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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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上书房开课的时间,比侍卫所上午第一班轮值还早,不过侍卫轮值时间不定,往往要早去半个时辰候着,这样一来,两者进宫的时间便差不多了。
今儿是贾玩去上书房读书的第一天,在宫门口一下车,就遇到一群损友,戏谑道:哟,逸之做了读书人果然不一样了,今儿竟然改坐车了。
说话的正是定远侯次子常文涛。
贾玩坐车自然不是因为念书,而是为了争分夺秒的打瞌睡,也不理会他们的幸灾乐祸,笑道:那是自然,读书人不坐车,难道还像以前一样骑马吗?
上前同他们会合,一道朝宫内走去,
常文涛大笑道:你以前也没骑马吧?你那叫牵马。
又有人笑道:我说你也别坐车了,改骑驴得了,骑驴多有读书人的范儿?
几人轰然大笑,笑声未歇,就听到一声冷哼,和一句愤怒不屑的:有辱斯文!
走在几人旁边的是几个宽袍大袖的儒衫少年,也不知道说话的是哪一个。
宫中侍卫和上书房读书的少年们,偶尔也会在出入宫门时遇见,甚至同行一段路,只是这些少年一个个心高气傲,只知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皇上亲设上书房,名儒大家为师,皇子宗室为友,何等尊荣,怎会将这些宫中执役的粗野下人放在眼里?
却不知若论眼高于顶,这些被他们不放在眼里的侍卫们,比他们尤有过之。
宫中侍卫个个出身尊贵,身手不凡,年纪轻轻便已是官身,如今随侍皇上左右,外放出去便是一方大员,在他们面前,几个前程未卜的读书郎算什么?
两厢看不顺眼之下,交流自然就少了,路上遇见也只当对方是隐形人,一直以来也算相安无事,只是这会儿读书人听见他们羞辱读书人,终于忍不住开口斥责。
常文涛在侍卫中也是刺头儿,脾气比周凯还要大,闻言哪里忍得住,一挑眉就要上前,却被同僚拉住,劝道:得了,动嘴皮子你说不过他们,动手就他们那小身板也受不住一拳下去,你就该同逸之一样,去上书房和他们作伴了!
儒生嗤笑一声:上书房是什么地方,也是什么人都能进的?
他们自家说笑,却被人连连羞辱,常文涛大怒,撸了袖子就要揍人,贾玩一把将他拖回来,道:闹什么呢,你一个四品武官,和一群书生计较什么?也不怕惹人笑话。
常文涛挣脱不过,只得收了手,嘲讽道:也是,我和这些一没爵位、二没功名的人计较什么?若真动手打了他们,岂不是跌了爷的份儿?
趁爷还没改变主意,赶紧闭嘴吧,什么时候能和爷同朝为官了,再来同爷说话不迟。
几句话,说的那群儒生都变了色。
他们十来岁进宫读书,至今已有八年,年纪大些的已经年过二十上书房可不是他们养老的地方,提起前程,都是忐忑的。
最好的出路当然是科举,文官不走科举正途,前程再怎么样都是有限的。
参加科举,诚然他们起点比旁人高出许多,有名师教导,结识了诸多贵人,但谁敢说自己就一定能金榜题名?
有名师教导没错,可名师主要教导的是皇子,岂会教他们应试之道?在这方面,他们未必比外面的学子强,且即便比他们强,在考场之上,除了才学外,还有考题方向、考官喜好等等因素,稍一耽误就是三年,然后三年又三年历史上才华横溢,却一辈子苦求功名不得的人还少了吗?
若是科举失利,运气好的,也只能攀附皇子做个幕僚,运气不好的,日后还不知道沦落到哪里去呢!
只是即使心中惶然,也不能在这群粗人面前露怯,一儒生冷哼一声,朗声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几名侍卫对望一眼,耸耸肩,不再理会他们,自顾自的说笑前行:反正说也说不过,打又没意思,还是见好就收的好。
到了路口,贾玩叮嘱道:一时见了刘总管,千万记得替我同他说一声,让他得空在皇上面前替我和周凯说几句好话,好让皇上早点放我们出苦海回头我请他吃酒。
几人笑着应了,又有人道:你只请他喝酒,又不请我们喝,凭什么帮你传话?
贾玩笑骂道:我几曾少过你酒喝?回头到我家来,看醉不死你!
笑着同他们分道而行。
那几个儒生便在不远处,贾玩转向他们,笑道:日后大家就是同窗了,还请多多关照才好。
几人不可思议的看着他,表情跟吃了苍蝇似的,半晌才有人凉凉道:将军大人不是不屑同我们这群白身为伍吗?
贾玩讶然道:我何曾说过这话?
几个儒生面露不屑,显然对贾玩的前倨后恭很不感冒,贾玩摇头笑道:我都能放下身段来同诸位搭话,诸位反倒放不下身段来搭理我?罢了罢了,我就不在这里讨人嫌了诸位先请。
他这样说,那几个儒生反倒不好意思起来,加上贾玩的外形很难让人生出恶感,迟疑道:我们也不是这个意思那就,一起走吧!
贾玩抱拳笑道:在下贾玩,贾逸之。
原来你就是太和殿上大败匈奴的贾逸之?
听说你师承扬州林如海林大人?林大人当年少年探花,羡煞人也
年轻人有了话题就能很快热络起来,贾玩一一笑应着,他从来不讨厌骄傲的人。
谁还没有个中二的时候?
哪个中二少年不是不可一世,不是自以为骨骼清奇、非同凡响,必一鸣惊人、俯视群雄?
和这些单纯耿直的读书人一起,比和侍卫所那些年纪轻轻的老油条们玩耍有趣的多。
阿玩!阿玩逸之!周凯小跑着从后面追来,一把搂住他的肩膀,抱怨道:昨儿晚上你到哪儿去了,我一转头你就不见了,叫我好找我一个人看灯,好没意思。
贾玩道:我不也一样?
见几个儒生露出不以为然的神色,抬手将他推到一旁,道:站直了,一点样子都没有,回头先生看见,该打你手板了!
错!周凯是属驴的,越不让做的越来劲,又缠上来,嬉皮笑脸道:不是我,是我们!你以为我挨打能少的了你?咱们两个就是一根绳上的蚂蚱,谁也跑不了谁。
贾玩再推道:所以你给我站直了!
哎哟!哎哟!昨天晚上找你找了半夜,我到现在都腿软,你让我靠一下,就靠一下能怎么样周凯装模作样朝他身上倒:你不知道我从小到大有多怕念书,我有这样的下场都是你害的
关于谁害谁的问题,昨天两个人已经讨论过了,贾玩懒得再和他耍嘴皮子,见他简直跟自个儿前世养的二哈一个德行,无奈道:好了好了,别闹
话刚说完,就感觉周凯哆嗦了下,触电似的站直了身子,贾玩只当他被这两个字恶心到了,正要笑话几句,却见周凯神色明显不对,一转头,就看见坐在不远处小轿内的赵轶。
于是拱手行礼,道:皇长子殿下。
几名儒生也纷纷见礼。
赵轶微微点头,一语不发的示意起轿,越过他们朝勤政殿去了。
周凯尤有余悸的搓了搓胳膊,道:阿玩你怎么惹他了,每次看我们的眼神,都像要杀人似的!
贾玩道:我觉得还好啊是你惹他了吧?
周凯挠头,苦思冥想:有吗?我每次看见他就绕道走,哪里惹的着他?我觉得还是你,就你刚刚说别闹的那会,他的眼神能冻死人我跟你说
贾玩懒得理他,甩开他朝上书房走,他以前跟着乾帝来过几次,倒不至于迷路。
做侍卫的那会儿,每天就两个时辰,做六天还歇六天,现在做学生,每天四个时辰,做九天才能歇一天
所谓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让已经有一份轻松高薪工作的人重回高三苦读是什么滋味?
唉!生不如死啊!
熬到下午,周凯已经苦不堪言,贾玩则撑着头打瞌睡。
没法子,这几天消耗实在太大,昨儿晚上又看灯看到半晚上才睡,最要命的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不知道哪个好心人给他开小灶,让小太监多送了碗十全大补汤给他这玩意儿吃了是能助长他的先天之气,但问题是,困啊!
眼皮都被粘住了。
虽然讲课的先生很愿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假装看不见他在打瞌睡,但明目张胆趴下肯定不行,所以贾玩睡得有点辛苦。
不仅姿势辛苦,还有人捣乱。
喂,阿玩!阿玩!想个法子啊喂!
前座周凯压低了声音叫,贾玩睡的昏天黑地。
喂!喂!
周凯见叫不动他,心一横,趁先生不注意,背向后猛地一撞。
贾玩桌子一颤,胳膊一滑,头猛地向下撞去,幸好他反应神经灵敏,睡梦中都没罢工,才拯救了他可怜的额头。
这次动静有点大,贾玩一睁眼,就对上先生不悦的眼神,忙讨好的笑笑,危襟正坐,等先生一转头,又开始继续打瞌睡。
周凯拿背又是一拱。
贾玩睁眼看了他一眼,不理。
喂!
周凯再拱,贾玩索性连眼睛都不睁了。
周凯三拱,还是没用。
顿时怒了,整个人向后狠狠一顶,谁知背还没挨上贾玩的桌子,屁股下的凳子猛地一歪,倒了下去,周凯重心顿失,偏他又向后使着劲儿,顿时整儿人翻了下去,摔了个四脚朝天,看的周围的学生先生们目瞪口呆。
周凯大怒:你
周凯!
周凯才说了一个字,就听见一声咆哮,见上书房的大先生刘启文气的胡子发颤,忙拍拍屁股起身,捡起地上的半截凳子腿儿,道:先生,不怪我,实在是上书房凳子的质量实在太差
他可不想被一状告到乾帝那儿,该认怂的时候得认怂。
话还没说完,就被狠狠打断:我看是周世子精神太好!你们两个,去外面站着去!
周凯原要再分辩几句,见始作俑者贾玩也跟着遭了殃,顿时又乐呵起来:睡,我让你睡觉不理爷,我让你踹断爷的凳子腿儿让爷丢脸!该!
浑然忘了,他自个儿也被一同罚站。
贾玩起身道:先生,学生和周世子是做侍卫的,罚站这种事,对我们来说实在算不得什么惩罚,可否容学生说几句话?
刘启文对贾玩态度略好,安安静静睡觉的学生和上课不停捣乱的学生相比,老师当然更喜欢前者,道:你说。
贾玩苦笑一声,诚恳道:好叫先生知道,我们两个是粗人,自幼习武,于读书一途上就只千字文的水准,您给我们讲周易,这不是为难我们,也为难自个儿吗?我们想听,也得听得懂啊?
刘启文皱眉,不悦道:你师承姑苏林如海,他乃探花出身,文采斐然,教出的徒弟岂会连周易都不懂?休要再胡言乱语!
贾玩叹道:先生也知道学生师承,若非实在不开窍,家师怎么会让学生弃文习武?
周凯连连点头:就是就是,要是会念书,谁会去习武?习武那么辛苦,学生但凡能念的进去一丁点儿书,也不会走这条路啊!
他虽然不知道贾玩要干嘛,但该配合的时候一定要配合,只要能脱出苦海,别说贾玩说他是千字文的水准,就算说他是三字经的水准他都认了。
只是周围那些同情又不屑的目光,让他有点不舒服。
见刘启文沉吟不语,贾玩又道:先生觉得我和周世子,日后是做文官,还是武官?
刘启文不悦道:自然是武官。
这个问题有必要问吗?都不必日后,他们两个现在就已经是武官了。
贾玩道:这就是了,我们既是武官,日后难免要上战场,先生与其让我们在这里浪费时间,听些听不懂的琴棋书画,何不令我们学些日后有用的本事?
刘启文皱眉道:但陛下有旨
贾玩道:虽然皇上说让我们去考举人,但先生难道以为,我们两个这辈子有希望考得上文举吗?
刘启文微愣,周凯却如梦初醒,一拍大腿,道:对啊!我们两个应该去考武举嘛!别说武举人,武状元都给他拿下!走走走走,报名去!对了,去哪儿报名?
刘启文苦笑道:世子稍安勿躁。
乾帝的意思,难道真是让他们去考举人不成?不过拘着他们读几日书罢了,微一沉吟,道:你们说的,也有些道理,这上书房唯有陈熹陈大人,在兵法上有所见地,就让他在旁边耳房,单独指导你们就是。
因赵轶遇刺一事,这两天勤政殿压抑的让人气都喘不过来,在皇长子府杀的血流成河的刺客踪迹全无,不知道是被人藏匿,还是已经死在了某个地方,而被秘密审讯的香儿,则供出越来越多的人和事,让唯一知道内情的刘总管都跟着心寒。
而皇长子殿下的身体状况,也让人忧心
看着小宫女战战兢兢的递茶进来,刘总管悄悄叹了口气,他倒宁愿乾帝将心里的怒火发泄出来,哪怕是发泄在他身上呢,也比现在这风雨欲来的强。
整天心惊肉跳的,日子没法过了哟!
一转眼,看见乾帝烦躁的将折子丢到一旁,脸阴沉的几乎滴出水来,刘总管小心翼翼上前奉茶,道:皇上,今儿难得天儿好,不如去外面走走?
假装没看见乾帝不耐烦的表情,道:先前右相大人来回禀匈奴那边的事儿,奴才听着好笑的很,这些匈奴蛮子一个个色厉内荏的,像是被贾侍卫打怕了似的依奴才看,早该这样打他们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