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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在等四月 第77节

  四月轻轻笑起来,眉眼生动:“可是…我有点嫉妒。”
  她像个落入凡间的精灵,补充道:“所以…作为报复,就暂时不告诉他了。”
  “……”
  那一瞬间,陆简庭想起了许多事情,想起她未来可能面临的一切,想起她义无反顾要走的那条路。
  他没有办法说一句她是对的,因为他们谁都没有办法犟得过面前的她。
  他们习惯了去顺从她,因为知晓违忸她的后果。
  没有办法,只能把一切都交给上帝。
  ……
  在那个冬天,四月走上了手术台。
  她的第一期手术很成功,肿瘤没有扩散的迹象,医生说,等到天气再暖一点,就可以做第二期手术。
  宋家姐弟如释重负,那段时间连说话都是尾音上扬的。
  四月却并未为此感动开心,因为那场手术耗费了她太多的心力,她只感到疲惫。
  她甚至就想这样睡去。
  曾经动过刀的地方被再次挖开,而这一次,扑在她的床边陪她一起熬过去的男孩已经在世界的另一个角落、开始他的新生活。
  四月在迷糊间,总是想起那一年,十六岁的那一年,程延陪她治病的样子。
  他总是不说话,静静地陪着她,她疼的时候就把手给她握紧,他不会说漂亮又冠冕堂皇的话安慰她,却会在她疼哭的时候一遍一遍地抚着她的发顶,仿佛他知道她有多疼。
  总要在这种时刻,才会记起曾经那些也曾甜蜜温柔的画面。
  也才会想起,他白天打工挣钱送进医院,晚上趴在她的床边睡觉,只是趴着都能睡得心无旁骛的那般疲累。
  四月想见见他。
  ……
  宋嘉阳还没有因为四月的第一期手术成功而开心太久。
  四月的病情就急速恶化了。
  她像是一朵迅速衰败枯萎的鲜花,变得苍白又脆弱。
  宋嘉阳的心都跟着她一起凋零。
  那天他在她的床边问她:“你有什么愿望吗?”
  问完后又怕四月多想,恨不得给自己一拳,补充道:“你别误会,我只是…怕你还有什么事情很想去做。”
  四月笑笑,寡淡的眉眼都沾了几分生动:“我想看你们结婚。”
  她轻轻碰到宋嘉阳的手,对他说:“我答应过姜蔓要给她做伴娘,现在这样恐怕不行…我想看看她穿婚纱的样子。”
  宋嘉阳的眼泪在一刻不要钱一样地往下掉:“好。”
  他将眼睛埋在妹妹的手心:“还有呢?”
  还有呢?
  四月闭上眼睛,她真的觉得很累。
  “还有…”四月弯了弯唇角:“我想见见他。”
  想见见他。
  在与死亡直面的时刻。
  至少告诉他。
  她原谅他了。
  ——
  再次回到上海的时候,已经春暖花开。
  四月就那样靠着车窗玻璃,静静地看着她的少年出现在路边。
  看着他迈开腿出门,看着他受人簇拥被人景仰。
  真好啊。
  故事的最后,至少他有一个很好的结局。
  四月想起年少时那句不离不弃的承诺,有些自嘲地笑笑,然后看着他什么都未曾发觉,走进了那座大楼。
  这里发生过许多故事,这里见证过一段爱情与无数人奋斗的青春。
  四月想说什么,但最终一点力气都没有。
  她只能闭上眼,在心里告诉他。
  她原谅他了。
  所谓迫不得已,所谓自卑懦弱。
  她全都明了。
  所以不再讨厌他了。
  以及…再见了。
  她曾经的愿望。
  她的…程延。
  四月感到她的眼皮越来越重,连意识都在流失,她能够听到四周宋嘉阳的呼喊声,能听到他们手忙脚乱叫救护车的声音。
  但她还是颓然地一点点倒下。
  ……
  直到,落入一个温暖又结实的胸膛。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大概还有两三章。
  番外你们想看什么呀?姐姐姐夫和哥哥嫂子这两对吗?
  然后我在纠结下一本开什么,你们想看原来准备开的那本,还是想看周瑞啊?
  第70章 、四月六六
  在四月睡得迷迷糊糊的时候, 她听到了很多声音。
  她听到宋嘉阳咋咋唬唬地跟当地的医院和专家联络,也听到姐姐在她身边温柔地哄着她呢喃絮语。
  也听到…有一道已经沙哑的声音,附在她的耳边, 一遍一遍地对她说。
  “求求你。”
  求求你醒过来, 求求你不要那么快放弃。
  他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在她耳边诉说。
  好像这样说着,四月就会醒过来。
  还有一遍一遍的“对不起”。
  真是个傻子。
  四月这样想着, 可是也没有一点力气去告诉他不用说这句对不起。
  就陷入了彻底的昏迷。
  ……
  再次醒来的时候,天蒙蒙亮。
  所处的环境十分的安静,窗帘拉起来, 房间里只有细微的光透进来, 让她能看到床边的那个人的样子。
  不知道为什么, 在看清那个人的脸的时候,四月有一种“不知今夕是何夕”的错觉。
  好像时光倒退了整整十年, 趴在她床边的那个男人, 还是他。
  他睡得安然, 眼下乌青一片, 似乎是为她殚精竭虑良久, 一个完整的好觉都没睡过。
  四月抬起手,她的力气也举不太高,只能一点点地触上他侧脸的皮肤,顺着纹理摩挲着。
  他似乎是又瘦了一点,下巴上一点肉都没有了, 用两只手垫着侧脸,手还紧紧攥着她的被角。
  四月的指尖落在他的眼睛上,感受着他睫毛的轻颤,似乎是想要将他身体的每一个地方, 都牢牢地刻在心里。
  十六岁那年的夏天,他们穷得叮当响,程延拿出了全部的积蓄都不够她的手术费。
  他那样的人,不到最后一刻,是不会跟朋友开口借钱的。
  他只能去工地上打快工。
  程延白天沾了一身泥土烟灰,晚上回去洗个澡,买了饭就来病房给四月陪夜,钱都没沾裤子口袋就送进了医院。
  累了一天晚上却只能吃得起一个菜,青椒炒肉和土豆炒肉轮换着来。
  四月总是把那些本来就没几块的肉拨到他的碗里,再被他拨回来。
  后来好像怕四月再拨回来,他就端着饭盒飞快地狼吞虎咽,然后靠在床头看着四月慢吞吞地吃饭。
  他帮四月梳头发,然后问她:“今天做了什么?”
  四月靠在他的怀里,细数着没有他的一整个白天里,她见了什么人、做了哪些事。
  然后晚上挤在那张小小的病床上一起睡觉。
  四月总是窝在他的怀里,像是在医院里怕极了,整个人抱紧了他,与劳累了一天的他一起沉沉睡去。
  ……
  而现在,四月看着他,只觉得恍如隔世。
  他好像从来都没有变。
  依然不爱说话,依然做的比说的多,依然冷淡自持,却好像…不减当年地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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