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8)

  不是不喜欢了，只是长大了。
  短暂的接触，云非能够感觉得出，亚尔维斯还是过去的亚尔维斯。
  他一如过去一般温柔。
  等餐时，云非看着亚尔维斯说道：殿下，两年前我昏迷，听阿央说是您支付了我全额的医疗费，谢谢您。
  亚尔维斯愣了下，他唇角弯起漂亮的弧度，说道：那一年，云央找我，我转了他一大笔医疗费。
  云非双瞳明亮。
  亚尔维斯又道：不过
  云非愣了下，目光不解。
  亚尔维斯继续说道：当时因为不放心你，我去过医院。
  云非心跳加速，您在百忙之中还去医院看我，真的非常感谢您。
  他猜测，那一段时间或许是洛斯帝国最混乱的一段时间。
  亚尔维斯摇摇头，繁瑟学院时你一直追在我身旁，我一直认为你非常可爱。
  云非眨了下眼，放在桌下的双手揪住衣服一角，卷一圈又一圈。
  亚尔维斯道：我一直把你当成可爱的弟弟。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云非感觉亚尔维斯加重了弟弟两字的音。
  他心情很微妙，高兴，又不大高兴。
  亚尔维斯道：我去医院时，已经有人支付了你所有的医疗费用，并且预存了一笔医疗金。他补充，不是云央。
  云非双瞳瞠大，眼中惊愕。
  亚尔维斯：云央应该误会我转了他医疗金，又支付了医疗金。
  有那么一瞬间，云非想问亚尔维斯，那个为他支付医疗费用的人是谁？
  但是，这个问题很愚蠢。
  他知道答案。
  蓝希。
  只能是蓝希，也只有蓝希。
  云非说道：感谢您当时的帮助，还有您对我的弟弟云央的支援。
  亚尔维斯道：这是我应该做的，他很优秀，以后会成为一名优秀的帝国战士。
  云非想要感谢亚尔维斯对云央的看中，下一刻，又听他说道：最重要的是，他是我喜欢的后辈的弟弟。
  云非：
  他在片刻的不知所措后，红着脸说谢谢。
  好在餐厅侍应生上餐，缓解了云非的羞涩。
  吃过饭，两人走出餐厅。
  亚尔维斯让云非带着他赏景。
  云非大脑有瞬间的茫然，他才想起来，刚才在餐饮厅时他忘记查看海妖学院赏景攻略了。
  他磕磕绊绊带着亚尔维斯走在海妖学院的街道上。
  等云非反应过来时，就变成了亚尔维斯带着他走。
  云非愣了下，忽然发现比起他，亚尔维斯对海妖学院的了解更多。
  想了想，他大概懂了。
  十大军校每学年都会进行军校排序战，以亚尔维斯繁瑟学院常年首席生的身份，理论上应该参与过军校排序战。
  以亚尔维斯的身份，在他进入海妖学院时肯定有很多人带着他观赏。
  他对这里了解，很正常。
  亚尔维斯看向云非：你知道海妖学院后山鲛人泊的传闻吗？
  云非看向亚尔维斯，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他不知道。
  他知道经常夜晚就被带去爬的后山有一座鲛人泊，那是蓝海星的童话，但他从来没有关注过。
  蓝海星有传闻。
  在这座美丽的海星，哪怕直到星际时代都无法征服的海洋深处有着人身鱼尾的鲛人。
  他们貌美，擅歌，自成一隅，与世隔绝。
  但是，偶尔总会有例外。
  几千年，甚至是几万年，有一条鲛人游上海岸，鲛尾化腿，过上人类的生活，融于这个时代。
  传闻，蓝海星人拥有鲛人血脉。
  亚尔维斯询问：你知道海妖学院名字的来源吗？
  云非还是摇头，脑海中想到了第一次来到蓝海星时，导游路过时说的话。
  他的生活简单，除了学习就是学习，他无暇管其他的事情，那次听路过的导游说过后，他就彻底忘记了。
  亚尔维斯带着云非爬上了后山。
  朝着静谧的山里走去，云非一路跟随。
  他其实不是很懂。
  鲛人是咸鱼，不是淡水鱼。
  鲛人泊，这种说法本身就很奇怪。
  事实上，听到这种称呼的瞬间，云非就感到不适。
  与其说鲛人泊因为鲛人的特性，令人感到美，不如说，云非感觉到的是被囚禁的绝望。
  浮空岛下，是浩荡无垠之海，浮空岛上，是一座小小湖泊，关押了鲛人的湖泊。
  亚尔维斯说道：海妖学院的历史比洛斯帝国建国还早。
  云非目光疑惑地看着亚尔维斯。
  亚尔维斯说道：那是传闻，到了现在，传闻已经分成好几个版本了。
  云非静静听亚尔维斯给他讲故事。
  遥远的过去，一个美丽的鲛人搁浅。
  路过海岸的人类被鲛人美丽的外貌惊艳，他将鲛人带回家，养在家中简陋的木桶中。
  鲛人初入人类的世界，他对人类世界充满了好奇。
  但是，会疲倦。
  鲛人对海洋有着本能的渴望与憧憬，他想入海。
  人类不想让鲛人走。
  人类想，如果鲛人的鲛尾消失，他或许就永远都无法入海了。
  人类用刀割裂了鲛人的鲛尾，鲜血淋漓，红色的血水染红木桶。
  鲛人哭泣，一滴滴泪水晶莹剔透，泣泪为珠。
  但是啊，鲛人并不恨人类。
  他学会了人类的语言。
  他偶尔会唱歌，不需要任何歌词，简简单单的吟唱如袅袅仙音。
  能让时间静止，震慑神魂，美如幻，不似真。
  他不恨人类。
  哪怕他用尖锐的匕首割裂他的鱼尾，他也不恨他。
  因为，从海岸搁浅的那一刻，他的生命就属于他。
  亚尔维斯与云非双瞳对视，轻声说道：云非，鲛人美丽善良，是很奇特的种族。
  云非：
  云非眼皮跳了跳，不说话。
  走过蜿蜒的路，他们走到了鲛人泊。
  一月的时节非常冷，寒风凛冽，皑皑白雪。
  白雪素裹的山林，月色下散发着凛冽寒芒的湖泊。
  亚尔维斯带着云非朝着湖泊靠近，当临近湖泊三米时，云非停下了脚步。
  他感到不详。
  亚尔维斯回头看向云非，眼中疑惑，怎么了？
  云非双唇微微开启，沉默片刻后，询问，那个鲛人呢？他最后怎么样了？
  云雾遮月，天色暗沉。
  少了月光，云非看不清亚尔维斯的表情。
  夜晚的风刮过，云非作为鲛人他不怕冷，但此时却觉得很冷，他下意识双手环抱胸前汲暖。
  亚尔维斯轻声说道：触目惊心的血红中，鲛人鲛尾化腿。
  云非可以想象那个场面。
  但是啊，人类更怕了。
  哪怕鲛人说，他不会离开，他会一直陪伴在人类身旁，他却不愿相信。
  腿和尾，一双能在陆地上行走，又一个，则能在海洋中畅行无阻。
  他卖掉了鲛人的眼泪，一颗颗晶莹剔透，流转于贵族之间的晶珠，让人类获取了大量的金钱。
  他用那一笔钱建造鲛人泊。
  亚尔维斯转头，看着面前的湖泊，轻声说道：听说，鲛人可驭水，并不需要魂器，他们天生拥有驭水之能。
  他的声音，能震慑灵魂。
  他的能力，其实可以让他逃出人类的掌控。
  但是，他直到死都没有离开人类。
  云非：直到死？他顿了下，询问，传闻中，他是怎么死的？
  亚尔维斯道：是传闻，鲛人因身体的原因，他必须回到深海，而人类不肯放他回去，所以
  他长久的停顿后，他说道：他死在了鲛人泊。
  云非眼角跳了跳，心下莫名悲伤。
  亚尔维斯道：好几种关于鲛人泊的传闻在蓝海星流传，这里是鲛人对人类爱的证明，也是现在海妖学院的观景圣地。
  云非犹豫了下，他踏步上前，走向湖泊边缘。
  边缘是浅泊，越向内，越深。
  亚尔维斯脱下自己的外衣，披在了云非身上。
  因他忽然的举动，云非向前的脚步顿住，他看向亚尔维斯。
  遮掩月亮的云雾散开，月光下亚尔维斯俊逸的容貌似乎被镀了一层温柔的金芒，他说道：云非，回去吧。
  云非的手握住衣服的边缘，说道：殿下，您的衣服。
  亚尔维斯道：你看起来很冷，穿着吧。
  云非犹豫了下，说道：谢谢您。顿了下，他说道，等我洗干净了，我送去还给您。
  亚尔维斯轻声应了一声好。
  两人走回山下。
  亚尔维斯说道：云非，已经很晚了，我送你回宿舍。
  云非道谢。
  当两人距离宿舍越来越近时，云非停下脚步，他微仰头看向亚尔维斯，询问：殿下，您为什么会给我讲鲛人泊的故事？
  亚尔维斯伸出手，轻轻抚了下云非的头发。
  动作亲昵，是哥哥对弟弟的疼爱，而不是暧昧朦胧的互动。
  亚尔维斯轻声说道：大概是，因为你送我的礼物。
  云非：
  云非低头，不说话。
  亚尔维斯收回手，很抱歉，你看来并不喜欢我碰触你的头发。
  云非抬头，下意识握住了亚尔维斯的手腕。
  两人目光相对。
  云非放开了亚尔维斯的手腕，说道：我不讨厌。
  亚尔维斯轻笑，又轻轻抚了下云非的头发，说道：倒是很坦诚。
  云非眨眨眼，没有说话，他本来就不擅说话。
  亚尔维斯道：走吧。
  亚尔维斯将云非送到了宿舍楼下。
  云非临进宿舍之前，询问道：殿下，您不在这一栋楼吗？
  亚尔维斯指了指旁边的宿舍，说道：我在那边。
  云非向亚尔维斯道别，在护卫队的带领下回到了宿舍。
  关上房门，他坐在椅上，脑海中闪过许多想法。
  蓝希已经十来天没有联系他了。
  蓝希为什么不告诉他，他当时住院，是他出的钱？
  云非又想到了亚尔维斯给他讲的故事，关于鲛人泊的故事。
  与之联在一起，他想到了穿到第三个世界21世纪的华夏国时听到的童话故事美人鱼。
  海的女儿对王子一见钟情，她鱼尾化双腿，每一步似走在刀尖上，失去声音，眼睁睁地看着心爱的王子与美丽的公主进行盛大的婚礼，她
  化为了泡沫。
  像鲛人泊。
  哪怕再相爱，因为非同类，所以无法给予信任。
  不安的种子发芽，形成密不透风的网，压迫人喘不过气来。
  鲛人是，人类也是。
  他想着亚尔维斯讲给他的故事，心中意难平，打开网络，搜寻蓝海星关于鲛人的传说。
  传闻，鲛人泊曾经是一座牢笼。
  死水牢笼。
  传闻中人类为了锁住能够化双腿，又化尾的鲛人，围绕整座湖泊，他建立透明玻璃屋。
  只有他一个人能进入的玻璃屋。
  他以为，他锁住了里面的鲛人。
  鲛人的泪是财富。
  一群盗猎者想狩猎鲛人。
  他们成群结队，入山，围绕住整个湖泊。
  那一日，人类和往常一样，他去看望鲛人。
  他蹲在岸边，鲛人身体半浮出水面，他双手轻轻拖住他的脸颊，在他的额头落下一吻。
  与此同时，盗猎团的人行动了。
  他们顺着大开的玻璃门进入密不透风的玻璃牢笼。
  人类让鲛人藏入湖底，但是他没有。
  水是鲛人的武器。
  那一日，鲛人第一次杀人，他纯白的灵魂第一次染上了无垢。
  人类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仿佛在指控他。
  为什么你会杀人？
  鲛人很慌，他想解释。
  他想说他不是故意的，他只是不想让那些盗猎者伤害到人类。
  盗猎者的攻击不断。
  当利箭要刺穿人类的身体时，鲛人鱼尾化腿，他从水中跃出，他像是水中妖精。
  他保护了人类。
  他驭水，像是监牢的玻璃窗寸寸碎裂，他对他说：我不该杀人，我的泪是灾，我死，你活。
  只要我死了，就没了灾厄。
  他控制水流，将人类送出了危险区。
  直到最后，他没有看到鲛人最后的场景。
  一场灾难后，他回头去看，湖泊被血染红，一如那一日，他因为惶恐不安，用刀割裂他的鲛尾，防止他离开。
  而他深爱的鲛人，却终是离开了他。
  人类一直守在鲛人泊。
  为了纪念鲛人，他建立了学院，海妖学院。
  是海的妖精，一如他记忆中的他。
  鲛人泊，是蓝海星的童话。
  根据星网上搜寻的内容，鲛人泊又被海妖学院的学生认为是恋爱圣地。
  鲛人对人类付出一切的凄美爱情，人类对鲛人终生不娶的爱恋。
  爱不爱云非GET不到，他GET到的只有种族不同，不适合在一起。
  跨越种族的爱恋，注定以悲剧收场。
  云非又搜寻了好几个版本，终于看到了一条让他满意的结局。
  鲛人离开了人类的世界，进入了属于他的深海。
  海与陆地，天然无法跨越的鸿沟。
  云非关掉个人终端，满意结局，睡觉。
  第二天醒来时，云非收到了亚尔维斯发来的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