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摸一下手

  钱镜握住了斯坦奇大魔法师的手——就是戴满了宝石魔法戒指的那一只。
  冰冷的感觉从那只手上传来。尽管知道大魔法师已经死了，身体开始僵硬，绝对不可能再动弹，可钱镜还是有种被握紧的错觉。那只冰冷的，但是曾经无数次施展强大咒语的手似乎还有隐藏的力量，似乎能够从死者的世界伸过来，不断将钱镜往那个方向拽。
  “错觉，别自己编故事吓唬自己！”钱镜深吸一口气：“这就是一次临摹，就像画魅神草的那次一样。一次临摹，临摹而已……”
  钱镜用心灵塑形墨水感知斯坦奇大法师的身体特征，用另一只手将这些特征模仿出来。钱镜没有从控制椅周围看到什么面板，那么这里使用密码的可能性就比较低。他猜测，这个魔像系统有很大可能依靠判断某种无法仿冒的身体特征来识别使用者，就像地球上的指纹、虹膜技术类似，毕竟这样可以在方便和安全两方面都取得不错的效益。
  “我现在就是斯坦奇。”钱镜默默暗示自己：“魅神草可以让食物增味器正常工作，同样的方式我也应该可以让这个控制中心工作。现在，将元素感应集中到右手上，集中到心灵塑形墨水上。那就是斯坦奇的右手，我就是斯坦奇。”
  画出物来就能模仿物，画出人来就能模仿人。钱镜承受不起画出一整个人来的消耗，但他画个局部没什么问题。心灵塑形墨水将斯坦奇大魔法师的感觉模仿出来，魔像感应到熟悉的元素“味道”，便放开禁制，与“斯坦奇主人”建立了连接。
  “有何命令，斯坦奇主人。”核心控制间开口发问，四面墙上的魔法符文闪烁速度减慢下来，就像是进入了某种等待状态。
  “重述之前的命令。”钱镜用自己的声音说道，不过核心控制间依旧接受并开始执行这个命令。
  “不！你做了什么？”小蜘蛛魔像猛地跳了起来，一下子跃到钱镜的左手上，挥舞着钢铁节肢触足就往上扎。“松开！松开！你不准亵渎主人的尸体！你要为此……”
  钱镜微微抬起头来，目光炯炯地看着它。“住手！”钱镜呵斥道，魔像小蜘蛛一个激灵，居然真的停了下来。
  “不对，你不是主人！”魔像蜘蛛看着钱镜，八只黑黝黝的小复眼死死瞪着它。小蜘蛛的魔像部分僵硬了，但它生命体的那一部分，也就是蜘蛛的头颅是很清醒的。而且作为大魔法师的魔法宠物，它更加聪慧，因此暂时不受钱镜“特征模仿能力”的影响。它看到地上的主人的遗体，当然知道躺在椅子上与主人手握手的这个家伙是仿冒品。不过，它身体魔像的那一部分却没有这样分辨能力，基于特征感应而不是情感分析的机制，让魔像的这一部分服从了冒牌货的命令。
  八只金属节肢触足剧烈颤抖着，在小蜘蛛的想法与“斯坦奇”的矛盾命令中挣扎。“不能让你继续下去！不能……”
  “你要释放魔法了吗？你不能对我释放，因为我是斯坦奇，你的主人。”钱镜看到小蜘蛛背后的宝石开始发光，并感受到元素能量聚集时的波动，明白得先解决失忆魔法的隐患才行。“你尽忠职守，这很好。不过你应该忘了钱镜这个人，只需要记住你的主人斯坦奇就好了。遵从斯坦奇主人的命令，忘了和钱镜有关的事情。”
  “不！”小蜘蛛魔像猛地从钱镜手上跳到空中，居高临下大喊道：“按照主人的遗愿，你们都将失去记忆！”
  钱镜知道现在到了危急时刻，他很清楚自己几乎没可能抵抗大魔法师的魔法，唯一的机会是不让小蜘蛛向自己发射魔法。他紧紧攥住了尸体的手，将全部意志集中到模仿大魔法师的特征上来，指着小蜘蛛说道：“你居然敢向主人施展法术！我命令你停止！”
  钱镜手腕的心灵塑形墨水迅速回流，两股黑色的墨线沿着颈动脉集中到钱镜面部，然后从毛孔中渗出，形成一层淡淡的黑雾，覆盖了整张脸。这一层黑色雾气并没有阻挡钱镜的视线，因此他浑然不觉。与此同时，大魔法师的脸突然变得朦胧起来，而黑色雾气变成一张完美的面具，模仿出大魔法师的脸。这张脸虽然没有任何表情，也不能活动嘴巴来配合钱镜的声音，但它却深深触动了小蜘蛛魔像的心神。
  “主人……是主人……还活着！我不敢违逆……”
  小蜘蛛背后的宝石爆发出一阵闪光，笼罩了整个控制间，唯独避开了躺在控制椅上的钱镜和倒在椅子边的大魔法师遗体。它在最后时刻被心灵塑形墨水的效果所影响，将钱镜认成了斯坦奇法师，然后强行修改法术效果。这个记忆修改咒语来自斯坦奇法师，岂是小蜘蛛可以轻易修改的？咒语的力量造成反噬，小蜘蛛也和刘明等人一样承受了魔法的效果。它翻滚着掉落下去，一路滚到斯坦奇遗体的胸口。它停了下来，八脚朝天，八只眼睛闭上，一动不动并陷入了昏迷。
  刘明、红棍和笔头也都昏了过去，火柴人跑过去扶起他们，避免一不小心就把三个真正的小人人弄丢了。心灵塑形墨水形成的面具悄然消失，大魔法师的脸也恢复原状。钱镜并没意识到自己刚刚完全窃取了斯坦奇法师的身份，他只觉得身体变得疲惫，只当是集中意识操控元素的效果。因此，被劫后余生的喜悦填满了胸膛的钱镜深吸一口气，继续听控制间魔像重述之前的计划。
  斯坦奇魔法师果然留了后手。半位面飞行城堡闯入最终比赛场地只是第一步，避免被大魔法师们发现是第二步。第三步是由还留在魔法炼成间的法师们联合施展咒语，令城堡中的参赛者全都获得最终比赛的参赛资格，同时在他们心中埋下“最终奖品非常不如意，魔法大赛是骗人的”的情绪以及多个触发咒语。第四步是由城堡中的魔法师们取走奖品，清理手尾。那些仍旧有可能保持记忆和正常情绪的个体，必须死在终极比赛的现场。
  “哦，我明白了，陷阱原来在这里！如果我丢了记忆，活着也没威胁，还能留着条小命。但若是我保留记忆，那么在进入比赛场地时我可以活着，但是不太可能活着离开。严格来说，终极大赛的比赛场地就在要塞星，只不过是一个临时空间，所以我也算是安全返回要塞星，所有的协议都算作完整执行。完整执行之后，协议终止，他们就不再受约束，我也没了保护。只要再改变空间屏蔽掉保护圈，这样来回折腾一趟，最终还是能搞死我……”钱镜摇摇头：“魔法师还真是阴险……怪不得能当反派呢。真庆幸时间先战胜了你，让你没能坚持到计划执行的时候。”
  后续的计划还需要魔法师来完成，而他们现在都集中在魔法炼成塔，也就是专门做魔法实验的地方。那里距离控制塔并不远，汇聚了巨大的元素魔法能量，仅次于控制塔，因而受到严密保护。而且根据斯坦奇魔法师的计划，当半位面飞行城堡开始突破终极魔法大赛比赛场地屏障的时候，最危险的撞击点正好在星球的另一侧，控制塔和魔法炼成塔都是最安全的。
  半位面传送已经开始，半途无法停下来，但是这不妨碍让这座塔换个体位。“修改计划，以魔法炼成塔为先锋，全力撞击目标屏障。只要能派上用场，那座塔可以立刻放弃。”
  魔像既没有好奇心也不会问为什么，它只会绝对执行主人的命令。于是，半位面飞行要塞缓缓地转了个身，除了钱镜之外谁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即便有人能够透过窗户向外观察，看到的也是没有任何参照物的虚空，如何能知道自己发生了位移？
  “准备接受冲击。”钱镜左右看看，发现屋子里只有他和火柴人还清醒着，其他人都在小蜘蛛的咒语作用下昏迷过去。“哎呀！胡噶还在外面！那倒霉孩子怎么办？来不及了……如果发生危险，希望守护者魔像能保护他吧！抱歉抱歉。”
  钱镜只会对胡噶说一句抱歉，那些炼成塔里的魔法师就值不得这两个字。魔像用冰冷的声音向钱镜汇报着飞行情况，倒计时已经开始。
  半位面的天空亮了起来，那是来自终极魔法大赛会场的光正在虚空中闪烁。大赛所使用的位面从视野中的一个小点儿，到占据了大半个天空只用了几秒钟的时间。速度这个概念在位面传送中并没有太多实际意义，除了在两个位面迎头撞上这种情况下。
  整个球形的城堡就是一个魔法装置，事先布置好的魔法阵开始工作。不管是破界介质还是穿界介质，全都按照计划发挥自己的作用——只有炼成塔的身份发生了改变。它现在成为了撞角，成了试图刺进盔甲的匕首，两个空间相撞的力量集中在这座塔上，破坏、重建、融合的各种空间魔法在狭小的地方互相作用。五秒钟后，“为了派上用场”，那里果然被放弃。在充当了一秒钟的缓冲区并吸收了大量冲击力后，它在强大的空间力量挤压下彻底破碎，然后被压成了尘埃，在冲击波形成的气流中消散。
  两个世界正式相撞，撞击点直接被抹除。空间能量产生的冲击波如同狂风一样席卷整个星球。钱镜看不到外面的情况，不过他可以清晰感觉到身下的控制间也开始震动。其实这里经过加固的墙壁即使承受再强三倍的冲击也不会有损坏，可是它身下的高塔却不具备同样的强度。事实上，经过钱镜、胡噶操纵两台守护者魔像进行了大肆破坏之后，这里已经有不稳的迹象。
  “还能进行旋转吗？让控制塔远离两个位面的撞击点？不行，那好吧，那就尽可能平稳地穿过去，优先确保平稳，不用担心是不是会被发现的问题。”
  钱镜其实更想被发现，因为那样就意味着警卫（救援）将会很快抵达，他就可以回要塞星去找美女店长汇报工作了。不过，半位面飞行要塞却没有这种意识，它基本上还是按照既定计划，安稳、高效而且悄无声息地完成了穿越工作。
  大约是伴随着轻轻的“噗嗤”一声，两个小空间完成了融合，仿佛两个气泡合并成一个。之前的冲击又狂暴又危险，合并之后却是一片祥和。飞行要塞悬浮在天空，如同一颗新的月亮，而在它下面不远处则是比赛场地。钱镜暂时无暇——同时也无法——欣赏外面的风景，他首先要确保飞行要塞停稳了，而且那些炼金塔中的魔法师不会再造成威胁。
  “汇报情况。”钱镜对这个操作命令越来越熟悉。
  “进行下一步，完全融合，避免被发现——完成。进行下一步，思维法阵发动，种植情绪种子，尝试中，尝试失败不可重试，跳过……”
  钱镜捏紧了拳头，心中满是成功之后的兴奋。法阵不能启动，十有八九那些魔法师都没能活过空间冲击，他的安全系数也就相应大大提高。
  “进行下一步：派遣参赛人员。囚犯组：全部释放，完成。冠军组：全体出发，无法完成。重试……无法完成。任务失败，进行下一项……”
  啊哈哈哈哈，全军覆灭了吧？！太好啦！钱镜激动地喊出声来，他可以确认，整个越狱行动到此时已经成功了九成以上！
  “跳过取回奖品，执行痕迹清理工作。汇报：痕迹清理无法开始，痕迹清理已完成。执行下一项：离开。”
  “等等，离开？下一步要去哪儿？”
  “目的地：平行要塞星丁四三丙戊。充能中，预计充能完成时间：一小时三十二分钟。”
  “停！修改目的地为要塞星本星，环之联盟商业联盟办事处或者白旗杂货店驻地。”
  “开始修改，发现故障。魔法炼金塔缺失，无法储存已充能的部分。为避免爆炸，充能将继续，传送将继续。”魔像控制核心继续汇报说。“警告：请务必准备修复魔法炼金塔能量结点。每次传送将会造成和提高下次传送失败率百分之二十。”
  百分之二十？也就是传送一次后，再回来就有2成的可能迷失在虚空中？钱镜可不想冒这个险，他很确定自己修不好魔法炼金塔！留在魔法比赛场地，他们迟早能被发现，除了饿死渴死之外，获救率基本上是百分之百。对于只有一次的生命，谁也不想一下子降低两成生存几率。
  “尽量延缓充能！哦，这样就有近四个小时时间可以利用。”钱镜想了想：“足够了，将所有东西移动到比赛场地去，这个半位面球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