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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〇 赶走

  叶老五本打算就这么去见杨业,后来想想没有底气,便叫上一群人护驾。
  一众造反的农民听说杨业来了,转头便放弃攻城,纷纷去看热闹。
  似杨业瀛洲救驾、独攻蜀中、力战幽云等事迹,乃是江南说书先生最好的题材。
  经说书先生的嘴出来,杨业便成了星宿下凡,只应天上有,本该地上无的战神。
  先前还有人半信半疑,但虔城一战,杨业以数千人活捉手下几万人马的李景遂传遍江南,谁还敢不信?
  叶老五打头,身后跟着数十护卫,再然后便是黑压压的造反民众。
  一群人只管低头赶路,随从蓦地说了声‘到了’。
  叶老五抬头,只见面前的山丘上,立着一个八尺大汉,腰阔一围,身上黑甲发出寒光,红缨盔下剑眉虬髯,果似战神下凡。
  虽有千军万马在眼前,但杨业仍只是静静站在那里,身上散发出庞大威压,那些嘻嘻哈哈前来看热闹的民众瞬间便没了声音。
  叶老五膝盖一软,差点跪了下去。好在身后那么多人跟着,倒壮了一些胆气,没跪下去。
  杨业先开口问到:“你便是反贼首领叶老五?”
  声音中一股无形的杀气将叶老五包围,他还是没忍住跪了下去:“小人见过杨令公。”
  “你好大的胆子,”杨业喝到:“竟敢聚众谋反,不怕诛九族么?”
  “小人该死,”叶老五慌忙辩解:“小人等本无心造反,实是那庸官赵德昭倒行逆施,逼得江南民众没活路,这才揭竿而起,恳请令公明鉴。”
  如此情况下杨业自然要帮着赵德昭说话,他问到:“尔等口口声声赵大人倒行逆施,赵大人加了尔等赋税?”
  “回令公,没有。”
  “赵大人可曾贪赃枉法?”
  “回令公,也没有。”
  杨业喝到:“那尔等造反,究竟意欲何为?”
  叶老五说到:“令公,赵德昭才到江宁便诱杀我三万子弟,将江宁富户抄家灭族,倘再如此发展下去,江南百姓必被他杀光,江南财富也尽归他赵德昭私囊。恳请令公为我等做主,将赵德昭赶出江南。”
  叶老五这么一说,造反百姓中有不怕死的大叫到:“叶头领,他就一个人而已,怕他作甚?不如我等此刻便杀了他,再攻进江宁城中杀了赵德昭,为我三万子弟讨还一个公道。”
  杨业长枪顿地,怒喝到:“杨某只身在此,若有想取某性命的,尽管上来。”声震山谷,不停回响,众百姓心下一寒,连连后退。
  先前那个不怕死的不退反进,冲上来摆开架势大呼到:“人人都说你是星宿下凡,我便要来试一试。”
  杨业松开长枪,摊手到:“来吧。”
  不怕死的猛向前冲,一拳直捣杨业面门。杨业轻松避过,回手一肘击在后心,那人便应声倒在地上不动了。
  又有七八个不服气的半大小子上前将杨业围住,杨业勾了勾手:“尔等一起上吧。”
  半大小子们一起冲上去,杨业一拳一个,一脚一个,不过片刻间全都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杨业气不喘,鞋面不沾尘,大喝到:“还有谁人敢上来。”
  众百姓面面相觑,却无一人上前。
  眼见于此,叶老五的军师范承上前到:“小人等素知令公神勇,只是小人等如今聚集乡民在此,若是不达目的,自不会罢休。太尉虽是神勇,却也敌不过我千军万马。”
  杨业见此人似乎是个读书人,通些道理,便说到:“赵大人倒行逆施,自有朝廷惩处,尔等聚众谋反,便是挑战皇家威严,杨某敌不过千军万马,那尔等可敌得过此物?”
  说罢杨业让出身位,一众反民头目上前,却见杨业挥了下胳膊,山谷之下有人点火,千步之外火光闪过,不远处一棵大树被炸断,周遭一片糜烂。
  “啊,霹雳神雷。”一众头目惊呼。
  “如何?”杨业淡淡到:“尔等身骨可硬得过这巨木?”
  头目们低头不做声,杨业也见好就收:“本帅来此,非为恫吓尔等,乃是为解决此间争端而来。若尔等即时退散,本帅可入城劝说赵大人,令其向皇上请旨,另择他人署理江南。”
  民众造反,就是为了赶走赵德昭,见杨业答应帮忙,叶老五喜到:“但凭令公做主。”
  一旁的军师范承加了一句:“令公,只要赵德昭离开江南,小人等即刻便回乡。”
  “胡闹,”杨业喝到:“本帅岂是来与尔等讲条件的?即刻遣散乡民回乡,一众头目留在城下等待本帅消息。”
  头目们商量一会,叶老五上前到:“素闻令公乃天神下凡,必是一言九鼎,小人等便信令公这一回。倘令公与赵德昭官官相护,江南便是拼着人丁尽绝,也不会放过赵德昭。”
  围住江宁城的百姓开始慢慢撤退,杨业仍是只身,来到江宁城下。
  “速去禀报赵大人,”杨业朝城上大喝:“背嵬军杨业求见。”
  城上士卒忙到:“杨令公少待,小人这就去禀报。”
  听说杨业来了,赵德昭大喜。情势所逼,杨业只能坐着吊篮进城。不过只要事情能圆满解决,他倒不在乎这些细节。
  “杨令公,”赵德昭迎上前来:“令公能在此危急时刻与下官一会,足见高义。”
  杨业开门见山:“赵大人,本帅是为民变之事而来。”
  赵德昭问到:“是皇上下旨令公平叛?”
  “不是,”杨业说到:“这些人虽名为叛乱,实是些请愿的百姓,皇上宅心仁厚,必不会下旨对其兵刃相加。”
  赵德昭有些不自在:“请愿百姓会攻打江宁城?令公还是不要被叛贼蒙蔽的好。”
  杨业是个直来直去的人:“赵大人,为大人前程计,本帅以为赵大人该上个折子,祈求回到汴梁,江南事务,可由皇上另派他人署理。”
  赵德昭其实也有这个意思,署理江南看似权力很大,但毕竟远离中枢;何况他先前任职在吏部,是个最容易玩弄百官掌控权力的地方。
  署理江南这些时,赵德昭深刻感觉到管官比牧民要容易得多。不信但看任何一家公司,普通员工的离职率远高于管理干部。
  虽有此心思,但这话却不能由杨业说出来,难得我赵德昭不要面子的吗?
  我根红苗正,父亲高居宰辅,你一个半路投身的人,有什么资格说我?
  这就像你本来带一条生产线带得好好的,而且你爹还是厂长,其他线外聘了一个线长,他竟然跑到你的线上,对你指手画脚,是你你干吗。
  不待赵德昭开口,一旁的嘉敏边说到:“杨令公,你的职权是守护大庾道,江南政务,赵大人自会处理。”
  虽然已经闹到这个地步,但嘉敏仍不想丢掉江南。城下判民,只要将为首之人铲除,必会一哄而散,届时再设法挽回民心也未尝不可。
  杨业当然知道已经引起赵德昭不快,但相比起来,城下成千上万的百姓更为重要,他没有驳斥嘉敏,只说到:“赵大人,本帅已与百姓谈妥,倘大人愿上折回汴梁,百姓自会散去。”
  “杨令公,”赵德昭终于按捺不住:“你竟私下与判民联络,甚至合谋构陷朝廷命官,下官这便上折子参劾你。”
  “公子且慢,”嘉敏忽地转变态度:“既是杨令公已与百姓谈妥,公子又何苦横生枝节?江南百姓不理解你的苦心,你回汴梁便是。”
  接着她又向杨业执深深一揖:“令公,是小女子目光短浅,竟误解了令公一片好意,还请令公勿要怪罪。”
  只要能平息这场纷乱,杨业倒是无所谓的:“姑娘无须多礼,本帅如此做,完全出于公心,还请姑娘多劝劝赵大人。”
  赵德昭疑惑的看着嘉敏,其实百姓开始造反的时候他就有回汴梁的意思,但嘉敏却一直劝他留下来;如今竟连杨业也上门逼他走,嘉敏反倒又改变了主意。
  “公子。”嘉敏说到:“此次江南之行,原本是仓促受命。公子急于平定江南民心,行事过于操切,以至于百姓不理解,误会公子用意。眼下错已酿成,个人前途事小,社稷安危与百姓生计事大,公子不如这便上折吧。”
  赵德昭揣摩嘉敏话中的意思,在杨业看来便是在犹豫或者权衡。
  良久,他才看着嘉敏的眼睛说到:“既如此,那便上个请罪的折子吧。”
  杨业亲眼看到赵德昭写了请罪的奏折,交与下人送到驿站,八百里驰递汴梁,才终于放下心来。
  这种事情文字叙述来很简单,但其实是一件非常打脸的事,特别是当着半路归顺的杨业。
  所以杨业很诚恳的说到:“赵公子胸怀宽广深明大义,令本帅佩服。”
  赵德昭淡淡到:“杨令公谬赞,下官惹下的祸事,自是需下官来了结。”
  杨业再次说到:“本帅替江南百姓谢过赵大人。”
  “好啦好啦,”嘉敏笑到:“令公远道而来,就无须再客气了。待皇上批复之后公子便要离开江南,不如趁此时略备薄酒,与令公辞行吧。”
  不管怎么样也算得罪了赵德昭,如能与他更亲近解释一下,当然更好,杨业拱手到:“姑娘盛情,本帅却之不恭了。”
  “不如将城下那些百姓中的头领带上来,一起喝一杯,”嘉敏说到:“一来算是公子向百姓赔罪,二来也算与江南辞行,不枉公子来了这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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