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5)
当即抱拳对尉迟佑耆说:人质已经交换,还望周师信守诺言。
兰陵王亲自来送人质,这里乃是潼关门外,如果周师接到了人质,反过来放箭或者出兵,兰陵王只有五十兵马,虽接到俘虏一万,但这一万齐军根本没有兵器,手脚也都被绑住,束手束脚根本无法应战,稍有不慎便会再一次被俘虏。
尉迟佑耆没有理会兰陵王,快步上前,眼看着杨兼满脸的血迹,都不敢碰他,着急的说:世子!世子你怎么样?
杨兼笑了笑,笑意十足温柔,带着一些安抚性,不过一笑起来便牵动了脸上的伤口,不得不说,即使杨兼是一条疯狗,也觉得有些疼。
杨兼说:无妨,小玉米,快扶着宇文胄,咱们上城楼。
是!尉迟佑耆立刻搀扶着宇文胄,别看宇文胄身材高大,足足比尉迟佑耆高出一个头,但他现在瘦的已经脱了相,尉迟佑耆又是习武之人,搀扶着宇文胄不在话下。
众人快速进入城门,宇文会一声令下:关闭城门!
关闭城门!!!
关闭城门
潼关大门发出轰隆隆的巨响,仿佛野兽的獠牙一般死死咬合起来。
众人一进城门,宇文会、宇文宪等人立刻从城门上冲下来,一路快跑,宇文会大喊着:怎么样,你没死罢?!
杨兼只是被俘一天,因为嘴贱,挨了三鞭子,又饿了一整天罢了,并没甚么大事儿,说:快找医官,给宇文胄看看伤势!
宇文会看到堂兄宇文胄,几乎不敢相认,宇文胄没有人形,落魄到了极点,面容枯槁,手臂骨折扭曲着,身上没有一块好的皮肤。
宇文会气怒的哑声说:齐人这帮狗贼!!快!医官呢!医官在何处!?
小包子杨广也从城门上颠颠颠的跑下来,因为他个头小,腿也短,所以跑下来费了不少工夫。
杨广是第一个看到书信之人,第一个念头和其他人一样,都觉得杨兼是个狂人猘儿,否则如此,谁会把自己当做诱饵,深入敌营,只为了分裂敌方?
但杨广同时对杨兼又不得不佩服起来,不仅步步为营,而且手段癫狂,这样的人又可敬又可怕,杨广越发觉得,自己讨好杨兼的做法没有错,这样的人,讨好总比为敌要保险的多。
小包子颠颠颠跑过来,奶声奶气的说:父父!
他说着,根本无需任何酝酿,直接哇的一声大哭起来,活脱脱一个小娃儿的模样,还十足可怜,好似特别委屈,嘴里喊着:呜呜父父父父肿么受伤了,呜呜,窝给父父吹吹,呼呼便不疼了!
小包子一面哭咽,一面坚强的给杨兼呼气,时不时还用小肉手擦着挤出来的眼泪,好似特别懂事儿的模样。
杨兼连忙把小包子抱在怀里,说:乖儿子,父父不疼,我儿做的非常好。
尊的尊的咩?小包子眨着大眼睛,倒着气儿,装作哭到打嗝儿的模样。
杨兼点头说:自是真的,若不是我儿,计划怎么能如此成功?
宇文会也说:的确如此,谁也没想到,你竟把书信交给了一个小奶娃儿!倘或是一般的奶娃儿,那场面早就给吓哭了,这小娃子不可限量,当时可镇定着呢!
当时的杨广的确十足镇定,杨广眼眸微微一动,恐怕宇文会多说,把自己的底细给揭穿了,便把小脑袋靠在杨兼胸口上,特别粘人的蹭了蹭,奶声奶气的说:父父,抱抱!
杨兼已经被小包子纯天然不含糖的代糖假萌彻底征服了,并没有在意宇文会的话,抱着小包子,温柔的哄着说:乖,父父抱着你。
就在众人说话的空档,突听城门上一阵骚乱,杨兼眯起眼目,说:怎么回事?何处来的弓弩手?
潼关的城门之上,竟然冒出很多弓弩手,一看便知道早有埋伏,此时全都冲出来,对着城楼下面的兰陵王等人射击。
宇文会抬头一看,说:坏了!必然是万忸于智那厮!
双方交换俘虏,杨兼在书信中强调过,一定不要伤害了兰陵王的性命,因为他的目的是招揽,兰陵王如此人才,如果能归顺自己,那日后的日子必然清闲不少。
万忸于智显然不这么想,如果趁着齐军交换俘虏没有撤退的空档,先发制人,出其不意,将兰陵王当场射杀,那么这个天大的功劳便是自己的了,也免得杨兼上禀朝廷,说自己不配合先锋队伍。
万忸于智打的好算盘,趁着杨兼他们不注意,便立刻下令弓弩手射杀,杨兼眯眼说:上城楼,快!
众人快速冲上城楼,果然是万忸于智正在指挥弓弩手,万忸于智眼看他们上来,不让弓弩手停止射箭,反而大喊着:快!放箭!一个不留!
杨兼沉声说:立刻鸣金,终止放箭!
杨兼的面向本就不魁梧,也不虬髯,看起来温柔又儒雅,他如今脸上挂着伤痕,长发还披散而下,看起来更加没甚么威胁力。万忸于智不屑一顾,狡辩的说:齐贼与我军不共戴天,手下的将士们恨不能扒掉齐贼的皮,啃烂齐贼的骨头,我这个将军纵使下令,将士们杀红了眼睛,也不一定会听啊!
是么?杨兼并没有与他废话,只是幽幽的笑了一声,随即将小包子轻轻放在地上,往前走了两步,就在万忸于智吃惊的目光下,杨兼突然伸手,一把扼住万忸于智的脖颈。
嘭!!
啊啊啊啊
随着一声轻响,还有万忸于智的惨叫,杨兼扼着万忸于智的脖颈使劲向后一撞,万忸于智感觉半个身子凌空,差点直接飞出城楼去,他双手连忙乱抓,大喊着:不不要松手!!
但凡杨兼的手劲儿稍微一松,万忸于智必然掉下城楼,摔成肉泥。
杨兼的眼眸挂着血丝,唇角染着干涸的血迹,脸上的笑容依旧很温柔亲和,幽幽的说:现在你的将士,肯听你的命令了么?
听!听听听!万忸于智不敢执拗,大吼着:鸣金!!谁也不许放箭!谁也不许放箭
万忸于智的士兵面面相觑,立刻放下弓弩,箭雨这才平息下来。
杨兼冷笑一声,嘭!丢垃圾一般将万忸于智扔在一面,看也不看一眼。
杨兼站在城楼之上,向下看去,因着方才放箭,齐军有些慌乱,不过杨兼及时阻止,并没有甚么大碍。
他向下看去,兰陵王正好抬头向上看来,城楼虽高,但二人都知道他们对上了眼目。
杨兼挑了挑唇角,拢起手来,朝下朗声说:老四,哪天你当真在齐地混不下去了,为兄不会记你的仇,你只管投奔过来,为兄还是会对你敞开宽宏的胸膛的。
兰陵王的目光微微一动,眯眼冷声回话:镇军将军安心,本王死也不会。
诶,杨兼温柔莞尔,还是拢着手朗声向下喊,用足以让潼关内外都听见的声音说:凡事别把话说得这般满,这天底下能把话说得如此满之人,唯独为兄一人。
兰陵王不屑一笑,说:因着你神机妙算?
杨兼摇摇头,一本正经,嗓音还颇有些自豪的隔空喊着:非也非也,因着为兄脸皮足够厚,不怕现成打脸。
第35章 一种救赎
兰陵王吐息一窒, 突然有些后悔接口杨兼的垃圾话,沉默了下来,也不再说话, 调转马头,扬鞭催马,低喝说:回营!
杨兼站在城门上,还是向下喊着:记住为兄的话,哪天混不下去了,一定来投奔为兄!
兰陵王这次学了乖, 没有再接杨兼的垃圾话, 头也不回, 毅然决然的纵马离开, 身后一万俘虏也快速跟上, 很快撤退出众人的视线。
北齐军队撤退, 众人还想说些甚么, 便听到小包子奶声奶气的喊声:父父!
紧跟着是嘭一声, 杨兼上一刻还好好儿的, 威风凛凛的站在城头之上对兰陵王挑衅示威,下一刻却突然失去了意识, 身子一歪,一头栽倒了下来。
将军!
世子!?
快快!叫医官!医官!
杨兼感觉身体很疲惫, 或许绷着的那根弦终于松懈了下来, 脖子和脸面火辣辣的, 身体也没有了力气, 一口气没提上来, 竟然直接昏厥在了城门之上, 他昏厥之时, 还能听到四周慌乱的呼唤声。
杨兼也不知道睡了过久,朦朦胧胧的睁不开眼睛,即使知道自己在昏厥,也睁不开眼睛,身体用不出一点子力气,渐渐的,杨兼才感觉好转一些。
杨兼的脸上痒痒的,好像有一根羽毛似的,但感觉不是很真切,他努力睁开眼睛,想要看看那根羽毛到底是甚么。
一睁开眼目,没有看到羽毛,反而看到了一个圆圆润润,粉粉嫩嫩的雪白小包子,是他的便宜儿子杨广无疑了。
那在他脸上瘙痒的并非甚么羽毛,而是小包子在给杨兼上药。杨兼多半的伤口都在脸上和脖子上,高阿那肱那三鞭子,全都打在裸露的皮肤上,皮开肉绽,鲜血凝固,小包子趁着杨兼睡着,正在给他擦药。
父父醒啦!小包子杨广奶声奶气的呼唤了一声,随即睁大了眼睛,满满都是惊喜的模样。
杨兼艰难的点了点头,还有些没力气,虽然虚弱,但还是勉强笑起来,很是温柔的说:父父没事,肯定是饿晕过去了。
真别说,杨兼他自从被俘虏之后,一直没有用膳,肚子里饿得很。
小包子眼看着杨兼醒过来,满脸都是惊喜,随即脸面的表情快速的变化起来,眼看着小包子喜悦的表情慢慢变质,竟然说哭便哭,大眼睛含着泪泡,眼眶登时红彤彤,泪水瞬间蓄满,好像不堪重负的大坝,马上就要泄洪。
杨广的表情拿捏的恰到好处,眼泪也是收放自如,担心的表情之中还夹杂着一些许的委屈,把一个小孩子的情绪展现的淋漓尽致,他知道杨兼禁不住小娃娃的眼泪攻势,奶声奶气的呜咽着:呜呜,父父!想父父!
乖,不哭杨兼果然禁不住这个,百试不爽,百发百中。虽刚醒过来,身子上还没有力气,却极力安慰着小包子,说:乖儿子,不哭不哭。
嗯嗯!小包子用肉肉的手背抹了抹眼泪,把自己抹成了一个小花猫儿,乖巧的使劲点头,一脸隐忍的模样说:窝不哭,父父父父会心疼哒!
好一个油腻的小包子
不过真别说,倘或别人说这话,简直油腻的不能直视,偏生小包子说出这话来,那隐忍的表情恰到好处,反而不显得油腻,杨兼当真很吃这一套。
杨兼看着听话懂事的便宜儿子,突然温柔的笑了一记,那笑容无比温和,仿佛三月春风,带着一丝丝和煦与温暖,杨广看到这样的笑容,却没有被表象迷惑,心里咯噔一声,眯了眯圆溜溜的猫眼,暗道不好
就见杨兼笑眯眯的对他招手,说:儿子,来来,一天不见,是不是特别想父父?
杨广知道这是一个圈套,但只能硬着头皮,装做懵懂的模样,点点头,说:想!想父父!
杨兼循序诱导的说:是不是也特别想给父父做抱枕?
杨广:就知道会这样。
小包子肉肉的小脸蛋僵硬了起来,明显卡了一个壳,咬着肉嘟嘟的小嘴巴不说话了。
杨兼露出受伤的表情,说:儿子,父父的伤口又疼了,你不给父父做抱枕,父父的伤口会更疼的。
杨广心底里翻了个白眼,不过还是奶声奶气的配合杨兼的说辞,板着小脸说:父父,骗人不是好孩纸!
杨兼按住自己的胸口,很是浮夸的说:嘶哎真的很疼,怎生是好呢?
杨广心底里又翻了个白眼,能让他这个暴君翻白眼之人,当真不多见,或许唯独杨兼这一人。
杨广也没有旁的法子,虽做抱枕有失体面,但说到底,自己现在不过是个四五岁的奶娃娃,谁会在意一个小娃娃的体面呢?杨广心想,反正都要讨好杨兼,自己也不吃亏。
小包子立刻迈开小腿跑过来,小肉手扒着床牙子,使劲倒腿儿往床上爬,嘿咻嘿咻两下,这才爬上来,壮士断腕一般,主动躺在杨兼身边,还抬起杨兼的手臂,一条龙贴心服务,将自己送到杨兼的胳膊下面,随即摆好杨兼的手臂。
杨兼登时欢心起来,笑得更加温柔,却莫名有一种大灰狼看到小红帽的喜悦,手臂一收,将小包子抱在怀里,下巴蹭了蹭小包子柔软的小脸蛋,深吸了一口气,笑着说:我儿果然又软又香,还有奶香味呢。
杨广本想反驳,朕怎么会有奶香味?但仔细一想,罢了罢了,反驳也毫无意义,还不如省点口舌。
杨兼搂着小包子,戳戳脸蛋,摸摸小手,把杨广折腾的没了脾性,不过也就是一会子,杨兼堪堪醒来,身子还有些虚弱,又抱着这天底下最可爱的人体工学抱枕,精神慢慢放松下来,困倦席卷而来,很快便坚持不住,头靠着小包子合上眼目,陷入睡梦之中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着抱着小包子的缘故,杨兼并没有做奇怪的噩梦,对于杨兼来说,对小包子好,好似便是对自己好一般,没有人会因为愧疚去弥补杨兼童年的阴影,在这个世上,只有杨兼能弥补自己童年的阴影,对于杨兼来说,小包子好像就是杨兼的一种救赎。
杨广保持着挺尸的状态,听到耳边的吐息声慢慢平稳下来,这才松出一口气来,稍微侧了侧头,看向睡得正香甜的杨兼。
小包子那双圆溜溜的猫眼,轻微的眯起来,审视的打量着杨兼,瞬间变成了一双三白的狼眼。杨广一时陷入了迷茫,他生在贵胄之家,因为不是长子的缘故,想要上位需要比旁人付出更多的努力,杨广一辈子都在努力向上爬,对于他来说,父亲就是一个严苛的上级,杨广从未体会过过多的父爱亲情。
然,此时此刻,杨广莫名觉得杨兼的怀抱有些许的温暖,只是稍微迷失一会子,似乎不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