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5)

  杨兼说:咱们就比一比,谁先到达晋阳,如何?先抵达晋阳者赢,后抵达晋阳者败,只要卫国公赢了,无论是一万先锋,还是潼关军,都归卫国公所有,倘或是兼赢了
  杨兼笑笑,没有再说下去。
  宇文直眼眸微微一动,虽然心动,但觉不太稳妥,不敢一口答应下来。
  杨兼似乎知道宇文直怎么想的,又抛出一个诱饵,说:这样罢,兼拨给卫国公四千兵马,还让卫国公先行二日,如何?
  四千兵马?宇文直比了一个四,又比了一个二,说:还让我先行两日?
  杨兼信誓旦旦的点头,说:正是如此。
  宇文会一听,着急了,潼关距离晋阳也不算远,四千人马都等于一个大将军的格局了,还让宇文直先行两日,宇文直岂不是稳赢了?这不是把自己到手的兵马拱手让人么?
  宇文会简直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好像热锅上的蚂蚁,立刻站起身来说:不行!
  杨兼挥挥手,不让宇文会说话,对宇文直说:如何,卫国公以为呢?
  这可是稳赢的好事儿,宇文会又着急拒绝,宇文直生怕宇文会捣乱,一时脑袋发热,一拍案几说:好!
  爽快。杨兼笑着举杯,说:那兼敬卫国公。
  宇文直暗自思量着,虽然自己只有四千人马,比杨兼手上的兵马少得多,但是总归这个数额不少,也不怕杨兼捣乱,而且先行两日,四千人马快马加鞭的急行军,怎么也能把杨兼甩下了,绝对出不得错,这个局面,自己稳赢!
  宇文直生怕杨兼反悔,说:镇军将军,一言为定,说好了两日,将军可不能带兵先行。
  你放心好了,杨兼说:为了公平起见,你可以派亲信驻扎在我军之中,相对的,兼也会派人到卫国公的军中。
  这说法合情合理,宇文直便点点头,说:好的很。
  杨兼对齐国公宇文宪说:齐国公素来稳重,便跟随卫国公先行两日,如何?
  宇文宪看向杨兼,总觉得杨兼话里有话,他不像宇文会那么莽撞,凡事都会先思量,便点点头,答应了下来。
  宇文直觉得自己讨到了便宜,只是抵达晋阳而已,又没说进入晋阳,只要自己抵达晋阳就可以收回两万多兵马,何乐而不为呢?
  一场酒宴,宇文直吃得是最欢心,食到了鸡肉,旁人啃得都是鸡架子,还达成了一个必定会赢的赌约,心情爽快得很,难免多饮了两杯,宴席散去之时,已经醉醺醺的打晃。
  宇文直还叮嘱杨兼,醉醺醺的说:镇军将军记得记得自己的承诺,让我先行两日,绝对绝对不能先走!
  杨兼笑得一脸无所谓,说:请卫国公放心便是,卫国公的亲信不是跟在军中?况且大将军的兄长宇文郎主还有伤在身,我们也走不快的。
  宇文直这才放心,被人搀扶着,七拐八拐的回了自己的营帐,闷头睡大觉去了。
  宇文直离开,杨兼便打算抱着便宜儿子也回去歇息,宇文会大步走过来,气势汹汹的挡着杨兼的去路,说:你到底是个怎么想法?!
  杨兼见他一副要打架的模样,笑着说:甚么想法?
  宇文直啊!宇文会差点跳脚,说:你拨给宇文直四千兵马,都赶上我这个大将军了,还让他先行两日,到底怎么个想法!你是诚心想输啊!
  他说到这里,便听到有人说:弟亲,不要着急,镇军将军必然有自己的法子。
  宇文会回头一看,是宇文胄来了,必然也是听说了赌约的事情,宇文会立刻走过去,扶着宇文胄说:兄长,这么晚了,你怎么还出来,应该早些歇息才是的。
  宇文胄笑了笑,说:我也是听说了赌约的事情,因此前来看看热闹,老是在营帐里歇息,都快长毛了。
  宇文会低声嘟囔着:都不知道甚么想法,就相信他有法子
  杨兼说:大将军嘟囔甚么呢,兼就是有法子。
  杨兼神秘一笑,说:这一场赌约,看似是兼吃亏,但是二位想想看,咱们刚刚破获了大量的齐军,又把大补酒送回了齐人的邺城,齐人一定把咱们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严防死守,是也不是?
  大补酒
  说到大补酒,宇文会便头皮发麻。
  的确如此,杨兼扬名立万,最害怕他的人一定是齐人,现在齐军对杨兼是严防死守,之后往前推进肯定困难重重。
  杨兼继续说:兼拨给宇文直四千兵马,这人数不多不少,声势也足够浩大了,又急于赶路,齐人必定会发现他们
  你的意思是宇文会恍然大悟说:让宇文直去当靶子?
  杨兼点点头,说:正是如此,我们要进入晋阳,总要有人在前开路。有宇文直给咱们开路,后面的路,岂不是平趟?而且还便宜得紧,堵住了宇文直的嘴。
  宇文会咂咂嘴,说:原来你这么阴险,我险些被你骗了去,可惜可惜,可惜了那跟着宇文直的四千将士啊,宇文直能会甚么,怕不是要白白断送了去?
  杨兼说:这点子你放心,兼就是估计到这点,特意让稳重老成的齐国公跟随队伍。
  宇文会当即笑起来,说:是了是了,还有齐国公,你可真是好手段,能利用便利用。
  杨兼谦虚的笑了笑,说:都是为朝廷尽忠。
  第二日一大早,宇文直还没酒醒,拖着疲惫的身躯,却硬生生爬了起来,不为旁的,他打定主意,一定要第一个赶到晋阳,把这两万多人马握在手里。
  一大早上的,杨兼还没起身,朦胧之间便听到踏踏踏马蹄声大作,显然是宇文直慌慌张张的带着兵马离开大营的声音,杨兼翻了个身,继续睡
  杨兼说话守信,说让宇文直先行两日,便是两日,两日之后,宇文直都跑出老远了,他们这才开始慢条斯理儿的整顿军营,派遣了潼关驻军驻扎在原地,自己带着余下的兵马开始赶路。
  宇文会虽然知道杨兼有安排,但这一路上赶路太悠闲了,他们从潼关出发,打算与突厥汇合,下一站目的地乃是延州。
  路途不算太远,一路上像是游山顽水一般,宇文会实在忍不住了,便对杨兼说:咱们不用走快一些?
  杨兼清闲的说:你兄长有伤在身,骨折的地方还没愈合,走快一些万一颠簸了怎么办?
  也是宇文会挠了挠头,说:可可咱们速度太慢了,如此行军下去,宇文直本就先行了两日,这会子怕是已经到了延州,渡水前往晋阳了!
  在地理位置上,北齐的延州和北周的晋州遥遥相对,隔着黄河,延州和晋州对立在东西两侧,形成了对峙的局面。
  延州一直以来都是北周威慑北齐的存在,朝廷在延州还专门设立了延州总管府,总领延州事务。
  从延州渡河过去不远,那便是晋阳,所以宇文会着急也不无道理。
  杨兼一点子也不着急,说:等着看罢,渡河是那么好渡的么?宇文直一定翻车,不,是翻船
  那可是黄河,延州和晋阳都有天险著称,很巧的是,这两个城池全都属于易守难攻的类型,这个年代想要度过黄河打仗,要不然就是划船过去,要不然就是筑桥过去,筑桥的工程实在太过浩大,宇文直耗不起,自然只能选择划船过去。
  就算宇文直到了河边上,他也会被拦住,所以杨兼一点子也不着急,闲庭信步,说:慢慢走,不着急。
  如同杨兼所预料的那样,宇文直带兵冲向延州,这一路上被齐人阻击了好几次。先是被落雕都督斛律光阻击,又是被后世北齐三贵之一的韩凤阻击,一路上艰难前行,差点变成了箭靶子,若不是还有宇文宪坐镇,这会子四千兵马恐怕都要沦陷了。
  宇文直在前面发光发热,遮风挡雨,杨兼一行人悠悠闲闲,终于来到了延州总管府。
  如今坐镇延州总管府的大总管,乃是八大柱国之一李弼的弟弟李檦。
  如今的李檦已经是一员老将,不过北周的朝廷最不缺的就是老将,李檦那是老当益壮。
  史料上记载,这个李檦身长不盈五尺,虽然每个朝代的计量并不一样,但是换算下来,北周时代的五尺应该不足一米五,大抵一米四八左右。
  李檦身材矮小,但是没有一个人敢嘲笑李檦,他生性果干,胆气十足,着实令人敬畏。
  如今李檦便坐镇在延州,任职延州大总管,统领延州事物。
  杨兼等人来到延州,早先已经通知过延州当地,但是一进入延州,并未看到任何延州的官员前来相迎,宇文会便奇怪的说:延州的谱子也太大了。
  杨兼并不当一回事儿,没人迎接也没甚么关系,便驻扎好军队,然后带着众人往延州总管府而去。
  他们进入总管府,这会儿可看到了李檦,虽杨兼不认识李檦,但是李檦一走出来,杨兼一眼便认了出来,因着李檦的身材真的不高。
  李檦胡子花白,看到他们态度不甚友好,显然对他们有意见,态度冷冷的说:镇军将军与大将军来迟了,卫国公早就渡河而去了,看来你们这场赌约,是卫国公赢了。
  甚么?宇文会沉不住气,说:宇文直渡河而去了?
  李檦说:可不是么?军机不可延误,谁像二位将军这样,慢条斯理儿的行军?卫国公今儿个一早便出发渡河去了,现在恐怕已经到了对岸,老夫看你们是追不上了,趁早放弃罢!
  李檦显然看不上杨兼和宇文会。
  一来杨兼是个毛头小子,初出茅庐便被传的神乎其神,李檦这个老将是实打实一步步走上来的,所以不信这个邪乎,不相信杨兼的本事儿。这二来嘛,也是因着宇文会,旁人都传说宇文会是拼爹上位,李檦对这种靠爹上位的贵胄子弟没甚么好感。
  加之卫国公火急火燎的渡河,他们却散漫懈怠,李檦更觉得这二人难成大器。
  李檦说:倘或二位将军这会子追上去,可能输的还不算太难堪
  他的话说到这里,却听到报!!的声音,延州将士快速冲进来,大喊着:将军!卫国公卫国公的队伍遭受稽胡袭击!折返回来了!
  甚么!?李檦还在挖苦,竟然现场被打脸,吃了一惊,他以为宇文直这会子早就到了对岸,哪知道竟然折返回来了。
  话音一落,便听得哎呦哎呦的惨叫声,一个落魄的人影冲进来,不是卫国公宇文直还能是谁?!
  宇文直像是落汤鸡一样,浑身湿透了,带着一身的泥泞,介胄染了水,沉重无比,拖拽着便进了延州总管府,一路滴滴答答的淌着水。
  宇文直狼狈跑进来,一眼就看到了杨兼,震惊的脚下不稳,咕咚一声栽在地上,与此同时,脑袋顶上的头盔滚了下来,众人立时便看到了宇文直的头发。
  宇文直好端端的离开延州总管府,只是渡了个河,不止浑身湿透了,他的头发还秃了。
  秃了好大一片,半边都给削没了,另外半边还打卷儿,一看就是火烧的。
  哈哈哈!宇文会当时就笑了出来,还有尉迟佑耆,尉迟佑耆和宇文直早有嫌隙,看到宇文直如今这个模样,一个没忍住,也笑了出来。
  宇文直被笑得心直慌,连忙捡起地上的湿头盔,又盖在头上。
  李檦吃惊的说:卫、卫国公,这是怎么回事?!
  宇文直惊恐的说:稽胡人!是稽胡这群刁民!
  宇文直气的语无伦次,还是齐国公宇文宪从外面走进来,解释说:稽胡人投靠了齐贼,在水上偷袭了我们,我军不擅长水战,当时风浪又大,因此毫无还手之力,舟师全都翻下水去,幸而没有甚么人员伤亡。
  稽胡,是匈奴的一种,不过也有说是山戎人和赤狄人的后裔。稽胡发展缓慢,到了如今,其实大抵已经被灭掉了,但是有一些稽胡幸存下来,生存在东西的夹缝山谷之间,也就是生存在北周和北齐的管辖之中。
  北周和北齐都靠着天险,他们仰仗天险互相制衡,这些稽胡人十分擅长水战,常年居住在黄河边上,还有山谷之中,一直都是延州总管府头疼的存在,屡禁不绝,怎么打都顽强滋生。
  齐人被杨兼打怕了,稽胡这个时候便联络到了北齐,杨兼的队伍和突厥汇合,一定会从延州渡河来攻打晋阳,稽胡正好生存在这附近的山谷之中,熟悉地形,而且擅长舟师作战,只要杨兼的队伍无法渡过河水,便无法对晋阳产生威胁。
  北齐别无选择,立刻与稽胡合作,一同打击杨兼的军队。
  宇文直带领着四千人马,浩浩荡荡的渡水,稽胡人一看,还以为是杨兼的兵马,于是立刻行动起来,将宇文直的船只全都掀翻,幸而宇文宪果断机智,下令全军撤退,否则稽胡人冲上来,便是全军覆没的节奏。
  宇文直面子不好看,硬着头皮说:稽胡欺人太甚!这些贱民蛮夷!!李檦,你身为延州大总管,怎可放任这些贱民猖獗!?
  李檦本是看不上杨兼和宇文会的,觉得他们不成才,反而是卫国公宇文直有一股子冲劲儿,哪知道如今一看,卫国公宇文直哪里是有冲劲儿,分明是傻劲儿!
  这会子还责怪上自己了?李檦可是个老将,吃过的盐比他吃过的米还多,冷笑一声,说:卫国公技不如人,还赖起了旁人?
  宇文直脸皮又疼,心窍又疼,自己一路跌跌撞撞,好不容易比杨兼先一步抵达延州,紧赶慢赶渡河,这会子却无功而返,而且落得一身狼狈,头发没了,兵马落空了,宇文直能不疼呢?
  宇文直气的面色涨红,看到跟在杨兼身边的小包子杨广,立刻把怒火全都洒在软柿子身上,嘭!!一脚踹过去。
  杨广反应迅速,一步闪开,虽然十足灵活,没有被实在的踹到,但是小袍子上被碰了一个泥印。
  杨广素来便有洁癖,眼看着雪白的小袍子上印了一个泥印儿,冷冷的瞪了宇文直一眼,随即眼眸一动,转头扎进杨兼怀里,装作呜呜的哭泣,嘴里撒娇说:呜呜呜父父!疼疼!呜呜欺负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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