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1)

  你是小豪的老师吗?这孩子平时不乖,但是个好孩子,老师你能不能多教教他?路弓福揉搓着手,肩膀怂成一团,鼓起勇气请求道。
  如果不是路亚豪就在身边站着,郓言甚至会觉得他们两个说的不是同一个人。
  好孩子,只是有点不乖?这居然是形容路亚豪的。
  杀人,威胁同学,校园暴力,甚至涉嫌强*,在他父亲眼中,也仅仅是不乖,一时走了弯路而已。
  郓言微微一笑:好的,我以后会多加注意路同学的。
  他把多加注意四个字,说的格外清楚。路亚豪讥讽地看着他:你都不是我老师,管这么多,小心没命啊!
  郓言抓他头的手暗中用力,对路弓福说道:我还有一些事情想问路同学,晚些我亲自送他回家。
  说着,就那样抓着路亚豪的头,带着他离开了学校门口。李冬小跑着跟了上去。
  走到学校附近自建房的小巷子里,把路亚豪往地上一推,郓言坐在木箱子上,撑着腿堵住出口,掏出烟,点燃。
  说吧,你和岳聪什么关系?
  刚下过雨,巷子里湿漉漉的,路亚豪站起来,拍拍身上沾的泥土,一脸不屑地问:你问这个干嘛,人又不是我杀的。
  我听说你和他关系不错,你知道他为什么会死吗?
  拜托,我是人,又不是阎王爷,我怎么知道一个人什么时候会死,为什么会死。
  路亚豪靠在墙上,一脸我就是不配合你能拿我怎么样的表情。
  郓言笑笑,神色冰冷:你大可不告诉我,这样你很快就能下去见岳聪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要杀我?
  路亚豪摸向自己的裤子口袋,眼神不住地打量郓言。这个巷子他再熟悉不过,每次他要教训什么人,总是会把人拖到这里,自建房里废弃的物品,几乎都堆在这里,两边住的不是学生就是听力不好的老头子老婆子。
  谁也不会多管闲事。
  郓言只是看着他,并没有多余的动作。
  一时之间,巷子里陷入沉默。
  郓言只是在想,究竟是什么样的环境,才能早就一个人,谈起生命时会是这样习惯到近乎漠然的态度。
  直到他抽完那只烟,路亚豪才缓缓开口道:我和岳聪早就不玩了,不是一路人,玩不到一路去。我当时在教室,班里人都可以证明,反正人不是我杀的,跟我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说完了,可以放我离开了吗?
  路亚豪用眼神示意郓言把腿挪开,他绷紧背部,插在兜里的手蓄势待发。
  别急啊,我没说你不能离开。只是还有一些问题想问你。郓言漫不经心地笑道,他俊美的脸上,浮现出奇怪的表情。
  我只是想问,你和黄娟娟关系好吗?那张照片,是岳聪发给你的吧?
  黄娟娟出事那天,路亚豪并不在学校。能胆大到拍照片,发给路亚豪的,必然是和他关系不错的人。为什么要拍这种照片发给路亚豪,是猎奇,还是有别的原因在?
  路亚豪呼吸一滞,瞬间抽刀想往郓言腿上捅,却被郓言一拳头打歪头,猛地摔在墙上,又滑落到地上。
  十分钟后,郓言从小巷子里走出来。
  李冬撑着伞站在不远处,冲他笑笑。
  唤狗似的,郓言招手,李冬乖巧过来。
  校史馆,带我进去。
  已尽黄昏,校园里除了看门的保安,空无一人。
  有些学生住的实在太远,不得已留在宿舍里,学校为了安全起见,通常会留个老师住在宿舍照看。
  邱震国本不是这次轮值的老师,可他实在不敢回家。
  家里空无一人,学校里至少还有学生陪着他。
  一中并不是一开始就有这般规模的。郓言在此上初中的时候,学校的楼房才三层不过,他回城没两年,学校就建了新教学楼。慢慢地取代了以前的旧楼,旧楼便用来存放一些退休的桌椅,或者是图书还有一些其他的杂物。
  已尽黄昏,天幕渐晚。门卫早已拉上帘子,躲在狭小的保安室玩手机。
  校史馆在电力房后面。这里还有以前废弃的操场,草木深深,大楼铁门镂空,锈迹斑斑,这是旧楼退休后,避免学生闯入,特意安装的。
  李冬掏出一串钥匙,校史馆在三楼,二楼装废弃物品,一楼是物理和化学实验室,十天半个月也不一定用一次,不过是摆出来充当门面,应付检查。
  但入口处的灰尘上面,脚步凌乱,显然经常有人进出。
  你还记得我们的教室是在几楼吗?
  楼道里还回荡着李冬说话的回音,这里搁置太久了,空气中都飘浮着灰尘的味道。
  郓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手电筒,电力房出事,老旧教学楼都无电可用。
  几楼?郓言过去的记忆一片混沌,他一边问,一边四处照亮,查看教室里的情况。
  一层有六个班级,两边是办公室,整栋楼都没有厕所,要想上厕所必须去楼外。
  一间一间看过去,这里不仅有物理化学实验室,还有画室和音乐教室。
  画室桌子上凌乱地堆放一些石膏头像,有的甚至滚落在地上,摔的开裂。
  草草地在一楼走一圈,郓言上了二楼。
  李冬像个小孩子一样高兴,拉着郓言左拐走到第二间教室门口。
  轻轻一推,门就开了,里面堆满废弃的桌椅,上面布满蜘蛛网和灰尘。
  以前你就坐在这里。李冬指着第一排右边靠后窗的位置,外面可以看到树木郁郁葱葱的黑影,然后呢,我坐在这里。
  李冬咧开嘴巴,走到左边第三排,拍了拍桌子,一阵灰尘应风而起。
  郓言只看了一眼,便淡淡开口:还是想不起来,走吧,去三楼。
  他径直离开教室,前往三楼,走到隔壁教室时,透过窗户似乎看到了什么。
  推开门,走进去,这间教室和隔壁一样,堆满了桌椅,布满灰尘。
  唯一不同的是,这间教室的中间空了很大的位置,地上还放着两床脏兮兮的褥子。
  郓言蹲下身子,用纸巾垫着,捏着褥子一脚,翻开。
  一股臭味铺面而来,穿过的内衣物都在下面堆放着。
  郓言厌恶地松开手指,快步走出教室。
  三楼倒是干净整齐了许多。
  教室里放着一排排文件柜,李冬好像没跟上来,郓言也并不在意。
  他先后打开几个柜子,摸清楚排序规律后,轻而易举地摸到了他想要的文件。
  找到了。郓言抽出文件夹,打开,里面装存的当时他在这里上学时整个年级的□□,还有一些成绩存案。
  翻出几张照片,郓言顺利地找到了刘莉,她是隔壁班的。
  而孙伟,确实和他一班,两人同站最后一排,却在最左和最右。照片上的男孩穿着淡蓝色短袖,寸头,趴着前排两个男孩身上笑的很是开心。
  看着照片,郓言依旧没有关于孙伟的记忆。
  看来可以排除孙伟了。
  不知为何,郓言心中竟然有些庆幸。
  第16章 第六天
  你发现什么了?李冬站在门口,扒着门框,声音幽幽。
  郓言把其中一张照片收起来,其他放回原来的位置,关上文件柜,我在这里没有看到你的照片。
  这只是普通的年级照片,并不是毕业照,郓言都出现在这上面了,没理由李冬不在。
  除非李冬撒谎,他根本不是和郓言一个班。
  太黑了,郓言看不清楚李冬的神色,霎时间教室里一片寂静,只听到虫子爬行发出的窸窸窣窣的声音。
  片刻后,李冬像是上了发条一样,重新活了过来。
  那天我没能一起去。他解释道。
  初二上学期的春游,说是春游,其实就是各班老师带着学生去田里干农活,再敷衍地用拍立得随便拍些合照,应付了事。
  郓言摊了摊手:那好吧,我们可以走了。
  他走在前面,李冬跟在后面,快出铁门的时候,李冬站在楼梯台阶上,再次解释道:我没撒谎。
  郓言没有回头,无所谓地笑了笑,好像也不是很重要吧。
  一直到了分岔路口,李冬才再次开口道别,拐进旅馆后面的小路。
  郓言皱着眉,目送李冬回去,他今天去校史馆,也并非全无收获。
  至少把孙伟从任务目标中排除在外了。
  但李冬给他的感觉,很怪。他对郓言无比熟悉,从初中学校生活的细枝末节,到他课后的状态,李冬似乎都熟记在心。
  活像一个变态跟踪狂。李冬是任务目标的的可能性非常大,但拒绝普通人的手段在他身上通通不起作用。似乎无论郓言做什么,李冬都会自动接受。
  这样的态度,反而让郓言好奇起来,以前到底发生了什么。
  也许他应该去李琴家一趟。
  伸个懒腰,郓言慢悠悠走回酒店。
  不到九点,小镇几乎就没人走动了,和大城市彻夜通明不同,这里大部分地方都是暗的。
  除了这栋酒店,郓言走到柜台面前,前台姑娘已经昏昏欲睡,趴在自己手臂上玩着手机。
  铛铛。郓言两根手指在台面上敲击,前台立马站好,看到是郓言时,露出甜美的笑容,郓先生您回来啦,今天上课感觉
  她止住话题,一中接连有人身亡小镇上人尽皆知,她补偿似地冲郓言笑笑,对不起呀。
  郓言淡笑:无碍,就是想来问问,九楼住的有客人吗?
  前台神色紧张起来:没,没有呀,您为什么这样问啊?
  半夜听到一些声音,有些吵。
  女孩一脸见鬼的表情,摸着裸露的胳膊:您可别吓我,自从孙少爷出事,九楼就封了,哪还有客人啊
  郓言啊了一声,瘫着一张脸故作疑惑,手指轻轻敲击额头:那可能是我听错了吧。没别的事了,麻烦你了。
  他抬脚就要走,却又被前台叫住,姑娘左右看了看,这会大厅里没人,她小声对郓言说道:要不然,您尽快离开吧。这里邪门的很。
  郓言挑眉:什么意思?
  前台姑娘却摇着头,却也说不出理所然,我也不知道,只是这样觉得。
  她也不过来这里工作了两个月,那日孙伟跳楼的时候,她就站在前台值班,远远地看到血沫纷飞,从那以后,总觉得这酒店里透着一股子邪气。
  反正她的工作就是在前台接待客人,无需上楼下楼,便也没辞职。只是最近,同事间渐渐有些流言,说酒店闹鬼。
  你别告诉孙总。说完这句话,前台姑娘催促郓言:好了你快回房间吧,不管听到什么,只管睡觉就行了。
  这倒是个办法。郓言话语中充满感激,告别了前台。
  又开始下雨了。
  路亚豪被冰凉的雨水激醒,才发现自己还躺在巷子里的地上,浑身湿透。
  狗*的,不搞死你我跟你姓。他骂骂咧咧地从地上爬起来,大半个身体都是痛的。
  路亚豪一瘸一拐地想要离开巷子,手机铃声突然响起,他吓了一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看都没看就要接通,在他接的前一秒,电话被挂断。
  气的他往墙上踢一脚,反震的肋骨都在痛。路亚豪蹲在地上缓了半天,才抽出一口气。手机铃声又响起来了。
  和刚才一样,只要他去接,电话就会被挂断。
  路亚豪干脆拉黑:有病吧。
  可不到三秒钟,那个被他拉黑的号码再次打了过来。
  路亚豪死死盯着号码,看着不断震动的手机屏幕,手指慢慢滑动。
  依旧挂断了。
  艹!他暗骂一声,直接拨回去。
  最好别让他知道是谁在恶作剧,不然绝对搞死他。
  路亚豪这样想着,然后,从他身后,传来熟悉的震动声音。
  他警惕回头,死死盯着浓墨般黑暗的巷子深处,果断地挂断电话。
  巷子里传来的手机震动声也随之停止。
  那他刚挂断,那个号码再次打了过来。
  路亚豪毫不犹豫地去接,可依旧不等他接通,电话就被挂断了。
  哪个瘪犊子在那里?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有人搞他,想恶作剧吓唬他。
  快点出来,你自己出来我还能饶你一次,要是被我抓到,我绝对会打死你!
  心跳速度猛增,路亚豪咬牙切齿地放着狠话,声音都有些发虚。
  他抬脚慢慢地向巷子里走去,顺手拆了一条椅子腿,握在手里,不断地敲击巷子两边堆积的杂物,如果有人躲在这里,只可能钻在杂物里。
  没有回应。他皱着眉,再次拨打回去,果然,铃声是从巷子里传出来的。
  好啊你,躲在这里想吓唬我是吧。路亚豪发了狠,不断地深入巷子,直到他脚下踢到一片绵软,要不是他反应快抓到了两边堆积的杂物,可能就要跪在地上了。
  鬼知道那是一包什么东西,路亚豪低声惊叫了一声,吞咽着唾沫往后退了几步,再次拿出手机,拨号。
  果然,声音就是从大包里传出来的。
  不断响起的手机震动声音在他耳边嗡鸣,都快要把他逼疯了。
  那种熟悉的软绵触感,路亚豪再清楚不过。
  只有人体,才会有这种质地的感觉。
  他浑浑噩噩地站在那里,举着手机,竟然连逃跑都忘记了。
  昏暗的巷子里,雨水冲刷着袋子口,那绳子逐渐松动,似乎有什么异物要破口而出。
  郓言坐在没开灯的室内,屋内一切有可能发出声音的东西都被他关闭了。
  他竖起耳朵听楼上的声音,并没有什么异动。
  手表时针指到十二时,郓言站起身来,从包里掏出手套,戴上,又拿出一把崭新的扳手,抛着试了试手感。
  他把带血的蝴蝶胶体放在胸前口袋里,自言自语道:多少照应点。
  电梯正在向上运行,须臾凝固成漫长的瞬间。
  电梯门开了,九楼依旧寂静无声。
  郓言放慢脚步,挨个在门前停下,竖耳倾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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