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220)
做爹的和儿子打架,的确应该做爷爷的出马才是。
于是三个人找到了杨整和杨瓒,想让他们去找太上皇杨忠说说看。
杨整和杨瓒找到阿爷杨忠,把事情说了一遍,这件事情杨忠也听说了,但只是听说,还没有得到证实,听到两个儿子一说,立刻沉下脸来。
杨忠说:这必然是陷害,这个节骨眼儿上,孙儿马上要册封太子,事情来得都太凑巧了。
杨瓒说:阿爷,您快想个法子,太子他住在韦将军的府上,大兄也不让旁人提起太子,这时日一长,芥蒂岂不是窝在心里,愈发的不明白了?
杨忠也觉得如此,有事情说开才对,绝对不能任由疙瘩在自己心窍里存积,否则这个疙瘩就像发酵,越发的膨胀,就像雪球,越滚越大,最后不可收拾。
杨整沉声说:其实大兄睿智内明,当时对太子发火,恐怕是因着甜食不服的痛苦缘故,已经过去两日,想必大兄的火气也散的差不多了,再者大兄并没有将这件事情声张,这些不正说明,其实大兄也不想让旁人非议小侄儿么?
杨整这么一说,大家都觉得有道理,没想到杨整平日里傻呵呵的,但竟然如此内明,看的是明明白白的。
杨整说:现在大兄和侄儿之间,只差一个台矶,只要有人可以牵桥搭线,把这股子怨气化解了,便可大好。
杨瓒看向杨忠,说:这事情阿爷来做,最合适不过了!阿爷可以单独叫侄儿和大兄过来,就说想要和他们拉拉家常,侄儿是您的孙儿,大兄是您的儿子,必然都会前来,到时候让他们巧遇一番,把事情说开便好了。
杨忠点点头说:是这么回事儿,那就这么说定了,我组一个家宴,单独让他们二人前来。
众人商讨了一个让杨兼和杨广父子俩和好的法子,便开始行动起来,杨忠先找到了杨兼,说杨兼这几日闷闷不乐,因此让杨兼过来吃个家常便饭,只是家宴,他的两个弟弟也会来参加。
杨忠是阿爷,杨兼没有理由拒绝,因此便答应下来,同意参加家宴。
另外一面,杨忠则是让韦艺去给杨广带话,就说是想念孙儿了,让孙儿去看看祖亲。杨广听韦艺这么说,没有道理拒绝,便准备回宫一趟,往杨忠的寝殿去看望祖亲。
杨广回到宫中,径直去见杨忠,杨忠看到了乖孙儿,十足欢心,将杨广抱起来,笑着说:乖孙儿,看看,祖亲给你准备了好些美味,都是孙儿喜欢吃的。
杨忠把他抱起来,其实别有深意,就是怕杨广到时候逃跑,如果自己抱着,绝对让他无法逃跑。
杨忠抱着杨广进了内殿,殿中已经有人了,是杨整和杨瓒,就等着大兄杨兼到来。
说来也是巧,就在此时,一个宫人小声通报说:人主到了。
杨广听得一清二楚,心中警铃大震,心想着原来自己是被骗了,祖亲突然让自己来看他,其实把杨兼也给叫来了。
果不其然,杨兼一身玄色的常服,从外面走进来,两个人登时四目相对。
杨兼今日是来赴家宴的,没想到杨忠把杨广也给叫来了,杨广被杨忠抱在怀中,根本动弹不得,无法逃跑,想要蹿下地,结果杨忠早有准备,怎么能让他跑掉呢?
杨忠笑着说:好好好,都到齐了,那真真儿是太好了,今儿个咱们家齐全,快快,全都坐下来,家宴马上便要开始了。
杨广个头太小了,杨忠还是个武将,被挟持着下不来地,也没法子逃跑,转念一想,自己没做任何亏心事,为何要逃跑?
杨整傻笑了一声,想要撮合大兄与侄子和好,便说:人主,今日难得
他的话说到这里,便听到一个奶声奶气的嗓音说:人主人主!
众人定眼一看,原来杨兼身后竟然还跟着一个人,只不过那个人行动不便,速度有些慢,在后面慢慢的进来,还坐着一个轮车,可不就是毕国公宇文贤么!?
宇文贤转着轮车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杨广,好似特别害怕,立刻蜷缩起来,躲在杨兼身后,瑟瑟发抖,仿佛杨广是一头猛兽,随时都会扑上去咬烂他这个无害的小白兔一样。
宇文贤拉住杨兼的袖袍,怯生生的说:人主,窝、窝害怕!
杨兼回过身去,温柔的说:无妨,没甚么可怕的。
杨广冷笑一声,真真儿是冷笑了一声,没想到宇文贤的脸皮子这么厚,自己不在宫中的这两日,想必宇文贤也没有少在杨兼面现弄罢?
不不,应该说,自己不在的这两日,宇文贤更加如鱼得水的现弄了罢?
杨忠没曾想,这场面会变得如此尴尬,便对杨兼说:我儿,今日是家宴,要不然还是请毕国公改日
他的话没说完,杨兼已经淡淡的说:阿爷有所不知,今日的确是家宴,因此儿子才带毕公前来。
杨整奇怪的说:人主,这话是甚么意思?
杨兼笑了笑,瞥斜了一眼杨广,抚摸着宇文贤柔然的发顶,说:阿爷与弟亲有所不知,毕公这孩子父母早逝,无依无靠,很是可怜儿,偏生又是个极为懂事之人,因此朕决定收毕公为义子。
义子?!杨瓒大吃一惊。
杨兼又说:就是这么回事儿,过些日子便是毕公的寿辰,等到寿辰之日,朕决定亲自参加,顺便宣布义子之事,同时赐姓给毕公,让他跟着咱们姓杨。
众人始料未及,今日是来撮合杨兼与杨广的,哪想到杨兼竟是突然多了一个儿子,虽然是义子,但是杨兼要给他赐姓。
杨广的眼眸登时眯了起来,因为旁人不知道,但是他知道,自己也不过是义子罢了,并非杨兼的亲生儿子,宇文贤如果真的变成了义子,又如此会卖乖,绝对是自己最大的敌手。
杨广的眼神凌厉,冷冷的打量着宇文贤,宇文贤躲在杨兼身后,看起来且怯生生的,唇角却抑制不住笑容,挑衅似的看向杨广。
宇文贤一副很是害怕的模样开口说:可素可素人主,弟弟会不会不稀饭窝?
宇文贤的年岁比杨广大一些,如今竟然直接改口叫弟弟了,叫的可不就是杨广么?虽然一副犹犹豫豫的模样,但杨广可看不出他犹豫来,宇文贤竟然还在搬弄是非,挑拨离间。
杨兼揉了揉宇文贤的小脑袋,说:无妨,朕喜爱贤儿便是了。
嗯嗯!宇文贤一脸欢心的模样,使劲点头,说:窝窝听人主哒!
杨兼温柔的笑了笑,说:贤儿,如今要改口唤父皇了,叫父父也行。
父父这个称谓,可是杨广的专属,虽然杨广平日里都觉得父父这个称谓不正经、不严肃,有失体面,除了被迫撒娇的时候,根本不会用,但是他没想到,有朝一日,别人也会用这个称谓。
尊的咩!宇文贤怯生生的拉着杨兼的衣袖,说:窝、窝尊的可以这样叫咩?
杨兼笑着说:为何不可?朕说可以,自然可以。
杨忠今日是来撮合儿子和孙儿的,哪知道毕国公突然杀了出来,这场面怎么看怎么觉得诡异,已经脱离了大家的预料,往奇怪的方向发展而去。
宇文贤眨巴着大眼睛,一副很可爱很惹人怜的模样,说:父
他刚说了一个字,话音未落,杨广已经眼疾手快,趁着杨忠没注意,一窜,直接从胳膊下面钻出去。
吧嗒!杨广落了地,冷冷的开口,打断了宇文贤的话头,说:父皇,儿子有话想与您说,请父皇移步。
宇文贤还没来得及叫人,便被打断了,更是怯生生的,一副小可怜的模样,说:太纸太纸可能不稀饭窝
杨兼看向杨广,眼神没有往日里的温柔,平平静静的,不见一丝波澜,说:有甚么话,这里也可以说。
杨广却说:有一些话,在人多的时候说不方便,尤其是在外人面前。
他说着,转头看向躲在杨兼背后的宇文贤。
宇文贤一张小脸写满了委屈,揪着杨兼的衣角,好像杨广打了他一样,不停的向后搓。
杨兼沉吟了一番,点头说:好,随朕来。
两个人准备去单独说话,从大殿后门走了出去,杨忠心中着急得很,对两个儿子说:这可如何是好?
杨整揉着脑袋说:我也没想到大兄竟然会带毕国公前来参加家宴,还要,还要
还要收毕国公当义子!
杨兼和杨广本就在冷战,心中已经有了隔阂,如今杨兼还要收毕国公当义子,这不是当面示威么?
杨忠说:不行,我还是得去看看!
阿爷!杨整和杨瓒连忙一人一边,把杨忠拉住,杨整说:您还是别去了,可能越帮越忙。
杨忠瞪眼说:小兔崽子,说谁越帮越帮呢?
杨兼和杨广离开大殿,从后门离去,殿中剩下一个格格不入之人,当然就是毕国公宇文贤了。
宇文贤看出来了,无论是杨忠,还是杨整或者杨瓒,三个人都向着杨广,不会向着自己,因此转着轮车准备离开,摆出怯生生的模样,说:窝窝可能惹得太纸不快了,下臣下臣还是先告退叭!
宇文贤从殿中离开,但是他并没有立刻回去,而是绕了一个圈,兜到大殿的后门,悄悄的转着轮车往杨兼和杨广离开的地方而去。
果不其然,宇文贤便发现了杨兼和杨广,那两个人离开了大殿,从后门离去,并没有去其他地方,而是站定在旁边的花园附近,正在谈话,两个人脸色都很黑,不知道在说些甚么。
宇文贤慢慢靠近,也不敢靠的太近,仔细倾听那两个人的谈话。
只听到杨广的嗓音,虽然稚嫩,却冷冷的说:父皇当真要收宇文贤为义子?还要给他赐姓?
杨兼的声音很平静,不见波澜,完全没有往日里的温柔,便像这料峭的冬日一样寒冷,说:朕想收甚么人做义子,是朕的问题。
杨广冷笑一声,似乎是被杨兼的话给气笑了,说:父皇一向英明内明,不会没看出来罢,宇文贤虽然是个孩童,但是他的心思一点子也不浅,他是在向父亲现弄自己!为的便是讨好父亲,向上爬!
宇文贤出身贵胄,他的父亲乃是北周的皇帝宇文毓,但是很可惜的是,宇文毓去世之后,身为他的嫡子,宇文贤并没有即位,大冢宰宇文邕扶持了当时很听话,很乖巧,很亲近他的宇文邕即位,如此一来,宇文贤便和皇位失之交臂。
宇文贤的父亲去世之后,他一直留在宫里头,因着年纪小,加之身世和宇文邕相似,因此宇文邕对他也不薄,封了毕国公,而且还让乐逊教导宇文贤各种礼仪知识。
就是这样环境教养下的宇文贤,比一般的孩童要早熟得多,已经学会了讨好和谄媚,知道杨兼喜欢天真无邪的小孩子,便上赶着跑过来现弄自己,为的自然是讨好杨兼。
宇文贤听杨广将自己的事情抖落出来,眯起眼目,刚想要上前装可怜,哪知道杨兼突然开口了,幽幽的说:现弄?是么,你以为朕看不出来么?
宇文贤整个人如坠冰窟,杨兼看出来了!他还以为自己装的天衣无缝,结果还是让杨兼看出来了,如何是好,这可该如何补救?
不等宇文贤补救,杨兼又说:现弄讨好又如何?你不是也一样么?杨广,难道你没有私心么?一直以来,你对朕乖巧听话,言听计从,不也是出于现弄和讨好么?
一瞬间,杨广正愣在原地,因着他说的太对了。是了,这一切都是源于讨好。
杨广也是为了讨好杨兼,才留在他身边的,他想要做小世子,想要做小皇子,想要做小太子,想要做天子!
只有留在杨兼身边,才是捷径。
因此杨广有的时候言听计从,有的时候出谋划策,有的时候则是被迫卖萌,无论是做人体工学抱枕,还是亲手料理牛舌饼,烫的满手大泡,不都是想要讨好杨兼么?
怎么?杨兼幽幽一笑,说:无话可说了?
杨广一时没有开口,瞪着一双小猫眼,死死凝视着杨兼,幽幽的说:原来如此啊
杨兼嘲讽的冷说:怎么,别告诉朕,你现在才醒悟过来。同样是讨好,你们本质上都一样,说起来,你还不如毕国公呢!
杨广再一次陷入沉默,杨兼继续说:说到底,你与朕都清楚,你到底是一个甚么样的人或许是伪装的太久了,连你自己都忘记了,要朕提醒你么杨广,你是一个注定会弑君杀父,篡位犯上之人!
宇文贤听不懂他们在说甚么,不过说到弑君杀父这么严重的话题,宇文贤便冷静了下来,心中得意的很,看来杨兼和杨广吵得很凶,根本不需要自己前去装可怜,只要让他们越吵越凶便可以了。
杨广听罢,不怒反笑,一张小肉脸轻轻一抖,笑着说:好,人主说的太好了。
说罢,直接一甩袖袍走人了。
一场家宴,因着宇文贤这不速之客的到来,不欢而散,杨广和杨兼谁也没有回来,杨兼回了路寝宫,杨广则是回了韦艺的府邸。
韦艺还以为把一尊大佛已经送了出去,哪知道天色还没黑,大佛自己又回来了,真是请神容易送神难。
韦艺见到杨广的脸色,便知道计划有变,肯定失败了,因着太子比离开的时候更可怖,黑着脸,负着手,凶神恶煞,气势凛凛。
韦艺硬着头皮上前,说:太子,卑将
他的话还未说完,嘭!!一声巨响,杨广已经回了屋舍,狠狠将门板撞上,冷声说:孤乏了,要休息,谁也不得打扰。
是韦艺无奈应声。
杨广自从那天从宫中回来,已经翘掉了露门的好几日习学,宫中好几天都没见到太子了,觉得着天色要变,传的更是风风雨雨的。
不只是宫中,韦艺的府邸里,也是风风雨雨的,似乎在讨论着甚么。
杨广今日不想起身,难得懒床,瘫在床上望着床顶,便听到门外叽叽喳喳的声音,似乎是几个仆役正在唠嗑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