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12)
他们叫了随行太医过来给狼处理伤口,没想到它却不愿意,对着太医张开血盆大口,吓得那太医不敢上前。
二人只好让太医站在旁边指导他们,江闻岸学着给它包扎,沈延则一直抚摸狼的头顶,无声安慰着它。
伤口处理好,狼还不能站起来,只能趴着可怜兮兮地叫唤。
沈延猜想他应当是饿了,于是回自己的营帐去准备吃的。
江闻岸在笼子旁边好奇地看着它,方才处理伤口的时候是有沈延在身边壮胆,现下只剩他一人倒有点发怵。
狼耳朵动了动,他想伸手捏一捏,又有点怂。
于是乎在外人看来就是一番滑稽的景象。
噗嗤一声娇笑自后边传来。
江闻岸吓了一跳,立马站了起来,转身只见一身着艳红骑装的女子,她走来带着一阵风,头上辫子轻快甩动着,似乎是刚骑完马。
难得幼颂不咬人。
幼颂?
它呀。女子已经走到江闻岸近旁,蹲下。
小心!眼见着她就要伸手,江闻岸大声喊道。
那女子却没有停下动作,伸手在狼的头上撸了两把,野狼十分温顺。
便是你猎了幼颂?
不是,是我的学生。江闻岸答道,又问她:这只狼是你的吗?
你的学生?那你肯定更厉害。女子眉眼弯弯笑着,野狼正亲昵地舔着她的手。
不是我的,我很想养它,可是父唔,阿爹说野狼太凶狠,幼颂又不认人,他不让我养。
女子说着有些遗憾一般,不一会儿又看向江闻岸,恢复了明媚的模样:既然你们有缘,那你带回去养也是可以的。
江闻岸也很奇怪,这只狼对着其他人明明很凶,可对着他和沈延却又那么温顺。
他微微出神了一下,女子灿然一笑,对着他摆摆手:好啦,我走了,晚上见。
等他回过神时人已经走出好几步了。
江闻岸还没反应过来她说的晚上见是什么意思,人已经被层层叠叠的营帐遮挡。
沈延端着刚烤热的肉回来,见江闻岸正凝视远方。
他猝不及防出声:先生在看什么?
嗯?江闻岸收回视线,摇了摇头:没什么,遇到了一个奇怪的人。
不过江闻岸很快就能知道她是谁了。
夜晚,草原的风清凉无比,空气中混着淡淡草木香。
人群中央点燃着篝火,一如加原部落人的热情一般温暖。
都赫然王爷在草原举办晚宴。
皇帝居于上位,王爷在他身边落座,皇子们则分坐下方。
江闻岸依然在沈延身边。
草原女子迈着轻快的舞步上来,手上各自捧着一杯酒,手舞足蹈间杯中的酒竟无半分洒落。
江闻岸本在大口吃肉,见这一番热闹景象也抬起头来看。
确实是赏心悦目。
草原中央本不算十分明亮,看不清女子们的脸,那些人舞蹈着围成一圈,酒杯顶在头上稳稳当当。
女子们忽然面朝着外边,急急往后退,缩成小圈,几乎是背抵着背。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着,目光跟随着女子们千姿百态的手部动作,看得眼花缭乱。
忽而乐声激昂,女子的手舞动至头顶,长袖一拂,一眨眼的功夫酒杯已在她们手上。
还未反应过来,烈酒被猛然泼出,轰的一声,摆在众人面前不远处的火盆齐齐向上迸出火光。
于此同时,一声唢呐划破天际,顷刻换上了欢快又喜庆的调子。
小圈中央一名女子如鲜花含苞而放一般绽放,长袖红装被人群簇拥着。
女子振袖翩翩而舞,旋转间四方坐着的人皆可看清她在火光掩映之中的人间绝色。
江闻岸瞪大眼睛,这人分明是午后见到的那名女子。
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江闻岸觉得那女子好似也看到他了。
未及多思,耳畔音乐已经停下,只见女子手捧着一杯酒朝天子前去。
她奉上一杯酒,又恭恭敬敬拜于皇帝跟前:小女索亚拜见皇上。
江闻岸眼前一亮,原来这人便是索亚郡主。
皇上笑着点了点头,连忙抬手:起来吧。
他说着又看向都赫然王爷:没想到索亚都长这么大了,出落得愈发亭亭玉立了。
谢皇上。索亚郡主甜甜一笑,立即往都赫然王爷身边去:父王。
朕记得还有一个皇上略微思索了一下:琦亚郡主呢?
都赫然笑道:琦亚这孩子天生爱玩,不知道又跑到哪个好友家去了,真是太不像话了,日后还需好好管教,还请皇上恕罪。
无妨,草原儿女性情豪迈不羁些也是好的,我倒希望我这几个孩子能多几分灵气,时常玩闹才好。
皇帝说着这话目光在下方扫视了一遍,又重新回到索亚郡主身上。
索亚如今该满十五了?也该择良婿了,不能再拖下去。他看向都赫然王爷:不知王爷可有中意的人选?
二人彼此心照不宣。
都赫然王爷亦道:得要索亚自己中意才好。
我瞧着几位皇子个个气度非凡,也是喜爱得紧啊。
底下的太子听着更是挺直腰板,乍一看过去倒确实是人模狗样。
江闻岸留意着那边的动静。
原文之中索亚郡主一开始并不愿意嫁入皇宫,后来不知怎的,拖到十七岁终于嫁与太子,太子也借势而起,力压其他皇子,储君之位日渐稳固。
沈延便是在太子实力达到鼎盛之时被他除去的。
这一次断断不能重蹈覆辙。
江闻岸凑近沈延与他咬耳朵:看到那个索亚郡主了么?
沈延目光专注盯着酒,语气毫无起伏:怎么了?
你觉得怎么样?
第19章
沈延又喝了一口酒,过了一会儿方道:不怎么样。
江闻岸抢过他手中的酒杯,笑道:可别再喝了,一会儿要头疼。
你都没抬眼看人家,怎么就说不怎么样?我瞧着倒是好看的。
沈延终于动了动眼皮,往那边看了一眼,兴致缺缺地收回视线。
还好。
江闻岸试探道:怎么样?你喜不喜欢这种女子?
他眼底沉了沉,眉心一拧:什么意思?
就问你喜不喜欢嘛?
江闻岸想着自家崽崽长得越来越好了,如今的性情也是好的,虽然还不太爱说话,但从种种细节看来一定会是个对女子十分贴心的人,比起太子来说竞争力也不差。
沈延没说话,江闻岸觉得小家伙可能是有些害羞,揶揄道:她是比你大两岁,那也无妨,我瞧着不错。
末了又觉得有些不现实,因而叹道:不过过几年你才能满十六,不知道郡主愿不愿意等这三年。
先生!沈延低喝一声,打断了他的想象。
哎好好,我不说了,你还小,过几年指不定有更好的。
江闻岸暗自叹气,这种事情也强求不得。
不过这一次他一定会尽全力保护好小家伙,让他好好活下去,还要看着他登上帝位。
这边刚刚休止,皇上和王爷那边却是聊得火热,天南地北聊着聊着又回到了儿女之事上。
说起来太子与索亚同龄,两个人定是有共同话题的,两个孩子也可以多聊聊。
都赫然王爷还未说话,倒是索亚郡主耐不住了,她不知想起了什么,笑了一下:我喜欢年长于我的。
皇上面色微变,但瞬息之间又恢复如常:宫里倒是有一位二十,一位十八的皇子,只是此次未曾同来。
索亚又道:最好是比我大个十岁的。
这孩子又乱说话。都赫然王爷忙制止她的口无遮拦。
我没有乱说话。她说着直直看向江闻岸。
江闻岸正听这皇家之事听得津津有味,被她这突如其来的火热目光盯得心一颤,紧接着索亚郡主手指着他的方向,问道:他又是哪个皇子?
索亚郡主果真豪爽,直截了当道:我瞧着他就挺顺眼。
皇帝神色微变,倏地看向江闻岸,看得他硬生生将刚咬一口的肉咽了下去。
忽然被提到的江闻岸噎了一下,狂咳不止,直到沈延倒了杯水给他喝下才好些。
他红着眼睛,慌忙站了起来,低头拱手道:郡主抬举了,臣只是一教书先生,怎能与众皇子相提并论?
索亚心里想着幼颂可不是谁都能亲近的。
原来如此。索亚公主眉眼微弯,笑道:正好我并不想嫁入皇室。
江闻岸有些尴尬,竟不知这古代的女子说话也这般直白。
好在都赫然王爷出声让女儿别胡闹,此事暂且揭过不提。
翌日清晨,江闻岸一大早便先找人取些肉去喂狼,到时却发现空无一人,他奇怪着沈延为何没来,昨日明明说好早上一起喂它的。
想着或许是小儿贪睡赖床,起晚了一会儿,江闻岸便先自己先喂了。
野狼仍然趴着,见他靠近便坚持站起来,将头伸出笼子外蹭江闻岸的手。
他本来还有些害怕,见这狼如此乖,便放下了防备,只当喂普通宠物一般喂它。
幼颂?江闻岸试探性地喊了一声。
狼吃肉吃到一半,忽然停下来抬头吐着舌头看他。
江闻岸一乐,忍不住摸了摸他的头:吃吧!
你果然在这儿!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江闻岸站起来看了过去,立马行礼:索亚郡主。
不用多礼!你不用向我行如此大礼,我们加原没有这么多讲究。索亚公主说着竟有些脸红。
江闻岸挠了挠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昨夜她说的话实在是让江闻岸头疼,他从来没谈过恋爱,一面之缘之时觉得相处自然,现下倒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听他们说,你叫江闻岸?昨夜你听到了么?我叫索亚。
嗯。知道的,索亚郡主。
你叫我索亚就好了。
不敢。江闻岸微微低头,郡主抬举了。
哼。索亚走到笼子旁边,摸了摸幼颂的头,像在对它说话,又似乎是自言自语:你跟我一样,都不是自由的人。
闻言江闻岸又有些不忍心,说道:等他伤好了我们就把他放到山上。
你们?索亚又看过来,问道:你和谁?
江闻岸跟她提起沈延,说起小家伙来又有些滔滔不绝,倒把方才的尴尬忘记了,说个不停。
哦,五皇子啊,便是昨夜在你身侧那个?听闻他母亲是岚族人?
她也是被迫和亲的。她说着目光飘向远方,发起了呆。
过了许久,她倏地看向江闻岸:父王说让我十六岁便嫁人,可我不这么想,若是没遇到命定之人,我宁愿终生不嫁。
江闻岸愣了一下,想起原文里的剧情。
她最后还是妥协了,这之中又经历了什么?
所以,若是一定要嫁,我宁愿嫁给一个不讨厌的人,也只愿一生一世一双人。
太子风流,虽还没娶太子妃,年纪轻轻却已在外养着些女子小倌,这些风月之事皇帝不予追究,许多人或许也认为这是人之常情,可索亚却介意。
江闻岸叹了口气:别这么想,感情不能将就,我相信如果你不愿意,你父王一定不会勉强你。
而且我也相信你未来会遇到一个真正喜欢的,也真正对你好的人。
虽然不知道未来会发生什么,但江闻岸不希望她现在就失去希望。
自古以来女子的悲剧已经太多太多。
哎呀,以后的事情以后再说吧,桥到船头自然直。
江闻岸不太会安慰人,只能拍拍她的肩膀道:别哭丧着脸嘛,笑一笑!
人生得意须尽欢*,做点开心的事就把烦恼忘了。
于是乎,不会骑马的江闻岸就被索亚拉着去学骑马。
*
沈延做梦了。
先是梦到他和沈彦昭一起掉进水里,先生先救了沈彦昭才来救他。
梦里的沈延很气,对着先生又踢又打又咬。
过了一会儿又梦见先生逼自己娶索亚郡主。
先生亲手为他穿上婚服,笑着看他们拜堂,跟着其他人一起起哄送他们入洞房。
梦里,洞房花烛夜,他抱着床上的人,听着那支离破碎的好听的声音。
却是先生的。
醒时触及一片湿润。
第20章
小家伙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慌乱地起来换衣裳。
他想要洗干净,可在营帐里又不方便。
不能出去,万一被别人发现,被先生看见怎么办?
沈延不知道该怎么做,只能躲在营帐里用火种将那一件污秽的衣物烧掉。
看着燃尽的火盆,沈延发了许久的呆。
想起昨日与先生的约定时天已大亮,他纠结了许久才鼓起勇气去找先生,却发现后边只有一只狼孤零零地躺在,盆子里还有未吃完的肉。
先生已经来过?
他去江闻岸营帐里也没找到人,听了一加原人的话才找去一片辽阔的草原。
早晨人少,草原空阔,还未走近便听见远处传来阵阵女子的笑声,他捕捉到了夹杂在其中的先生的声音。
终于靠近,草原便在一片花丛后方。
不知道出于何种原因,沈延没有走出去,只躲在花丛后方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