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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卷(7)

  啊?!真的吗?鱼霜霜立刻止住眼泪,从包里取出小镜子查看。
  细看一番,发现妆容还挺完整,于是翻了个白眼,锤顾恺一拳,
  你耍我啊,根本没掉。
  顾恺看着她脸上的泪痕:擦擦吧,那么多人看着呢,你注意点儿形象好么?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几个大男人欺负你了。
  鱼霜霜抹着眼泪抽泣:我就是看到救命恩人太激动了嘛。
  裴温温和地拍拍鱼霜霜的手臂: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么,没事,别哭。
  史阳明连声负荷。
  哄好鱼霜霜,裴温转头看向史阳明:你的伤怎么样了?我听说你受伤了。
  我的伤?史阳明闻言,当即夸张地挥着手臂,大声道,已经快好了,你看!根本不影响使用!
  那就好。裴温放心下来,只是不知道怎么谢你才好,这么大的恩情,真的不知道该怎么报答。
  医药费他们早就已经通过手机转给史阳明了。
  但对于救命恩人的感谢,却还没有想好。史阳明看起来不是很有钱的样子,给钱当然是最实在的但裴温自己其实也没多有钱。
  而且,光给钱并不能表达他的心意。
  你只要好好珍爱生命,养好身体,我觉得就已经很满足了!史阳明笑道,对我来说不过是举手之劳而已,不用太放在心上。
  这话说得裴温心下不安,偷偷看了顾恺一眼,发现顾恺并没有露出异常,看来是没有察觉什么。
  这才笑了笑:谢谢你,我会的。
  等我出院以后,我会再登门道谢,虽然你做好事不求回报,我却不能忘恩负义。
  哈哈,你太客气了!史阳明被夸得飘飘然,眯着眼睛笑,不过说起来,那天的场面也确实是危险的很!当时连下了好多天雨,江水急,水里泥沙又多。你挣扎得厉害,我都呛了几口水呢。
  要不是我,换个游泳差点儿的,都救不上来你!
  提到那天的事情,裴温的神情有些恍惚。
  当时他的状态很混乱,又经历了五天ICU的抢救,人才清醒过来,所以具体的情况其实记不太清了。
  或许是大脑自动屏蔽了痛苦的回忆。
  他只隐约记得那天的天很灰,像他的心情一样压抑。冰冷的江水从口鼻灌进去,窒息时难受得要命。
  裴温,裴温?耳边传来顾恺温柔关切的嗓音,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
  顾恺发现裴温的视线又开始游离,心不在焉,仿佛根本没有在听他们讲话。
  刚才那两个小孩依旧精力充沛地在草地上嬉闹大笑,不断发出尖锐的海豚音。
  顾恺看到裴温微微皱眉,捂了下自己的耳朵。
  我没事裴温摇头,牵起唇角,露出一个浅笑,垂着眸,我们回去吧。
  顾恺有些担忧,点头:好,你还能走么?
  能。
  回病房的路途,裴温走得比平时快。
  史阳明仍在和鱼霜霜聊天,他说话声音很洪亮,中气十足,好像有用不完的力气。
  而裴温站得离史阳明较远,蹙着眉心,一直没参与话题,显得有些沉默。
  霜霜,你陪裴温回去吧,我跟阳明聊聊。半路,顾恺突然勾住史阳明的肩。
  好啊。鱼霜霜点头,扶着裴温的手,笑道,咱们先回去。
  裴温沉默地跟着她走远。
  看着二人离开,史阳明刚才被吹得有些情绪高昂,还没降下来,问:你要跟我聊什么?
  顾恺沉思两秒钟:聊聊人生和理想。
  史阳明:?
  顾恺忽然笑了,锤史阳明的肩膀一下:聊聊你是怎么平安无事长这么大的。
  史阳明:???
  这人或许就是神经比较大条,所以注意不到身边人的细微情绪变化。
  譬如,裴温现在似乎很讨厌噪音,包括小孩子的尖叫,包括大声说话。
  但他还不说。
  第九章
  顾恺和史阳明并不熟,他们是因为裴温联系起来的。
  可这两人和裴温也都不太熟,想聊都不知道从何聊起。
  史阳明只能眨巴着眼等顾恺开口。
  顾恺显然不会让两人之间陷入尴尬的沉默,在聊天中不知不觉将史阳明的户口本和履历都查得一清二楚。
  史阳明还浑然不觉。
  不过顾恺没有什么恶意,他就是想打听打听史阳明的情况,才好有针对性地帮裴温报答史阳明的救命之恩。
  这一番聊下来,顾恺发现史阳明拥有一个幸福的小家庭,目前对自己生活最不满意的是自己的工作和领导。
  顾恺便问:既然你不喜欢这份工作,领导又难相处,为什么不换个工作?
  史阳明一言难尽地看他一眼:你是做什么工作的?
  顾恺:自己开店。
  史阳明:好吧,那你可能不懂我们穷人的苦恼。
  要不是找不到其他合适的工作,我早就辞职了!谁会一天到晚看他脸色。
  总是要下班的时候突然说要加班,从不给加班费,还天天挑我的刺儿,没完没了的。
  史阳明一吐槽起来,简直说不完。
  说实话,顾恺并不是很能感同身受。
  他本科毕业之后,从父母那儿拿启动资金盘了个店面,就开始有声有色地做起自己的店来,没受过领导的气。
  但这并不妨碍顾恺对史阳明表示同情。
  如果能换工作的话,你想做什么?
  史阳明道:如果能换工作,只要工资还过得去,领导别这个熊样,还挑什么工作,什么我都做。
  顾恺忍俊不禁,拍拍史阳明的肩:行,我知道了。改天我帮你留意一下。
  史阳明一愣:留意?
  顾恺道:对啊,你不是想换工作么,我帮你看看,如果有合适的,就介绍一下。
  史阳明:那怎么好意思
  顾恺笑道:我只是介绍一下,可不是直接把你塞进去。能不能成,得看你自己。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史阳明虽然还想再婉拒一下,但是想到如今的老板,婉拒的话吞回肚子里。
  那就先谢谢你了。
  没事。
  两个人聊完回到病房时,史阳明看到裴温侧身躺在床上,被子蒙着脸,似乎睡着了,便不再打扰。
  我先走啦,改天再来。史阳明轻声对顾恺说,你好好照顾他。
  我看他的情绪似乎还是不太好的样子。
  顾恺笑着点头:我会的。
  他心想:你还能看出来人家情绪不好,难为你了。
  等史阳明走后,顾恺才轻轻推门进去,用气声问鱼霜霜:他睡了?
  鱼霜霜摇头:在输液。
  顾恺这才发现,裴温的左手露在被子外面,上面扎着针头。
  虽然滞留针让裴温不用天天被扎,但滞留针也得隔几天换一次。因此,裴温的手背上还是多了不少的针眼,一个挨一个,看着很凄惨。
  阳光照进来,落在裴温的脸上,有些刺目。裴温把被子再往上拉,挡住眼睛。
  顾恺绕过病床,走到窗边,替他拉上窗帘。
  被子放下来一些,别捂着了。他把被子往下拉了拉。
  裴温没出声,只是又低了下头。
  他纤长的睫毛微微颤抖,像一只蝶翅,在顾恺的心里扇动。
  顾恺定定看了裴温一会儿,只觉得有些收不回眼,却突然听到敲门声。
  鱼霜霜给顾恺使眼色,让他去开门。
  顾恺任劳任怨地去了。
  只是一打开门,外面站着的却是侯雪松。
  侯雪松脸上挂着一如既往的温和笑意:小裴在里面吧?
  顾恺来不及捂住他的嘴,这话便已经说出口,病房内的两人都听到了。
  鱼霜霜倏然转过身,盯向门外的人,面带警惕。
  病床上,裴温皱了皱眉。
  侯雪松礼貌地询问堵在门口的顾恺:能让一下,让我进去吗?
  鱼霜霜瞥裴温一眼,似乎想说什么,但看到顾恺,又闭上了嘴。
  顾恺不爽地侧身让开。
  冲鱼霜霜笑了笑,侯雪松进屋,径直走到裴温病床边,低头看裴温的侧脸,温声道:
  小裴?
  顾恺皱眉,强调:他在休息。
  侯雪松说:我知道他没睡。
  什么样是真睡着,什么是表演,他再清楚不过了。
  顾恺:
  侯雪松问: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裴温没出声,也没睁开眼睛。
  侯雪松锲而不舍:我知道你没睡,我来就是想看看你,跟你聊聊天,没别的意思。
  顾恺发现鱼霜霜脸色很难看,死死盯着侯雪松的背影,那架势,似乎下一秒就要扑上去把侯雪松撕了。
  裴温依旧没说话。
  顾恺见裴温没有理会这人的意思,提醒道:侯老师,裴温他今天精神不太好,一直在休息。
  你要是想跟他聊天,还是改天再来吧,今天不太巧。
  侯雪松叹了口气,目光有些无奈。
  顾恺发现,即便排除这人可能做过对不起裴温的事,以及这人喜欢裴温这两点,他还是喜欢不起来这个人。
  侯雪松永远是一副温和有礼的样子,表情像是半永久的,看多了就觉得假。
  顾恺说完,余光突然瞥到什么东西在动。
  定睛一看,是裴温的被子在抖。
  裴温在发抖?
  裴温?顾恺一愣了。
  一旁的鱼霜霜脸色骤变,腾地站起身,一把拽住侯雪松的衣袖,声色俱厉:
  你给我滚出去,立刻、马上!
  鱼小姐
  侯老师。
  这时顾恺也反应过来,两手握着他侯雪松肩膀,把他向外推。
  您还是出去吧,您现在不是很适合待在这里。
  顾恺的唇角挂着笑容,语气看似温和,动作却很强硬,让侯雪松一点都挣不开。
  毕竟顾恺比侯雪松年轻,身材比侯雪松高大不说,还长期健身。而侯雪松年逾四十,体力不行,肩膀都被捏得隐隐作痛。
  侯雪松脸色微变,半永久的笑容有点挂不住:顾恺
  希望您能为病人考虑考虑。顾恺恳切道。
  说完,顾恺三下五除二把人推出房门。下一刹,门在侯雪松眼前无情地关上,发出嘭的一声响。
  侯雪松站在门口,盯着那扇紧闭的门,瘦削的脸颊微微抽动,显得有些扭曲。
  被人这么赶出来,他有些下不来台。
  上回不还是自己粉丝的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恰好有护士经过,奇怪地看了侯雪松一眼。
  侯雪松习惯性地露出笑容,扯起唇角,略带嘲讽地轻声说了一句:
  现在的年轻人,可真没有礼貌。
  也不知道是说给谁听。
  当然,病房内的人显然不知道了。
  等顾恺清理掉无关人等之后,他回过头,发现鱼霜霜正紧张又担忧地坐在病床旁,而裴温整个人都蒙进了被子里,只露出一点黑色的发顶。
  他蜷成一团,瘦弱的身躯缩得小小的,似乎极度寒冷一般剧烈地颤抖。
  顾恺有些懵,也有些不知所措。
  他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
  顾恺张了张唇,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
  他这是怎么了?顾恺嗓音略显干涩。
  鱼霜霜咬着唇摇摇头,也不知表达的是不知道还是没事。
  顾恺搓了下手指,有点麻了爪:我们是不是该叫医生?
  鱼霜霜再次摇头:医生来了也没用。
  为什么没用?顾恺问。
  刚问完,他又自己得到了答案。
  是情绪问题吧?
  情绪问题光靠医生,确实没用。
  可裴温到底有什么情绪问题?难道他自杀的事,跟这个叫侯雪松的人有关?
  不对,如果有关的话,鱼霜霜不可能让他进门。
  可他这样没事么?
  鱼霜霜不语,只沉默地看着裴温,裴温还在抖。
  顾恺忽然想起他刚来医院那天,在监控室看到这人时的样子。
  彼时的裴温像一朵凋零的栀子花,死气沉沉。
  而现在,这朵栀子花落进泥里,在风雨中颤抖。
  顾恺看看裴温,又看看鱼霜霜,突然有些烦躁。
  所以到底发生了什么?
  这俩人都防着他,什么都不告诉他。
  要是早知道裴温反应这么大,他根本不会让侯雪松进屋。
  算了顾恺自我安慰,高中不太熟,现在重逢以后拢共也没待几天,太隐私的事情,不告诉他也正常。
  他只是很烦躁这种只有他一个人被蒙在鼓里的感觉。
  病房内是从未有过的缄默且压抑。
  裴温抖了大概有好几分钟,才逐渐平静下来。
  顾恺那颗紧绷的心也得以喘口气。
  要不要我先出去一会儿,给你们留点空间?顾恺询问鱼霜霜。
  鱼霜霜情绪很低落,点头道:谢谢。
  没事。
  顾恺离开病房,给他们带上门。
  这两人现在应该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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