Gay,时时刻刻盯着漂亮男孩的嘴唇,他还对男孩有着不可告人的想法,纪寒川那潮润浅绯的唇瓣,一开一合的雪白牙齿,时而卷翘时而舒展的舌尖像是一个小妖精的盘丝洞,顾珩北心说小妖精来吧,把我这个唐僧抓进去吧,我也不奢想做钉子户,你许我一日游就可以了。
  可惜小妖精心无旁骛,他只觉得新得的语言师父教得又好人品又贵重,这也是唯一能让顾珩北欣慰的了,纪寒川对他的态度彻底扭转,两人从单纯的教学发展到知交知己无话不谈。
  作者有话要说:
  那个,我弱弱地问一句,昨天新多了好多看官,但是大家为什么都不说话啊?我心里超没底的。你们非得我把他们头按到一起亲才会开动你们可爱的小手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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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6章
  纪寒川对顾珩北的态度彻底扭转,两人从单纯的教学发展到知交知己无话不谈。
  你为什么学计算机?顾珩北纯粹是好奇。
  纪寒川有点不好意思:因为这个专业能在很短的时间里,赚很多的钱。
  顾珩北撇嘴,做出受不了的表情:这么庸俗?
  你不能要求一个饿肚子的人成天想着拯救世界,对不对?纪寒川神色无比认真,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路要一步步地走。
  顾珩北被他逗笑了:别这么严肃,其实我这个人很双标的,长得好看的人有资格庸俗,要是长得丑还这么功利,就给我哪儿远滚哪儿去。
  那你为什么学医?纪寒川问。
  顾珩北先是笑:当然是因为我志向高洁,要为全人类的健康和幸福奉献一生啊!
  纪寒川钦佩地看着他,那表情,像是恨不得给顾珩北献束花。
  顾珩北哈哈大笑:我怎么说什么你都信?当初这小孩儿也是这样,顾珩北讹他,他二话不说拿出全部积蓄,傻透。
  纪寒川目光一呆。
  顾珩北又笑了一会,慢慢收敛表情,慢慢地说:
  我妈妈是得了恶性脑膜瘤没的,她信不过国内的医生,一定要等自己指定的那位德国医生给她主刀,这一等就耗了大半年,结果手术都还没排到
  顾珩北摇了摇头,那之后我就想,凭什么最好的医生就都是国外的,我们国内的医生哪儿不如人了?我从小做什么都做得最好,那我就要做最好的医生,早晚我让外国人来我门口排队等手术,头型不好看的就给我排着,瘤子不好看的也都得给我排着!都给我排着,对吧?
  对!纪寒川用力点头,认真的神情又把顾珩北逗笑了。
  顾珩北一笑,纪寒川又迟疑了:你不是又骗我吧?
  顾珩北快要笑疯了。
  诶,老实说,你一开始是不是挺讨厌我的?
  没,没有啊纪寒川的声音飘啊飘。
  说实话。
  就只有一天。
  我讹你的那天?
  纪寒川不好意思地摸摸鼻子。
  说实话,被我讹了那么一笔钱,回去躲被子里哭了没有?
  才没有!
  哈哈哈哈!顾珩北不是个笑点很低的人,但他发现自己很容易就被纪寒川逗笑,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愉悦。
  再后来他们的对话就更随意了。
  小穷光蛋,你这么穷,不如跟了我,我养你啊!顾珩北说。
  你个脑阔阔是不是有猫饼?纪寒川回。
  然后两个人你推我一把我推你一把。
  想打架啊?顾珩北挑衅。
  我不打架,有本事跟我赛跑!纪寒川嘴皮子也溜了。
  嘿!你小子给我站住!顾珩北拔脚开始追。
  后来纪寒川还说起过他的家乡。
  纪寒川的家乡在华夏的极北之地,位于三个国家的交界处。
  我们是边民,纪寒川说起自己的家庭时,眉眼间有一种难以言描的沉静,我父母在我小时候就去世了,我上面有两个哥哥,还有一个妹妹,我们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
  关于家里的人,纪寒川只说了这么多,他谈的更多的是那进入十月就大雪飞扬的边关景致。
  现在十二月了,大雪一定下了很久,纪寒川看着朝阳从地平线的那端缓缓攀升,金色的晨光落满少年俊美而温润的脸颊,深邃漂亮的眼睛里满是怀念的笑意,那里是真正的冰天雪地,无论从哪里看出去,都是白茫茫一片,天空亮得像镜子,整个世界都倒映在镜子上,上面闪闪发光好像钻石一样的是冰湖,我们那里有边防军,你见过军马过冰河吗?边防军巡逻很多时候是骑马的,天晴的时候,阳光金灿灿的,山峰上的军马倒映在天上,小的时候我一直以为那就是天兵天将。
  那一定很壮观,顾珩北心向往之,有机会我一定要去看看。
  恐怕很难,纪寒川笑着摇了摇头,那里的气温你就受不了。
  小瞧我?顾珩北怼了他一肘子,你是不是以为我就是个娇生惯养的公子哥,一点苦都吃不下?
  纪寒川心说你岂止娇生惯养,你根本是个金枝玉叶,于是故意说道:
  去我们那里千里迢迢,坐完飞机坐火车坐完火车坐汽车,全程十几个小时,能把你骨头都坐散了!
  那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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