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4)

  傅陵回过神来,下意识躲开了谢昭的目光,如玉的面庞渐渐染了红。
  谢昭听到他的闷哼,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赶快从傅陵身上爬起来。
  他把傅陵也拉起来,看着对方疼得脸都有些涨红,不由更加心虚:殿下,我砸疼您了吧抱歉,我实在太鲁莽了。
  傅陵觉得谢昭刚在一定是撞在他的心脏上方了,不然为什么他现在心跳根本停不下来?
  他摸了摸有些烧的脸,故作淡定:没事,不疼。
  风带着雨丝从窗外飘进来,凉爽的气息总算是让傅陵脸上的温度降下些许。
  不过看样子今天是待不下去了。
  傅陵无法理顺自己纷乱的思绪,只能起身和谢昭道别,当然临走的时候没忘了把那惹出事端的话本也带走。
  谢昭趴在窗口,看着傅陵的身影消失在院子的尽头,忍不住自言自语:果然还是被我砸疼了吧。他烦恼地皱起眉头:要不要再从裴邵南那里借一些琴谱来
  说曹操,曹操就到。
  谢昭话音刚落,就感觉自己的额头被人轻弹了一下。
  他下意识捂住额头,就看到裴邵南不知何时进入屋内,坐在了他旁边:谢大人怎么整天惦记我的琴谱,瞧,被我逮住了吧。
  怎么一个个都喜欢下雨天来探望?
  谢昭不解:你怎么也在雨天过来看我?
  怎么,我见谢大人还要挑个好日子不成。
  裴邵南开玩笑,问他:刚刚三皇子来看望你了?
  眼见有雨滴飘进屋内,落在谢昭的脸上,他怕谢昭着凉,便伸出手把窗户往里拉了一拉:我刚才在门口遇到殿下了,只不过他走的有些急,手里还拿着一本书什么书,是琴谱吗?
  不是琴谱。
  谢昭老老实实地把今日之事告诉了裴邵南。当然,他嫌弃自己摔倒在福玲身上的那一段丢脸,所以隐瞒了下来。
  什么话本会让傅陵如此失态?
  裴邵南饶有兴致地看来:话本的名字你还记得吗?
  谢昭当然还记得。他回答:好像叫《寻鬼记》。
  裴邵南听到这书名,脸上的笑意也渐渐消失。
  他眯起眼睛,问谢昭:你说是一个礼部的小吏托你的同僚带来给你的?
  裴邵南打量谢昭,见谢昭披散着头发只穿着外衣的模样,忽然觉得自己明白了什么。他目光落在谢昭的脸上许久,还是没忍住又弹了下谢昭的额角:谢大人,真是了不起啊。
  这本志怪小说最近在京城颇有名气,裴邵南一次去书屋买书的时候听到过一些他人对此书的评论,紧接着就了解到这本志怪小说的内容不是男欢女爱,而是龙阳之好。
  大峪并不忌讳男子短袖,京城之中达官贵人私养小倌者不乏少数,可裴邵南没想到有人居然会把主意打到谢昭的身上。
  谢昭问:这话本到底怎么了?
  裴邵南了解谢昭,知道自己若是避而不谈反而会让谢昭更加好奇。
  于是他故意把最关键的内容隐去,只是对谢昭轻描淡写地说:这本书里多的是一些床笫之间的香艳描写,送你这书的人实在不怀好意,三皇子不让你看是正确的。
  谢昭下意识地以为是男女之间的那档子事。
  他对这种东西并不感兴趣,裴邵南和他解释后,他也彻底对这本书失去了兴趣:既然是这样的话,那我就不去看了。
  在谢昭没有看到的角度,裴邵南唇畔的笑容多了几分冷意。
  礼部那些有些印象的小吏在他脑海中一一闪过,他有些冷淡地想:也不知是那只癞□□要来吃天鹅肉,当真是嫌自己活腻了。
  第32章 出门
  见裴邵南在那里沉吟着什么,谢昭问:你在想什么?
  裴邵南回过神,把找出这名礼部官员的心思压下,对谢昭若无其事道:在回味那一日你在殿上的壮烈弹劾之举。
  谢昭嘴角抽了抽:也不至于说是壮烈吧?
  怎么不用。裴邵南理所当然,都流血了,这还不壮烈?
  谢昭一时语塞。
  那一日他的右腿伤口裂开,的确是渗出不少血。被裴邵南这厮这么一说,他那一日的举动用壮烈一词来形容好像也没什么问题。
  裴邵南看他一脸憋屈,眼眸弯了弯,心情终于舒畅:在逗谢昭这件事上,无论何时何地,裴邵南总是能抱有十二分的兴趣。
  他笑吟吟:如今谢大人勇闯禁庭,弹劾黑心尚书、制服京城恶霸的故事已经传遍了全京城。真是可喜可贺、可喜可贺。他单手支着下巴,似是回忆道:我昨天去茶楼时听说书先生说了一段,觉得他说得比我亲眼见到的还要跌宕起伏、扣人心弦,怪不得听者甚多。
  怎么就传遍京城了?
  谢昭微微睁大眼,不可置信:外头的人是怎么知道的?
  又不是什么皇家秘闻。
  裴邵南说:冯瑞明在京城中名声极差,他往日欺男霸女、仗势欺人,百姓们对他怨气极大,你这回让他踢到了铁板,大家对此都喜闻乐见。
  见谢昭还皱紧眉头一脸烦忧,裴邵南失笑,安慰他:你不用担心,茶楼里的说书人总不会一直说一个故事的。便是他愿意讲,其他人也要听腻了。等过几日太子和侧妃成婚,大家立马就会把你抛在脑后。
  谢昭一怔:太子要迎娶侧妃了?
  他想到那一日在兰因寺看到的恩爱无比的太子和太子妃,蹙眉:可是太子妃不是怀孕了吗?
  裴邵南叹了口气:你们谢家情种多,不代表全天下的情种也多。
  谢家家风极正,裴邵南到谢昭的祖父和父亲都只娶了一个妻子,不由开口提点谢昭:饶是太子再怎么宠爱太子妃,他的院里也不能只有这么一个女人。
  家里世代为官,裴邵南耳濡目染下对某些东西极为敏感:哪怕太子愿意,也要看圣上愿不愿意,要看太子身后的人愿不愿意。
  毕竟太子身后的人,可是那位权倾朝野的丞相徐一辛。
  想起祖父对这人的评价,裴邵南眼中的笑意也淡了淡。
  生在皇家,难免身不由己。
  谢昭想起兰因寺内站在太子身侧面容娇羞的太子妃,也跟着叹息:当初在兰因寺内,太子妃的目光半分不离太子,可见早已情根深种。如今侧妃入府,太子妃恐怕心中要难受了。
  裴邵南倒是觉得各人有各人的缘法,太子妃在嫁给太子的时候就该做好面对今日的准备。
  他转移话题:说到兰因寺,你当初遇险一事,你觉得是谁下的手?
  提到正事,谢昭面色一正。裴邵南与他幼时就相识,祖父也说过这人是个可靠之人,谢昭也并不与他遮遮掩掩:原先我以为下手之人是冲着太子和太子妃去的。马儿受了惊,先不说太子和太子妃的安全,可至少太子妃的腹中子嗣很难保住。
  裴邵南挑眉:那现在你怎么想?
  谢昭定定看着他,我现在倒是觉得,我才是那人的目标。
  他平静地笑了笑,从一开始,他或许就是冲着我来的。
  裴邵南问:你觉得是谁?
  谢昭敛眸,看向院子里的玉兰树。他记得兰因寺里也种着很多玉兰树,素白的花从亭台楼阁里探出半边身子,映着深红的墙面和黑色的瓦片格外好看。
  谢昭笑了笑:得利最大的人当然最可疑。
  太子殿下看起来温和儒雅,对待谢昭也是十分有礼,谢昭本来并没有怀疑他,直到冯德麟被贬谪。
  谢昭事后回想,一切都太巧合了。
  在兰因寺遇到太子夫妻很巧。
  马儿都被喂了药,但太子妃却在回程的时候忽然犯恶心,这也很巧。
  更巧的是,冯瑞明虽然是个没头脑的人,但他在京城中再怎么嚣张也都有个度,怎么突然会做出强占军妇这样的蠢事?
  太多的巧合凑在一起,容不得谢昭不多想。尤其是冯德麟被贬,成王在朝中的最大帮手倒下,太子成为最大受益人。
  如果他想借着谢昭之手除去异党,那他的确成功了。
  只是谢昭有一点想不明白:若是太子想要借刀杀人,何必要在兰因寺那一日对他动了杀心?太子若把他当棋子,便不应该让他遇险才对。
  想到此,谢昭揉了揉眉心,头疼道:还是江南好,没京城这么多破烂事。
  他抬头问裴邵南:关于这事,你怎么想?
  裴邵南笑眯眯:我和阿昭想得一样。
  他往日都谢大人谢大人的叫,此刻却像幼时一样亲昵地喊着阿昭,看样子这么多年过去,我们两个还是很有默契。
  谢昭无语,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门口传来一阵脚步声。
  谢昭偏过头去,就见秉文拎着食盒兴冲冲地走过来:公子,我做好糕点了,是你最爱吃的云片糕,还热乎着!
  谢昭见此,由衷地对裴邵南说:要论和我的默契,十个你也比不上一个秉文。
  他嫌弃道:至少秉文知道我饿了,特意给我送糕点过来。
  我今日来见阿昭,也不是空手来的。
  裴邵南伤心道:阿昭怎可如此想我?
  谢昭警惕地看着他:你带了什么来?
  不会又是什么以他为灵感的字画吧。
  我把我自己带来还不够么。
  裴邵南含笑看着一脸果然如此表情的谢昭:我虽然不如谢大人声名赫赫,但在京城也算小有名气,我登门看谢大人,谢大人还有什么不满意?
  谢昭撇撇嘴,把云片糕塞入口中,不想与裴邵南浪费口舌。
  日子一天天过去,谢昭窝在屋子里,觉得自己都快要发霉了。幸好在把自己蹲成一个蘑菇前,他的腿伤终于痊愈。
  太医来谢宅替谢昭拆了白布,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位往日举止有礼的谢大人从床上蹦了下去,连忙急得高声喊:您小心点!您这伤不过刚刚好!
  太医替谢昭操碎了心,谢昭自己却不当回事。
  下午太医刚走,他用过晚膳就跑去隔壁把傅陵拖出门去:再不出门逛一逛,我都要不认得京城的路了。
  傅陵拗不过他,只能换上衣衫与他出门。
  大峪的夜市本就繁华,谢昭与傅陵到了街上,才发现今晚街道上张灯结彩,身着锦衣华服的公子小姐往来不绝。
  谢昭和傅陵两人容貌出众,站在人群之中格外显眼,往来的年轻女子途径两人时,都忍不住眉目含羞。
  谢昭刚想问傅陵今天是什么日子,就感觉到有什么东西朝他砸来。
  他反应的确灵敏,头脑还没反应过来,手臂已经一挥,顺势把那东西打了回去。
  刚才那是什么?
  谢昭还有些懵,他转头问傅陵,却对上傅陵复杂的目光。
  傅陵无奈:据闻京城中的姑娘要是看中哪位公子,就会把自己的香囊扔过去
  刚才那东西居然是香囊?
  谢昭大惊,连忙顺着一侧望去,果然见到一位妙龄女子正拿着那香囊,眼眸似羞似怒地看着谢昭。她拿着香囊半晌,脸庞在周围人异样的眼光中渐渐染红,最后重重跺脚,气急败坏地离开。
  这下谢昭是连解释的机会都没了。
  在周围人谴责的视线中,谢昭缩了缩脖子,有些委屈:我怎么知道那是什么江南的姑娘都是送瓜果的
  傅陵不想让他更难堪,可是还是憋不住笑出声来。
  他握上谢昭的手腕,向来冷清的面容在夜色中显露出难见的温柔:我带你离开这,去别的地方走一走。
  等走出那条街,谢昭终于舒出一口气:看样子我对京城的了解还不够。
  傅陵闷笑:只可惜了那姑娘一番情谊错付了。
  谢昭无言:是我对不住她。
  两人刚要继续往前走,却听旁边传来苍老的女声:谢大人!
  谢昭疑惑地转头,却见一个正在卖糖炒栗子的老妇人正惊喜地看过来:这不是谢大人吗?
  谢昭觉得这老妇人有些眼熟。
  幸好他记性好,很快就想起对方是谁:是您啊,婆婆。
  老妇人笑着点点头,看着谢昭的眼神里满是讶异与感激:原来谢大人还记得我。
  她把两袋糖炒栗子塞入谢昭手中:这是我对谢大人的一点心意,您拿去和您身边的这位朋友一起吃。
  谢昭想要付钱,可是老妇人坚决不肯拿这钱,谢昭没办法,只能收下两袋糖炒栗子。
  他真诚道:谢谢您。
  听到谢昭道谢,老妇人笑得一脸褶子。
  她拘谨地摆摆手:我当不起您这声谢。她笑道,今日是河神节,等会儿街上就会有舞乐坊的人来表演,您快些去占个好位置,否则等一会儿就看不到表演啦。
  原来是河神节,谢昭恍然。
  和老妇人道谢后,谢昭把一袋糖炒栗子递给傅陵:我来京城这么久,还没看过舞乐坊的表演呢。
  傅陵其实对表演不感兴趣,不过谢昭想看,他也愿意陪谢昭去凑凑热闹。
  第33章 不走
  谢昭和傅陵现在所在的这条街道名叫松泉街,乃是京城的几条主干街道之一。两人走到街道旁的时候,才发现京城的守卫们已经在街道两旁隔开了熙熙攘攘的人群。
  松泉街上宽敞大方,街道旁,身着各色服装的男女老少满脸欢欣,满目憧憬地顺着路的尽头望去,像是在等待什么人出现。
  谢昭眼神好,很快发现了街道右侧的一处还空着地,于是领着傅陵朝那走去。
  人群拥挤,谢昭左手拿着糖炒栗子,右手握着傅陵的手腕,艰难地朝那行进,好不容易穿过人群到了目的地,额上也已经起了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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