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
陛下说得对,我这方面确实比较薄弱,是要跟龚先生多请教。闻鸣玉垂着头,怎么看都在难过,整个人散发着委屈巴巴的气息。
穆湛忽然说:不用找他,孤教你。
闻鸣玉完全没想到,有些震惊地抬头。之前他就有听龚学说过好几次圣上书法造诣了得,好奇是有点,但暴君来当老师?真不会一个不高兴就要砍学生的头吗?那可真是用生命在学习。
陛下政务繁忙,这点小事,还是不要麻烦陛下了,我自己多练习,问龚先生就够了。闻鸣玉委婉谢绝。
穆湛眯眼,你不愿意让孤来教?
语气有些不悦,透着丝丝危险。
闻鸣玉一个激灵,立刻摇头,甜甜地笑着说:怎么会?这是我的荣幸,只是我怕自己太过愚钝,耽误陛下的正事而已。
孤不介意。
那真是太好了,我发自内心地感到高兴。
闻鸣玉乖乖主动贴过去,两眼闪亮亮,双手把狼毫笔递上,欣喜几乎满溢而出,心里则在想着打爆狗皇帝的头。
但穆湛并没有接笔,而是站定在他身后,让他执笔写,自己帮他看,找出问题所在。
不得不说,穆湛站在他后面,就算什么都不说,目光灼灼,也有着极其强烈的存在感,根本无法忽视。
闻鸣玉不可避免地有种压力,就像监考老师站在身边盯着,拿笔都紧张。他只好在心里自我催眠,后面没人没人没人,眼里只有字字字。
这样念了几句之后,还是有点作用的,他从一开始的浑身僵硬,慢慢变得自然了些,一笔一画,顺畅不少。但这也仅限在穆湛动手之前。
写着写着,穆湛忽然伸手握住了闻鸣玉的右手,理所当然的把他的手连带着狼毫笔一起掌控住,这样的动作,让两人之间的距离一下拉近。闻鸣玉依旧坐着,但被穆湛的臂弯环住,还能感觉到穆湛俯身,虚虚地压在他背上。
几乎就是将他抱在了怀里。
这是闻鸣玉到现在为止,和穆湛最亲近的一次,他也不曾试过和别人靠那么近,浑身都不自在。
而对比起他来,穆湛就看起来从容很多,好像真的就只是为了教他写字,亲手带着他走。闻鸣玉感觉右手都不是自己的了,被人掌控着,一笔一画,如行云流水,没一会,两个字就在纸上浮现。
字迹宛若游龙,遒劲有力,笔锋锐利,写的正是穆湛二字,皇帝的名字。
写完之后,穆湛松开他的手。
闻鸣玉回过神来,立刻就开始吹彩虹屁,早就听先生说陛下翰墨一绝,我一直都很想看看,果然很厉害,一看到就想珍藏起来,时不时拿出来欣赏!
人对有实力有才华的人不由自主的就会崇拜尊敬。闻鸣玉这次的彩虹屁听着有点夸张飘忽,但其实比起以前闭眼捧场,这次绝大部分都是真情实感,确实很喜欢穆湛这一手字,希望自己也能写得这么好。
随你。穆湛很自然就把御笔送了出去,平淡说,现在到你试试了。
闻鸣玉还愣了一下,这上面写的可是皇帝的名字,古代不是很忌讳规矩的吗?他能随便照着写?
但暴君就是暴君,无所顾忌,见他不动,还伸出手指扣了扣桌面,颇有严师风范。
闻鸣玉只好照着穆湛写的临摹起来,虽说练皇帝的名字有点奇怪,但也确实被穆湛指点了哪里的力道不够,收笔太早等等。
不知不觉间,就写了满满几张纸的穆湛,一开始有些没掌控好,甚至力透纸背。
闻鸣玉一眼看过去,莫名感觉自己就像是个暗恋穆湛到痴狂的变态,想到这,忍不住就抖了一下,有点发毛。
他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下意识默默后退了一小步。
穆湛显然就没有他这样的想法,垂眸看着闻鸣玉的那些练习成果,嘴角微勾,竟然难得露出了一点笑意。
穆湛点头,说了句不错。
闻鸣玉仰头就要笑,却没想到,穆湛的手忽然落在了他的脸侧,甚至轻轻捏住了他的耳垂,慢条斯理地摩挲着,仿佛在揉弄把玩。
闻鸣玉瞬间僵住,被吓到了,心里还忍不住怀疑,暴君该不会突然有了兴致,想起他是进献的美人身份,要让他侍寝吧
所幸,穆湛似乎没有这个打算,捏他的耳垂,就跟新得了玩具的小孩,好奇又颇有兴趣,慢悠悠地说:你的耳朵上原来还有一粒朱砂痣,孤之前怎么没注意到。
闻鸣玉的耳朵敏感,被碰得一阵酥麻,有点受不了,想抓住穆湛的手拿下来,又不确定会不会踩到暴君的雷点,阻拦的手就僵在半空,有点干巴巴说:痣那么小,不显眼,没看到很正常。
是吗?穆湛又揉了好一会,才慢慢收回手,意味深长地说,这痣长的地方倒是挺好。
闻鸣玉有点懵,怎么突然就关注起痣的问题了。不过,不知道怎么应对的时候,吹就对了。
可我觉得陛下的痣更好看,就在这。闻鸣玉笑容温暖又明亮,指了指自己的脖子。
这还是因为之前闻鸣玉怂,跟穆湛对视倍感压力,就把目光稍微往下移,变成了看穆湛的下巴,自然而然也注意到了穆湛修长的颈项,喉结凸出,旁边还长了一颗小小的痣,位置很巧妙,让穆湛多了几分性感。如果放到未来做明星,肯定会有很多粉丝疯狂舔屏。
穆湛听了这彩虹屁,不置可否,甚至好像不知道自己脖子上有痣一样,浑不在意。
书房里,闻鸣玉认真练字,穆湛指导提点,话不多,偶尔说几句,一来一往,气氛却意外的和谐。
到了晚上,准备就寝。
闻鸣玉无意间想起了下午的对话,脸色一变,几步走过去,对着镜子照,果然看到左边耳垂上有一粒小小的朱砂痣,鲜艳欲滴,有种难以形容的感觉。
但最关键的是,他记得原身是没有这颗痣的,而他有。
闻鸣玉指腹用力擦过耳垂,那颗朱砂痣还是明晃晃在那,很是惹眼。
三喜疑惑问:公子怎么了?
闻鸣玉转头就问他,三喜,你还记得我刚进宫的时候,耳朵上有没有这颗痣?
三喜回忆了一下,语气不太确定,好像没有?奴没注意到公子是不喜欢这痣吗?可奴听说这是福气的表现,美人痣,锦上添花,让公子更好看了。
闻鸣玉没认真听,摇头说没什么,就跟三喜说了晚安,躺到床上去睡了。
不过,心里还是想着这件事。
以前原身没有,现在却长了出来,还和自己的位置一模一样,是真的变成自己的身体了吗?
意外穿到古代,闻鸣玉以前不是没想过,可能哪天又会穿越回去,但看现在这样,他是慢慢融入到这个世界了?
想到以后都不会穿越回去,闻鸣玉也没有多遗憾,毕竟他孤身一人,对那个世界没什么可留恋的,随遇而安就好。
他倒是在想,原身闻眀郁如果是和他互穿了,希望他能在那边活得好好的。脱离了广阳侯这样糟糕的原生家庭,放开手脚,过自己的生活,自由自在,潇洒肆意。
第13章 兔饼
学会文字,自然不只是知道这个字的意思,更重要是学会使用,这自然就涉及到语法等更深层次的东西。
只停留在学是不够的,在课堂之外,闻鸣玉还要多看书,就和学英语时看外文原著,原声影视作品来锻炼语感是一个道理。
龚学行事一板一眼,但又不至于迂腐。话本难登大雅之堂,读书人不喜讨论这些,更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看过这些东西。龚学却不会不让闻鸣玉看话本,反倒给他推荐了几本,在课外偶尔看看,既能放松,同时也能学习,劳逸结合。
这么一来,闻鸣玉就看起了话本,而且他一目十行,看书速度极快,自然就需要话本不断送来。
皇宫里水深,禁卫军日夜巡逻,轮班换岗,看似把偌大的宫殿群保护得固若金汤,但有人就有阴谋算计,里面的宫人并不全都忠于皇帝,总有些人心怀不轨,是外面某股势力的棋子。
若不是赵德全这段时间命人盯着闻鸣玉那边,恐怕还真发现不了。因为出问题的是话本中的某一页。
赵德全的干儿子发现了不对劲,将本要送到闻鸣玉那里的一话本递了上去,脸色还白得吓人。赵德全有种不好的预感,拿过来一看,脸色当即变得十分难看。
这上面写的
背后的人是想置人于死地。
不仅是原本会看到这话本的闻鸣玉,就连他们这些经手的人,都很可能会死。
赵德全面白如纸,思索了半晌,最终还是决定把话本交给圣上,由圣上定夺。毕竟,即便这会他瞒了下来,日后圣上知道了,自己只会死得更惨。
穆湛扫了一眼呈上来的话本,皱眉道:赵德全,你觉得孤有空闲看话本?
赵德全深深埋下头,恭敬万分答:这是要去闻公子处的话本,其中有不妥之处,还请圣上过目。
穆湛猜测到什么,伸手拿起话本。
殿内寂静异常。
赵德全额前一滴冷汗落下,整个人仿佛被放置在火架上炙烤,又像是头顶上方悬着一把锋利的铡刀,随时都会落下砍掉他的头,倍感煎熬。
上方倏地传来一声冷笑。
赵德全依旧垂着头,不敢动弹。
不知死活的老家伙,竟敢把手伸到孤的宫里。赵德全,把送话本的人剥了皮,挂到荣国公府门上。
赵德全不寒而栗,连忙跪地应下,竭力按下恐惧,低声求道:圣上,是奴的干儿子检查话本,看出了问题,但也看到了内容,奴斗胆求情,想问一下圣上如何处置
穆湛神情阴冷,眼底透着不正常的猩红血丝,满是阴森和杀意,似乎在他眼里就没有一个活物,此事不急,你先把话本送去闻鸣玉那。孤很好奇,他看了会是什么反应。
赵德全一惊,不禁猛地抬头看去,但一触及穆湛的眼神,就又立刻深深低下,额头贴地。
是,奴这就去。
赵德全躬身退出殿门,心情极其复杂,更是胆寒。果然,哪怕圣上看着对人颇为宠爱,说杀就还是要杀了。
话本上的内容是禁忌,若是荣国公的人顺利送到闻鸣玉手上,他看了一定会被杀,但这都拦下来了,还要求送过去,不是想杀了闻鸣玉还能是为了什么。
赵德全没有多少活下来的侥幸,因为这事还未过去。圣上杀意未消,就没有任何一个人是安全的。
闻鸣玉毫不知情,他接到话本之后,一如往常地看,当赵德全送来那本时,他刚好看完手上这本,还有些意犹未尽,就准备继续看。
赵德全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表情,但最终还是退了下去。
闻鸣玉翻看得很快,这是一本以故事来描写本朝各地不同风土人情的话本,文笔诙谐有趣,他看得很投入,连穆湛什么时候来了他都不知道。而且宫人跪地行礼都没有发出声音。这是穆湛要求的。
终于,闻鸣玉翻到了那一页。
他一眼看去,第一反应是和前文承接不上,好奇怪,难道这是本盗版书?
愣了一秒,他回过神来,啪的一下就合上了话本,仿佛那不是书,而是什么吃人的怪物。
闻鸣玉背后发毛,甚至有些冒冷汗。他就应该在看到第一个字的时候就敏锐地察觉到不对,现在扫了一眼,整页的内容都瞬间印到脑子里了。过目不忘的本领在这时候就很要命了。
当初三喜要说后宫秘辛的时候,他拦住不听,结果还是在这里栽了个大跟头,到底谁这么恶毒要害死他?!
闻鸣玉心里拔凉拔凉的,尾巴都吓得冒了出来,雪白的小小一团,在屁股底下不安地动着,仿佛这才是他的本体。
他正想着当做自己什么都没看过,偷偷把话本毁了,却怎么都没想到,一抬头,就和皇宫秘辛里的其中一个主角穆湛,对视上。
一瞬间,闻鸣玉简直吓得魂都飞了。
他感觉得到自己的尾巴冒了出来,藏在裤子里看不见还好,要是头顶的耳朵
他飞快抬手用大袖子捂住头,趴在桌上咳得撕心裂肺,一半真一半假,确实被吓到呛住,但咳得更厉害则是为了掩饰。
情绪起伏太大,他根本控制不住,兔耳朵出来了,软乎乎地垂在他脸侧,跟他本人一样怂。
无意间得知宫廷秘辛,原形又要暴露。
这他妈是什么修罗场?!他死定了!
闻鸣玉正咳着,忽然感觉到一只手搭在了他背上,轻轻地摸着,很温柔地帮他顺气。换做平时,他会感谢,但这人是暴君。真的是给他顺气?不是想扒皮拆骨?那根本不是手,而是一条毒蛇爬过!
而且,兔子的背是不能乱摸的
闻鸣玉感觉到一阵酥麻,宛如铺天盖地的浪花,席卷了他的理智,让他几乎抵挡不住本能,要从毛团团瘫软成一张白白软软的兔饼,舒展爪爪和jiojio,露出小肚皮。
他忍不住发出一声呜咽,小小声,听起来可怜兮兮的。
搭在他背上的手倏地顿住,不知为什么,收了回去。
虽然收回去,很可能就要面对秘辛的问题,但闻鸣玉还是悄悄地小松了口气,因为再摸下去,他很可能就要抵抗不住,变成垂耳兔了。
如果被看到毛绒绒的耳朵和尾巴,肯定会被认定是妖怪,放在古代,他会被烧死的。
闻鸣玉慌忙收起兔耳朵,就在穆湛握住他的手腕拿到一边,被迫露出头的最后一秒,堪堪藏起来,极为惊险。
穆湛伸手,捏住他的下巴,强行让他抬起脸。
眼尾泛红,双眼湿漉漉,泪水濡湿了浓密的睫毛,黏在一起,宛如被雨水打湿了的娇花,脆弱至极。让人想要好好呵护,却也容易滋生出一种难以描述的欲念,想揉碎那娇弱的花瓣,看它缓缓流出汁液。
孤还没说什么,你就哭了?
穆湛垂眸,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眼神十分复杂。
闻鸣玉咳了一下,我没哭。
只是刚才咳得太厉害,感觉肺都要咳出来,眼泪算什么。
睫羽无意识一颤,一滴晶莹的泪就顺着脸颊滑落,流到下巴,碰上了穆湛的手指。穆湛轻轻一刮,指腹就被沾湿,泪珠坠在下面,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闻鸣玉感觉痒,不自觉缩了一下,但立刻就被捏得更紧,隐隐生疼。他就没敢动了。
你刚才看到什么了?
闻鸣玉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我什么都没看到,我不识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