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

  江吟嘴角笑意逐渐收敛了起来,他态度一下冷淡下来。
  这种事,不正常吗?
  沈雪言默了默,再说话时,眼神淬着柔和的光线:从感情的层面来说,这七年里没有,未来的七年除了你,大概也不会有。
  这番直白到不能再直白的话,江吟却只觉得讽刺。
  一个人连见他一面都不肯的人,却信誓旦旦地说这些话,谁会相信?
  江吟、沈老师,你俩又在这儿说什么悄悄话呢?
  孙迁不知何时从后面蹦了出来,江吟收起情绪,回头发现老校长和其他人都陆续走出了饭店。
  林东宴走在人群之中,身材太过显眼,江吟一眼就看到了他。
  无论和沈雪言会以什么身份相处,江吟似乎都不应该继续维持和林东宴的关系。
  要找个什么机会跟他说清楚呢?
  林东宴眼神黑得浓郁,在人山人海里,锁定在江吟身上。
  他越过众人,径直走到江吟身边。
  滚烫的手掌贴着江吟的皮肤,不由分说把他拉到自己身边。
  林东宴?江吟猝不及防被拉进他怀里,鼻尖闻到一股酒香。
  跟我去拿行李。林东宴防备地看了沈雪言一眼,随后拉起他大步流星往前走。
  江吟只好回头跟大家说了声不好意思,没有顾得上沈雪言,任由着被拉走了。
  孙迁靠在沈雪言身边,啧啧叹息道:林大律师好像不太开心,难得一见啊。
  沈雪言抿紧薄唇,神色晦暗不明,垂在身侧的手却捏成了拳头。
  江吟被他一路带到了停车场。
  林东宴,你把手松开。一路上,江吟已经重复过很多句,林东宴对此充耳不闻。
  他不理江吟、不跟江吟说话、走路非要走在江吟前面,偏偏,就是不肯松开江吟的手。
  林东宴抓着他的手腕,打开后备箱,把白天江吟放在车里的行李箱提出来。
  然后回头,眼神幽幽地看着江吟。
  江吟无奈地任他看着。
  他发现林东宴清醒的时候和别人不太一样,喝醉了也跟别人不一样。
  他的行为说不上疯,就是很莫名。
  别闹了,我们先回宿舍,明天还要上课嘶!
  江吟说着说着,一只手突然袭上他的脸,在脸颊上狠狠捏了一把。
  江吟捂着被他掐过的脸,惊讶地看向他。
  林东宴还是面无表情的样子,可当江吟看来的时候,他眼睛微眯,竟然有几分得意的情绪。
  江吟明白了他的意图,捂着脸啼笑皆非:我掐你没有这么重。
  林东宴歪了歪头,两手插进裤兜里,就这么一眨不眨地看着江吟,似乎在说:你能把我怎么样?
  噗江吟从没见过这么鲜活的他,难免有些忍俊不禁。
  他一边拖过行李,一边对林东宴说:原来,喝醉的人也没那么可怕,你就挺可爱的。
  江吟又在心里默默补了一句:比你清醒时候可爱多了。
  要是你平时也这样,我就不会那么为难了。江吟叹息道。
  为难?林东宴不解地看着他。
  江吟点点头:我跟你提过,我有个喜欢的人,曾经表白被拒绝了,现在他回来了。虽然,我没有打算跟他发展什么
  林东宴站直身体,眼神逐渐变得深邃。
  可是,我想是时候结束我们的关系,我试探性提过,你的态度让我有点不知所措。路灯下,江吟笑得有些无奈:其实我很胆小,所以在你喝醉之后,我才会光明正大地跟你说。
  林东宴只是看着他,抿紧了唇瓣。
  如果明天你能想起来,我们就分手,好不好?江吟神色认真地说。
  停车场里陷入片刻的死寂。
  夜风吹着周边树木,倒影像张牙舞爪的巨兽,快要将林东宴吞噬下腹。
  窒息。
  第9章 哦豁
  林东宴像是瞬间清醒了过来。
  他看向江吟的眼神变得冷漠又锐利,和平时几乎没有区别。
  最终,林东宴从江吟身上挪开了视线,迈着不轻不重的步伐与江吟擦肩而过。
  擦肩一瞬,他声线如同寒霜,重重压在江吟的心头:
  我不会再喝醉了。
  江吟瞳孔涣散,怔愣地回过身。
  林东宴挺拔的身影逐渐远去,与墨色天空融为一体。
  究竟是醉了,还是没醉?
  回到宿舍后,江吟睡意全无,坐在电脑前画了半夜的线稿,直到凌晨四点才睡去。
  然而第二天有节公开课,他手机调了七八个闹钟,才勉强在九点之前醒过来。
  江吟穿了件黑色短袖,戴着一顶鸭舌帽,一边打哈欠一边打开了宿舍门。
  嗯,我知道了。
  门一拉开,江吟泪眼朦胧地看向对门。
  那门前站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此刻正一边用耳机打电话,一边低头整理袖口的纽扣。
  男人也发现了江吟,波澜不惊地眸子从江吟身上扫过,旋即没有波动地移开了视线。
  表现得没有一点异常,看来果真没记住昨晚发生的事。
  江吟心中叹了声气,揉了揉惺忪的眼睛,自然地打了声招呼:早。
  林东宴系上袖口,回身将门关上,随后像往常那般,朝江吟浅浅点头就大步流星而去。
  江吟满不在乎地打了个哈欠,也把门关上。
  这就是他和林东宴正常的相处模式。
  等江吟慢吞吞地走到教学楼时,预备铃已经响起。
  来的途中他买了两个包子,正啃着包子往教室里走。
  走到教室门外,侧耳听到里面传来了争吵声。
  你神经病啊?这俩位置一直是我们在坐,大家都留着,就你他妈脸皮厚。女生尖锐刺耳的声音传来,听得江吟眉心紧紧皱起。
  他最讨厌这种声音。
  透过门缝往里看,是一个妆容精致、打扮成熟的女生在骂座位上的人。
  座位上,一个小女生怯懦地低着头,两只手不安地揪着衣服,脸已经红得不像样,声音带着哭腔:可是、可是只有这里有位置,你们也没有提前占
  周围人神色唏嘘,却碍于女生气势汹汹,都没敢说话。
  女生不耐烦地抓起小女生的衣服:谁管你啊?这俩位置早就是我们的了,你赶紧给我起来。
  小女生劲不大,一下就被揪起来。
  气势凌人的女生便带着同伴坐了进去。
  江老师讲课最喜欢站这个地方。女生道。
  同伴大笑:你还贼心不死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句地开着玩笑,全然不顾被她们拉到走道上的小女生。
  小女生捧着书局促地站在走道里,一张脸已经变得青白无比,周围没有一个人注意到她。
  就在这时,她听到一声很轻的叹息。
  紧接着,一本书放在了她的怀里。
  同学,帮我拿一下。
  她抬起泪眼模糊的脸,看到来人戴着鸭舌帽,此刻轻微低着头,帽檐遮住了大半张脸,看不清神情。
  江老师?小女生失神地呢喃道。
  阶梯教室顿时安静了下来,众人纷纷回头。
  只看到,向来慵懒的江老师,神情变得非常严肃。
  他垂下头,看向阶梯教室最后一排的两个女生,神色肃穆,语气凝重:你们两个,出去。
  两个女生懵住了,一时不知该作什么反应。
  教室里其他人也呆在原地,他们上了一学期,从没见过这副模样的江老师。
  见两人没有动作,江吟不耐烦地叩响桌面,加重语气:没听清楚吗?我让你们出去。
  其中一位女生眼眶霎时就红了。
  江吟眼神淡淡,语气平静:我的课堂上,不需要你们。
  女生脸皮薄,眼泪顿时刷刷往外落,江吟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等两个女生跑出教室后,江吟从小女生手里拿回书,朝她扬头说:坐吧。
  江吟走到讲桌前,把书放在桌上。
  他两手撑在讲桌边缘,脸色不见丝毫好转,教室里一时鸦雀无声。
  大家都是成年人,也该懂事了。江吟目光略过座位上的所有人,这样的事,不要再在我的课堂上发生。
  相安无事地上完课,江吟没等铃声响完就走出了教室。
  他走得脚步不快,不一会儿就被后面赶来的人叫住。
  江老师。小女生喘着粗气勉强追上他。
  江吟回头一看:怎么了?
  小女生脸颊红通通的,感激地朝他弯下腰:谢谢您!
  江吟不禁失笑:不用谢,我是你的老师。
  小女生揪着衣角,神色紧张:我我可以要要一个你的微信吗?
  江吟怔了怔,他神情变得认真起来:如果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随时可以到办公室找老师,明白吗?
  这番话,已经是很明确地拒绝了。
  您是一位好老师!是我遇见过的最好最好的老师!小女生眼眶一红,两颗圆溜溜的眼睛像宝石一样。
  江吟松了一口气,表情松懈下来,打了个手势:我先走了。
  同一时间,校长办公室内。
  同为艺术系老师的胡一敲了敲门,对里面说:校长,我可以进来吗。
  进来吧。老校长道。
  胡一走进办公室,才发现办公室里还有其他人。
  林先生,你好。胡一当然认得此人是谁,旋即便打起了招呼。
  林东宴眸色较浅,看他一眼,没有应答。
  老校长望向他,问道:有什么事?
  胡一想起正事,忙走到校长身边,说:我听说,江吟今天在课堂上,当着所有同学的面,羞辱了一个学生。
  老校长摸了摸秃秃的脑袋,余光瞥向林东宴。
  只见林东宴俯身端起茶杯,送到唇边抿了一口。
  老校长眯起精明的眼睛:怎么回事?
  胡一拧起眉头,做思索状:好像是因为几个女生抢座位,他不知道为什么偏袒其中一个女生,把另外两个赶走了。
  老校长听出他话里有话,故而问道:你的意思是?
  胡一观察着老校长的脸色,犹犹豫豫地说:江老师向来受学生欢迎,您也是知道的。我还曾听说,他与几个女学生关系不清不楚,今天又刻意偏袒
  胡一说到这里没再说下去,留足了想象空间。
  校长,您说要是传到外人嘴里,这不是有损咱们东大的清誉吗?
  老校长眼睛一转,突地把问题抛给了林东宴:
  东宴,你怎么看?
  林东宴放下茶杯,抬起眼帘看向胡一。
  那眼神太冷淡,一丝情绪都没有。
  有证据吗?
  啊?胡一被他冷不防地问懵了,忙道:我也是听说。
  林东宴眸光下滑,语气平静:那他偏袒自己的学生,有问题吗?
  胡一没见过林东宴几次,倒是听说了不少。
  如此直面林东宴,有种与他法庭上对峙的感觉,胡一潜意识里撇开了视线,干笑道:照林先生的说法,似乎是没问题。
  老校长打起圆场:胡老师就是疑心重,子虚乌有的事千万不要轻信啊。
  胡一连忙点头说是:没别的事我先不打扰二位了。
  胡一在林东宴这里碰了一鼻子灰,只好灰溜溜地往外走,结果刚走出去就迎面撞上了孙迁。
  呦孙迁吊梢着眉,阴腔怪调地说:胡老师,又来打小报告呢?
  江吟买了点东西回宿舍。
  昨晚的稿子没画完,江吟戴着副黑边眼镜坐在电脑前。
  他平时懒散惯了,面对什么都无精打采,只有拿着画笔的时候,才会聚精会神一点。
  这是江吟从小养成的习惯。
  从爷爷那辈开始,家里出了好几位有名的画师,江吟也只对绘画感兴趣,别的事都提不起兴趣。
  嗡
  手机响起,江吟眉头轻蹙,白皙的手指放下笔触,拿起电话。
  喂。
  江吟连上耳机,又把手机放回去,继续埋头在数位板上画稿。
  江吟,我去校长办公室商量新生欢迎会的事,你猜我看到了什么?孙迁一惊一乍地说。
  嗯?江吟被他打乱思绪,笔尖停顿下来。
  胡一那家伙又来找校长告你的状了。
  随便他。江满不在乎道。
  从江吟刚进学校的时候,胡一就一直和江吟作对。
  孙迁得瑟地说:他告状的时候,林东宴就在办公室里坐着呢。在林东宴面前给你穿小鞋,他是不是不想混下去了。
  闻言,江吟停下动作。
  提起林东宴,就想起昨晚的事。
  江吟叹了口气,说:孙迁,我和林东宴的关系,没有你想得那么好。
  孙迁不以为意道:你害什么羞?你和林律师关系不好,那谁和他关系好。
  江吟道:孙迁,我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但是关于我和他,就好比胡一在校长面前告我的状,其实林东宴不会有一点反应,对他而言,我的事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他根本不会放在眼里。
  孙迁当然是不信:你别胡说。
  江吟十分坚定:这就是事实。
  孙迁语气忽然变得严肃,问道:江吟,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不喜欢林东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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