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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香_分卷阅读_174

  “春阳,”顾香生放柔了声调,“你何必妄自菲薄,我充其量只是从旁推波助澜而已。”
  徐澈摇头失笑:“你不用安慰我了,我对自己几斤几两清楚得很,我这人有些书生意气,不适合打理庶务,更不适合掌一方权柄……其实我的意思是,你离开魏国,本来也没有非去不可的地方,之所以想入蜀,只不过是因为那边离魏国远一些,可以免于打扰,然而蜀道难行,且不说一路上会遇到多少难题,去了之后,那边也未必就适合久居,如今邵州琐事繁多,离了你,我还真就不知从何做起,你就当是给故友帮忙,能否多住几年,好歹等我能独当一面之后,再走不迟?”
  他说了这么多,表面上是要顾香生帮忙,但顾香生何尝不明白,这只是对方关心自己的一个借口,入蜀路途遥远,徐澈担心她会遇上麻烦,所以才希望她能留下来,又怕她多想,便将自己说得很无用,绝不让她有一丝难堪。
  顾香生心底暖洋洋的。
  即使彼此没了做夫妻的缘分,能够当朋友,也不失为一件好事。
  徐澈这个人,虽然在有些人看来,未免少了上进心和勃勃野心,注定在雄图霸业上不会有什么寸进,但他却拥有比许多人更可贵的品质。
  “我如此出众,若抢了你的风头,该如何是好?”她忍不住玩笑道。
  徐澈扑哧一笑:“只管抢去,你若是愿意,刺史也由你来当,我巴不得能镇日埋首诗画呢!”
  这完全是心里话。
  顾香生白了他一眼:“想也别想,我可不是白干活的,你得付我俸钱才行!”
  徐澈抚胸叹气:“当年善解人意的阿隐去哪儿了,怎么现在开口闭口都是铜臭味!”
  顾香生笑眯眯,浑不当一回事:“铜臭可是好东西,没有它,你上哪儿买粮买药赈济灾民呀?”
  不知怎的,坐在这里说了半天话,徐澈原先那股没有来由的低落惆怅反而因此消散了许多。
  “春阳,你是否心绪不佳?”顾香生关切地问。
  “原先是有些烦扰,不过既然你答应帮忙,我就什么烦恼也没有了。”徐澈笑道。
  其实他心里还有一个更重要的决定,不过现在顾香生刚刚答应长留,现在开口并不是一个好时机,还得再等一等。
  ……
  隔日一大早,林家、黄家,以及邵州城有头有脸的粮商,就都出现在刺史府的厅堂之内,一个不落。
  换了平时,即便三催四请,这些人未必还能到齐,但现在,徐澈仅仅是派人到他们那里说一声,连帖子都没下,他们就全都出现了。
  时移势易。
  今时不同往日。
  经过昨日沈南吕之死,所有人都见识到这位新刺史的厉害,他们不愿意再在这种小事上得罪对方。
  试想,连太后的侄儿都难逃一死,他们这些人,难道后台会比沈南吕还硬么?
  沈家已经被抄空了,他们不想跟着步上后尘,所以都坐在这里,免得转头被新刺史逮住把柄,一锅端了,到时候就哭都没地方哭了。
  但话说回来,他们根本没想到新刺史有这么大的胆子,居然敢一上来就对着沈南吕下刀子,朝廷追究下来,他要上哪儿去找个侄子赔给沈太后?
  据说昨天那些刁民还围攻刺史府,想对朝廷钦差下手,真不知道徐澈最后要如何收拾!
  正主儿还没到,众人只能坐在厅中枯等,这些年头在他们心中闪过,有幸灾乐祸的,也有不得其解的。
  不过无论如何,朝廷一定会追究徐澈的责任,他在邵州的日子不长了!
  徐澈还没到,有的人开始不耐烦了,又不敢起身走人,只好叫住一个过来上茶的下人:“敢问徐使君为何还没来?”
  对方斜了他一眼,将茶盏放下:“使君忙得很,等着罢!”
  林羯气得浑身发抖,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在刺史府里也会遭遇冷眼,要知道以前他们这些人可是自由出入刺史府的,如今这新刺史上来,竟然敢给他们脸色看了?!
  他正欲发火,旁边黄景扯了他一把,林羯忽然想起沈南吕的死,到嘴的骂声又咽了进去,心想再让你得意几日,自然有你倒霉的!
  黄景将手边茶盏端起来一看,里头非茶非饮,竟然只是普通的清水。
  这,这……?!
  “邵州灾情尚未完全平息,钱粮可贵,刺史府上下均需节约用度,更无余钱享乐,聊以清水待客,还请诸位见谅。”
  伴随着这个声音,徐澈从外面走进来。
  林羯一看他后面跟着的人,差点没笑出声!
  堂堂邵州刺史,居然连个心腹佐官都没有,居然还要让两个女人来充场面?
  周枕玉跟着徐澈进了内堂,便寻了个末尾的空位落座。
  顾香生则坐在徐澈下首的位置。
  众人面面相觑,黄景当先道:“使君这是何意?周当家代表周家药铺,出现在这里也就罢了,您却还让一名女子的座次先于我们,莫不是存心羞辱我等!”
  换了顾香生,她肯定就会说“是又如何”,但徐澈毕竟不是顾香生,他骨子里还是个儒雅君子,说不出这么蛮横霸道的话。
  “焦娘子乃我之客卿佐属,不坐在这里,又坐在何处?”
  黄景:“她明明是跟周氏一道的……”
  话没说完,他自己先停住了。
  不错,他们之前都见过顾香生,知道她姓焦,也知道她手头有药草,想卖给周枕玉,沈南吕不让,这事就没成,后来周枕玉向沈南吕低头,这焦氏也被新刺史看上,还想纳为新妾。
  可怎么就忽然来了个始料不及,对方怎么就摇身一变,成了刺史幕僚了?
  这是在玩什么把戏?
  难不成这位徐使君闲得发慌,想用这种方式来博取美人欢心?
  再看徐澈旁边的冼御史,眼观鼻鼻观心,居然也没有表示不满之意。
  见所有人都愣在那里,徐澈似乎也无意多做解释,开门见山便道:“昨日之事,想必诸位也有所耳闻了?沈氏之死,实属遗憾,然则百姓之怒,犹如洪川崩溃,只可疏导,不可堵塞,昨日百姓误伤了沈氏,又要冲至刺史府来找冼御史,被我好说歹说,方才劝回去,然则余怒未平,诸位这些日子,还是小心谨慎些为好,免得重蹈沈氏覆辙。”
  他不说这话还好,一说众人便不由打了个寒颤。
  活活打死啊,这得使多大的劲,有多么大的愤恨,才能将一个人活活打死?!
  沈南吕的嚣张跋扈,全邵州城没几个不知道的,从前也没人敢对他怎样,如今徐澈一来,沈南吕就被打死了,若说其中没有徐澈的手笔,那林羯他们是打死也不相信的。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冼御史身上,似乎希望他能站出来说句话。
  谁知道冼御史似乎并没有接收到他们的求助,愣是一言不发。
  黄景忍不住了:“使君,兹事体大,沈郎君作为沈家的当家人,竟然在光天化日之下,被刁民活活打死,且不说朝廷还未治他的罪,就算朝廷治罪了,也该由朝廷来执行,几时轮到那群刁民放肆!此事须得从严查处方可!”
  徐澈看了他一眼:“黄当家是否有何误会,我何时说过沈氏是被百姓打死的?我只说了,是误伤。”
  黄景抗辩:“可沈郎君死了!”
  徐澈:“沈南吕的确是死了,可他是被百姓误伤之后,心头烦闷,酗酒过度而死,仵作已经查明了,此事与百姓无关,怎么,你们是从哪里听说他被百姓打死了的传闻?此事我自会严查到底,不令流言四起,扰乱民心。”
  黄景睁大了眼睛。
  沈南吕明明是被乱民从州狱中拖出来群殴致死,这是所有人都知道的事情。
  什么叫睁眼说瞎话?这就叫睁眼说瞎话!
  “好啊,原来冼御史与徐使君狼狈为奸,企图掩藏沈郎君的死因!我倒要看看此事揭发出去,朝廷追究下来,二位当如何自处!”林羯冷笑,腾地起身,也懒得与徐澈继续装羊了。
  “放肆,谁和徐使君狼狈为奸了!”冼御史当先拍案而起,指着林羯的鼻子大骂:“你们这几个商贾,别以为在邵州城作威作福,就连本御史都敢随意污蔑了!”
  徐澈缓缓道:“沈南吕的死因,我自会呈禀朝廷,由朝廷定夺,不必多作纠缠,今日请各位过来,乃是另有要事。如今州府开仓放粮,又有周当家扶危济困,慷慨解囊,赠药治病,然而州府之粮有限,周当家一人之力更有限,诸位在邵州城经商多年,也赚了不少钱,算得上与邵州百姓互惠互利,如今百姓有难,理当出手相助,我想代邵州百姓,向诸位借些粮药以渡难关,不知各位意下如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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