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
程牧哭着哭着就哭出了真情实感,眼泪跟珠子似的往下滚,小嘴啪嗒啪嗒好像机关槍往外打子弹一样,
说好了谈恋爱,统共就看过两次电影,在外吃过三回饭,还有一回是吃麻辣烫!我一个bottom你请我吃麻辣烫你安的什么心啊?我今年才十九岁我不要性|生活的吗?我嫌弃过你活儿不行了吗?我嫌弃过你穷得连辆车都没有公寓还没我家厕所大了吗?我嫌弃过你内裤是拼多多上买的十九块钱五条往洗衣机里一搅都掉色儿了吗?!!!
噗!司机老葛一只手捂住嘴一只手拧开车门几乎滚下车去。
费扬则是听得惊呆了,他的一腔怒火在程牧的哭嚎控诉中被扫了个一干二净。
顾珩北的脸色像是被人泼了调色盘,青青红红紫紫白白各种色儿轮了个遍,最后咬牙切齿:
既然你有这么多不满
那谁叫你长得帅身材好呢?程牧继续嚷,而且你对我也好,你也不图我钱,看我被别人骗还会帮我,你还会做我最爱吃的樱花曲奇,你做的樱花曲奇是我吃过最好吃的樱花曲奇
程牧泪如雨下,我是真喜欢你呀!可我那毛病又不是一天能改的,我这不是慢慢在改了嘛!
顾珩北一阵无力,他能理解程牧,他在程牧那个年纪里比程牧过之无不及,坚信着这个世界是绕着自己转,没有什么比少年人的放肆快意更重要。
而费扬从一开始的横眉怒目到现在瞅着顾珩北的眼神儿都变了。
就算费扬一颗滚烫红心完全偏着顾珩北也觉得程牧这孩子是委屈着了。
顾珩北关上程牧这边的车门,然后走到驾驶位坐进去,密闭的空间里只有他们两个,他抽了几张纸巾递给程牧,后者也不接,反而抓住顾珩北的袖子蹭鼻涕。
顾珩北上了车后脱掉大衣,身上就穿着件黑色的羊毛衫,眼泪鼻涕抹在纯黑的绒线上视觉效果十分清晰:
程牧,顾珩北低声说,你今年十九了,成年了,是不是?
程牧瓮声:干嘛?
顾珩北拿起中控台上的烟抽出一根,想点,又没点。
他面向程牧,说道:
既然你是成年人,咱们就用成年人的方式解决问题,在一起之前,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我的工作会很忙?
程牧不吱声。
我是不是也告诉过你,以前你爱玩我不管,但是跟我在一起,忠诚是彼此首要的义务?
程牧的睫毛快速眨动着。
我是不是还告诉过你,我的家庭环境比较复杂,所以短时间内我不会带你接触我的圈子,但是如果我们能一直走下去,有一天我会给你一个交代?
程牧转过头,回避地往车外看。
你凝血功能异常,实质的性|生活对你有可能造成伤害,你现在年纪小,什么都不在乎,但我不能对你不负责任。
程牧像是被什么东西戳痛一样嗷呜一声哭喊出来,他的眼泪啪嗒嗒往下掉:
哥,我以后不会再玩儿了,我改,我真的改我再也找不到像你这么好的人了你要是不要我,我就要死掉了
你不会死掉的,顾珩北轻轻拍了拍程牧的发顶,
你还这么年轻,你有钱有资本,你喜欢新鲜,喜欢刺激,这些东西有太多的人可以给你。你离开我,会一时觉得难过,但很快会有其他的人来转移你的注意力这是从你这方面而言,而对于我来说,一次不忠百次不容,程牧,你越过了我的底线,如果我一而再再而三迁就你,我是对自己不起。成年人要为自己负责,做过的事就要承受代价。
呜呜呜
程牧扯着顾珩北的袖子不撒手,泪汪汪地看他:你也知道我身体不好,你不怕我被别人操|死吗
顾珩北单手撑了会额头,所以你以后注意分寸,小命是自己的,别不当回事儿。
狭窄的车厢里只有少年崩溃的哭声。
顾珩北两指间转着那根没点的烟,沉默地望着窗外,静静等待着。
第4章
拉共达Taraf在视野里渐渐远去,费扬和顾珩北站在路边等着司机送完程牧再返程。
费扬小心翼翼地瞅着顾珩北,开口:那个,北啊
顾珩北伸手从费扬口袋里摸出个打火机,他微微低头,双手拢着火机挡住风口点燃香烟,在袅袅飘起的青白烟雾里似笑非笑地看着费扬。
费扬摸摸鼻子,又咳了咳。
顾珩北修长的手指抖落烟灰:别憋着了,想笑就笑。
不是,我不想笑,费扬有点急,我怎么会笑呢?哥们儿心疼你还来不及。
顾珩北想到程牧那满瓢嘴的胡话又开始头疼,他夹着香烟,用拇指按着太阳穴:
他说的不是那么回事儿
那是怎么回事儿?费扬无法克制自己的眼睛往顾珩北下三路扫,咳咳硬件儿上的问题哥们帮不上忙,你是医生你自己就是专业的
滚你大爷的!顾珩北没好气地踹过去一脚,老子五肢健全,硬件好着呢!
行行行,你硬件好你牛逼,那其他的是怎么回事儿啊?房子车子咱不提,你不爱开车爱住窝棚那是你的兴趣所在,但那十九块钱五条裤衩又是怎么回事儿啊?你请相好的怎么就只吃麻辣烫呢?你钱呢哥们儿?
顾珩北简直没嘴说,他并不是缺钱,他只是过正常人的日子,但这种日子在费扬的眼里那就不是人过的,他们现在的价值观从根本上就南辕北辙,这是用语言无法解释清楚的鸿沟,于是顾珩北无力地挥了挥手,不想浪费口舌。
但是费扬的眼神浓稠复杂得不可言喻,他有自己的一套逻辑。
费扬习惯于把顾珩北身上一切的改变都归咎到纪寒川身上。
当年纪寒川一开始直得跟擎天柱似的,结果一得知顾珩北是顾航远的儿子立马换了幅面孔。
小北这是被纪寒川伤的,再也不敢跟相好的露富啊。
结果呢,穷过了头,新相好的真当他是个穷鬼,跟别人劈腿了。
费扬悲伤地想,人世间最悲哀的莫过于装穷寻找真爱,结果被一脚踹。
而这一切都是纪寒川的罪过,那混蛋在医院里,怎么还不死啊。
跟费扬持有相同看法的,大有人在。
纪寒川那混蛋怎么就没死呢?操他狗|日的祸害遗千年!
顾珩北推开包厢门,就听到一声清脆的撞响,像是酒瓶子砸碎在大理石桌面上,同时传出来的还有顾进南的嗓门跟炮仗似的往外炸。
顾家三代有四个男丁,向东进南望西珩北,顾珩北是老幺,顾进南是他嫡亲的哥哥。
包厢里一地碎玻璃渣子,沙发上零零落落坐着几个人,角落里也挤挤挨挨着几个,顾二少在发火,砸得惊天动地,骂得酣畅淋漓。
沙发上坐的人没阻止他,角落里躲的人也不敢上前。
滚!
顾进南骂到最后把满腹火气都撒在带来的人身上,那长头发的男孩子捂住血淋淋的脑袋匆匆往外逃时差点跟顾珩北和费扬撞个正着。
顾珩北微蹙了下眉。
钟燃最先看到顾珩北和费扬,招手笑喊:小北,小扬!
哎哟我的二钟啊!费扬老远就张开双手冲着钟燃扑过来,你可回来了!哥想死你了!
费扬和钟燃夸张的打闹冲散了包厢里紧绷的硝|烟味,顾珩北走进来跟屋里的人一一打招呼。
世家里彼此联姻,谁跟谁都是亲戚,在顾珩北来之前每个人都问候过纪寒川的十八代祖宗,此刻见到顾珩北众人脸上的愤懑还没消去,都笑得勉里勉强的。
尤其是顾进南的脸色最是难看。
顾珩北心中一肚子逼数,不怪这帮人个个如临大敌,当年顾珩北为了纪寒川闹得整个圈子人仰马翻众叛亲离,那时同性婚姻法还未出台,他那样的家族哪里容得下这档子事,顾航远让他在顾家和纪寒川间只能选一个,他毫不犹豫选了纪寒川。
发小兄弟们车轮似得出马劝他,结果就是顾珩北带着纪寒川离开京都,四年没踏回京都一步。
那时候真是疯魔了一样,为这个人死都不带眨一下眼。
人还没到齐,顾珩北被顾进南拉坐在角落里,他耐着性子,听顾进南把纪寒川如何忘恩负义禽兽不如的种种给他复习了好几遍,最后他亲哥语重心长地总结陈词:
老四啊,就是一条狗掉下水道里下回还知道绕道爬,你可千万不能连狗都不如!
顾珩北用叉子叉着果盘里的哈密瓜,一边吃一边敷衍点头:
明白,哥,不至于,你弟不至于连狗都不如啊诶?刚那个谁?
什么谁?
顾珩北往门的方向指了指:你怎么又动上手了?
一个小婊|子顾进南刚满不在乎地挪了下嘴,不知想起了什么,眸光一黯,有些讪讪地摸了摸鼻子,我让他去看医生,看医生行吧。
顾珩北把叉子随手扔进烟灰缸里,抽了张纸巾擦拭并没弄脏过的手指,淡淡说道:
你还是自个儿先看看吧,这不二钟回来了,你给他开个张。
钟燃是心理医生,顾珩北这话一出,顾进南脸色霎时阴沉如水。
这个话题是兄弟两间的炸|药桶,顾进南记得这根引|线就是从纪寒川纪宁生两兄弟那儿开始埋下的。
顾进南张口要说话,顾珩北却站起身:
人齐了,吃饭吧,饿了。
饭桌上推杯换盏,顾珩北也喝了不少。
顾珩北左手边坐着接风宴的主角钟燃,他们两个人都是学医的,很是有共同语言,钟燃这次回来接管了钟家的私人医院,他盛情邀请顾珩北一道加入。
这个好!顾珩北还没说话,顾进南就抢着搭腔,老四,你跟二钟一起开医院,比你在那三甲医院累死累活每个月万把块钱强多了!
拉倒吧!顾珩北翻了个白眼,就二钟这个抠唆劲,我还不如待三院呢!他是既想我给他卖力挣钱,又最好不给我开一个子儿!
德性!钟燃笑骂,把你矫情的,爱来来不来拉倒!
顾珩北暂时没有跳槽的打算,陈伦是他的老师对他十分器重不说,神外科的医生护士也都很可爱,跟钟燃一起共事虽然没什么不好,但会去那天价医院里看病的大多都是他们圈子里的熟人,顾珩北想想都觉得头皮发麻。
顾进南皱着眉还想说话,钟烬却端起酒杯碰了下他的杯子,给他使了个眼色。
老四待在那家医院里,我总是不大放心,酒席过后一群少爷们打牌的打牌唱歌的唱歌,顾进南和钟烬在包厢外的小阳台上说话,他最听你的话,你跟他说说,他非要当医生我也不拦着,去二钟那里,或者自己开个私人医院都行,鬼他妈知道京都那么多医院纪寒川非跑三院去是什么居心!
顾进南这人不算个东西,唯一的死穴却是顾珩北这个宝贝弟弟,而他这个弟弟长那么大,也就被纪寒川一个往死里欺负过,顾进南听到这个名字都杯弓蛇影草木皆兵。
纪寒川到现在没醒过,钟烬劝道,你不要太过敏了,我看小北这些年都挺好,倒是你提得越多,越是提醒他过去那些事。
我那是提醒他不能再重蹈覆辙!顾进南扬高了声。
你自己的弟弟你不知道?钟烬撩着眼皮睨过去,他一向有主意,他要跟纪寒川走,你们整个顾家连同老爷子都不能把他留住,他要是不想跟纪寒川在一块,纪寒川就是死他面前他也不会眨一下眼你信不信?
我他妈还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顾进南有些恼怒地瞪着钟烬,不是我说你,要不是你那时候瞻前顾后,能有纪寒川什么事儿呢?这一点你真的不如周老三
钟烬目光骤冷,顾进南也意识到说错了话:
那个我不是那意思
钟烬发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嗤,按熄烟头走回室内,留顾进南一个人在阳台上懊恼不迭。
曲终人散之后顾珩北坐钟烬的车回家,他酒量不错,不过今晚除了钟燃就他被灌得最狠,席上坐的全是他哥,每个人的酒他都得喝,每个人的话他都得听。
说的都是曾经的老调,只是很多年前顾珩北面对这些忠告自负冷笑:
我自己看上的是什么人我自己知道,我就认了纪寒川,你们擎等着看我俩能有多好!
人被打过一次脸,腰板就再也绷不直了,不管谁说什么,顾珩北都认真听着,点头,微笑,喝酒,你们说得对。
车厢里弥漫着浓烈的酒气,顾珩北降下车窗,十二月的寒风呼啦涌入,他不自禁地打了个喷嚏,钟烬又把窗给升起,顾珩北烦躁地扯了扯衣领,闭眼靠在后座上,眉峰拧成一座小山。
难受?钟烬摸了摸他的额头,触手一片热,拿了瓶水和药,吃了,解酒。
顾珩北眼睛都没睁,就着钟烬的手吃了片解酒药,他赌气地说:
他妈的一个个训我跟训孙子似的,我就闹不明白了,他们是把我当情圣啊还是把纪寒川当绝世妖孽,我至于再见了他就走不动道?
你心里有数就好,钟烬把药和水瓶都放进他那边车门的置物格里,动作和语速都很慢,你哥他们没恶意,就是好唠叨。
顾珩北靠着椅背偏过头,睁开一只眼睛:
你怎么就从来不唠叨我。
钟烬说:因为我知道你属驴的,越是要给你上辔头,你越是犟得凶。
顾珩北眉心跳了下。
顾珩北!你他妈就是属驴的,你就死犟吧你!早晚你得犟死在你这驴脾气上!曾经有个人也这样气急败坏地指着他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