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63)

  时愈把数学书认真摊好,又小声问:如果有不会的,我可以问你吗?
  言淮:。
  时愈:那你是同意了,谢谢你,你真是一个好同学。
  盯着教材看的第二分钟,时愈就有了新的疑问。
  喂,他试图呼唤言淮,好同学。
  但言淮毫无反应,甚至还蹙起了眉,继续看着自己眼前的书。
  时愈见状,干脆拎着书站起来,绕过桌子到言淮身边,弯腰:同学
  言淮不得不有反应了。
  他抬起头,就见时愈穿着淡蓝色的校服,顶端扣子解了两粒,有点不伦不类地露出半边锁骨,还穿着短裤,小腿瘦长白皙,就是被空调冻得瑟瑟发抖。
  时愈顺着他的视线看了一下,解释:膝盖受伤,穿不了长的,我有点冷。
  言淮收回目光:什么问题?
  时愈把自己的书摊到他的书上:这道练习题。
  言淮扫了一眼:你的解题步骤?
  没有,时愈理所当然,我看一看就知道自己不会做。
  言淮:
  言淮:我认为你的脑子不如一张练习纸有用。
  时愈后知后觉地发现,言淮又在骂自己。
  我没有带本子,时愈有求于人,不得不忍气吞声,忘记了也没带笔。
  本来这趟的目的只是接近言淮
  言淮啪地把时愈的数学书合上:那你可以回去了。
  时愈:?
  言淮:等你什么时候能用眼睛看出答案了再来问我。
  说完这句话,言淮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看样子是要跑路。
  时愈哪能让他跑,伸手就抓住言淮的胳膊,央求:我错了嘛,下次一定记得先解题再问你我能不能请你当我的家教老师啊,我知错能改,真的。
  少年人的手干净而柔软,带着夏天常有的热度,言淮收书的动作一顿,随后直起身,缓慢而坚定地,把时愈的手从自己胳膊上拿下来。
  不教。他说。
  时愈都快被他气死了,哪里见过这么软磨硬泡都不动摇的人。见言淮马上要走,时愈一着急,忘记了自己膝盖有伤,抬腿大跨步就要去追。
  我擦刺痛突然袭来,时愈像是扯到蛋了一样停在原地。
  言淮转过身,就看对方委屈又难过地开口问:那你到底怎么样才会教我嘛
  时愈很伤心,为自己这番无功而返的瞎折腾。
  他打定主意,要是言淮再拒绝,他就不追着这人跑了,累。
  宁愿月考后被训一顿。
  不料言淮站在书架旁半晌,突然说:可以试一次。
  时愈:?
  不过有几个要求。言淮语气冷静,说出的话听在时愈耳朵里却很残忍:端正学习态度,禁止威胁同学。还有,
  他瞥了时愈的细胳膊细腿一眼:不许打架,不许被人打。
  时愈:
  这个,真没有。
  第63章 倒流 2
  言淮所在的是理科1班,在五楼。
  升入高三的时候进行了一次摸底考,按排名抓了六十几个人分到1班和2班,其余班级保持不变。
  听说言淮那时候是擦着边被捞进去的。
  晚自习的时候,1班的学生大都在埋头刷题,安静得只有笔落在草稿纸上的声音,言淮翻过最后一页书,总算把这本政治教材看完,若有所思。
  有人在外面找你。同学路过的时候,低声说。
  言淮抬起头,就看见时愈挤在窗边,正朝他眨眼。
  几秒后,言淮还是起身出了教室门。
  时愈手上拿着习题册,却完全不着急问问题,反而道:我发现了,整个班就你没有在认真学习。
  言淮:?
  时愈指指他桌上摊着的政治书:你都在看什么啊,不用刷题吗?
  不用,言淮竟然说,浪费时间。
  时愈看起来很沮丧:那你教我做题岂不是也浪费时间。
  这句话的回答很明显,言淮原本要开口,不知道想到什么,又停了下来。
  问吧。他说。
  时愈算不上一个聪明的好学生,言淮甚至觉得他脑瓜不同于常人。
  记忆力没有太大问题,言淮前天让他记的公式都记住了,就是解题的时候思路飘忽不定,往往前半截还正常,后半段全部垮掉。
  有时候结果竟然还是对的。
  时愈,看着人写字的时候,言淮忽然出声,我记得你们楼层有办公室。
  晚自习的时候大可以直接去办公室问老师,不用特意跑到五楼,趴在走廊的栏杆上写题。
  时愈停下笔。
  我们老师已经放弃对我的治疗了,时愈理直气壮地说,而且去办公室的学生好多,我排不上号,还是你比较有空。
  言淮深墨色的眼眸静静看着眼前的人:如果我说没有空呢。
  时愈纠结了一会儿,妥协道:那我加你微信,我把问题直接发给你,你有空再回我嘛。
  言淮:。
  见他久久不说话,时愈有点奇怪:你怎么了?
  言淮的神情也很奇异,过了许久,他才缓缓问:微信是什么?
  时愈:
  言淮时愈愿称之为史前人类,没有微信,没有手机,离谱的是还不知道这两个是什么东西。
  于是周日家教的时候,时愈送了他一部最新款的手机,还贴心地办上卡买了网。
  言淮拿着那纯白色的手机,翻来覆去看了足足一分钟,才收进自己的口袋里。
  谢谢。他说。
  时愈看着言淮的模样,越发笃定自己的猜测。
  言淮应该是一个出生偏远山区,独自来到城市上学的贫困中学生。
  去我房间吧。时愈道:我爸妈不在,他们去吃饭了,晚一点才回来。我妹住在学校。
  时愈的家是一栋三层高的小别墅,装修低调素雅,并不怎么浮夸,言淮跟着他上了楼,来到一个小房间里。
  房间在三楼,打开门,就能看见靠墙摆放的小书架,浅色书桌旁有一个绿皮小沙发,毛绒地毯铺在中央,尽头淡黄色床榻挨着落地大窗,透过窗户,可以瞧见外面星星点点的人家灯火。
  很温馨平常的一个卧室,和言淮预想中不太相符。
  他还以为时愈会在房间里挂上黑帮团伙的画像,听说现在的坏学生们都喜欢黑老大。
  书桌的台灯下摊着好几本书,上面鬼画符似的写了些公式,言淮扫了一眼,没说话。
  开始吧,时愈坐下,托腮看他,暖黄灯光映照下睫毛又长又翘,言老师。
  两小时过后,言淮还坐在桌旁,而某个热爱学习的同学已经逃跑。
  我不会。时愈抱头窜进自己的被窝里,做鸵鸟状:我不写题了,我马上就要死了。
  言淮放下批改的红笔,想把人逮过来,刚走两步又停下。
  他不习惯和人太过亲密接触。
  索性时愈在床上赖了一会儿,又无精打采地起身,返回桌前。
  你继续,少年奄奄一息道,讲慢点,我脑子好疼。
  言淮:吃点药。
  时愈睁大眼:你嘲讽我?
  言淮:没有,真心话。
  更讽刺了。
  首次家教日的三个小时,时愈痛不欲生地度过了,言淮收拾东西下楼的时候正好遇见时愈爸妈回家。
  时父是个看起来严肃正经的中年男人,而时愈的妈妈打扮优雅知性,见到陌生人下来,先是愣了愣,很快反应过来,微微一笑:
  是言同学吧?
  言淮有点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好说:嗯。
  时愈妈妈道:听小愈说你是他的新家教,这段时间辛苦你了。如果有什么需要的东西,可以告诉我们。
  时父则皱着眉,说:他怎么没下来送你出门?就这么招待客人的?
  言淮难得开口为别人说话:时愈在上面做练习题。不用送,学校不远,我自己回去。
  回学校的路上,言淮手里还提着时愈家送的水果和点心。
  晚上十点,街道上人流减少,他提着塑料袋站了一会儿,转身安静地看向时愈家的别墅。
  从这个角度,能看见三楼的房间开着灯,隐约还似乎能看见人影在窗边晃来晃去。
  时愈果然没有好好做题,直接跑床上去了。言淮心想。
  他又找出那个纯白色的手机,简单浏览了一下操作。
  笨重版的终端。
  不过还算好上手。
  言淮点开名称为微信的软件,发现时愈已经帮他注册好了。而空荡荡的列表里正躺着一个新好友,还有条来自一分钟前的新消息。
  [时y:言老师我突然好困,我先睡觉了!]
  一中最近又有个传言,说某个姓时的小混混缠上了高三校区的新晋学神。
  不仅强迫学神给他写作业,更过分的是还在周末的时候要求学神到他家里去。
  去家里做什么?众学生意见不一。
  有人信誓旦旦地说在放学路上就看见过言淮,那时他神色茫然,表情冷漠,行走缓慢,肯定是被时愈当成了沙包发泄。
  还有人异想天开,觉得时愈把言淮喊到家里,就是为了盯着他通宵写题,毕竟时愈自己不会做题,就要使劲折磨会写题的人。
  有力证据就是时愈这段时间眼下淡淡的黑眼圈。
  英语课下课后,熊猫从前面座位绕过来,敲敲时愈的桌角,稀奇地问:你最近在做什么?怎么天天上课睡觉?
  时愈正侧趴压在课本上,闻言睁开半只眼,小声嘀咕:也没那么夸张
  就是英语和语文课稍微眯了一会儿。
  因为这两科时愈基本不用听讲,靠直觉和语感能拿到挺高的分。
  熊猫动动手,从时愈胳膊底下抽出一张薄薄的卷子,拎起来看了半天,匪夷所思道:物理试卷?
  你不会真的那么变态,特地带试卷回家喊别人做题给你看吧。他说。
  时愈困得迷迷糊糊,哪里能听清他在说什么,随意哼了两声。
  这几天被言淮抓到拿手机上网搜答案,作为惩罚,言变态又多给他派了两张卷子,甚至还坐在旁边监督
  时愈昨晚和错题奋战到凌晨两点才睡的。
  熊猫短暂地和他聊了会天,瞧见下一节课的老师已经进了教室门,忙回到座位上。
  而时愈直起腰,懒洋洋地支着头,正准备到桌底下摸出手机给言淮发个消息,争取减少下一次的作业量,忽然听见桌上一响。
  莫烨拿着瓶冰镇橙汁,臭着脸放到时愈本子上,瓶身上流淌的水汽把纸张打湿。
  时愈瞥了他一眼:我不渴。
  莫烨目不斜视,语气不太好:醒神,这节课是化学。
  他们班的化学老师,外号八只眼,能任何一个角落捕捉到学生的走神时刻,并给予粉笔头精准投掷惩罚,加三晚办公室试卷套餐。
  时愈没什么反应,只不过找到莫烨的微信,把橙汁的钱发了过去。
  谢了。时愈把饮料拿开,手不小心碰到莫烨摞起放在桌面前方的一堆笔记本,本子瞬间掉了一半在地上。
  时愈:
  台上的化学老师看了一下这边,敲敲粉笔,示意他们赶紧捡东西,要上课了。
  抱歉。时愈小声说了句,弯下腰去够笔记本,目光无意间扫过,在某个摊开的本子上停顿了几秒,有些发愣。
  莫烨脸色变了变,把桌子一推,发出刺耳的声响,当着同学和老师的面,匆匆绕过去把东西捡起来。
  时愈起身,若有所思地看了他一会儿。
  你在写小说?
  见化学老师开始在黑板上写字,时愈压低了声音问。
  不知道为什么,莫烨的脸色有点苍白,眼神飘忽不定,过了好半天他才开口:没有,不关你的事。
  时愈无语:那不问了。
  写就写呗,时愈那个上初中的妹妹还在日记本上写《校园王子暗恋我的那些年》呢,这年头写点东西还怕别人觉得奇怪么。
  只不过时愈心里有些不解,他刚刚那一眼扫过
  总觉得在莫烨的笔记本上,那堆密密麻麻的字里看见了自己的名字。
  也许是错觉吧。
  言淮教了时愈两个月后,高三级迎来只有两周的寒假。
  寒假期间不允许住宿,期末考完,学生们都在教室收拾东西回家。时愈把东西搬到车上,和熊猫打完招呼后钻进车内,头也不抬就喊:陈叔,待会在
  叫什么呢?驾驶座有人转过头来,语气无奈:连自己爸爸也不认得了?
  时愈怔了一下,没想到老时会自己过来接他回家。
  他隐约记得这段时间的公司应该挺忙的。
  考得怎么样?老时转动方向盘,避开拥挤的车流,一边从后视镜里看自家儿子。
  时愈老老实实坐在车后座,双手放在膝盖上,接受这句灵魂拷问:不太清楚。
  见老时的脸色有要变黑的趋势,时愈忙补充一句:不过应该比上次要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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