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77)

  福利院地处北方,冰天雪地,零下十多度的寒夜里,他被孤零零扔在破旧福利院,能活着被院长捡到,已经是万幸。
  很难说清,把他扔在那里的人是想他活,还是想他死。
  沈秋羽想着,大概是想他死的。
  往事在脑海涌现。
  沈秋羽抬手擦着薄红眼角。
  突然。
  一张干净的餐巾纸递到他面前。
  捏着纸角的手比这纸还白,苍白得近乎透明,薄薄皮下组织透出一丝青色,是交错的脉络,隐约能看清那皮肤表面紧密的针孔痕迹。
  沈秋羽放下手缓慢抬眸,对上青年苍白病郁的俊脸,他眉眼疏朗,五官与沈安有几分相似,周身病郁气息浓重,很苍白瘦弱。
  擦擦吧。
  青年语调轻和的说着。
  是傅臻。
  沈秋羽懵懵地接过他手里的餐巾纸,愣然道谢,一时间很诧异傅臻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他再想到他和傅臻属于真假少爷,就有点尴尬,从某种意义上来说,他俩都是假的,真的傅臻已经再也没法回来。
  傅臻抱歉道:我去医院路过这里,就过来看爷爷,没想到你在,很抱歉,是我贸然过来了,我下次再过来。
  他说着,转身从院门口离开,走向那边等候他的车辆。
  沈秋羽忙抹了下眼角湿润,追过去说:没事没事,你想来看爷爷没关系的,我知道你也是好心。
  沈秋羽见傅臻要上车,情急之下一把拽住他手腕,傅臻却似被什么东西烫了下,猛地抽回手,他速度又快,手背嗙地撞上车门,霎时撞红一大片。
  沈秋羽没想到是这个发展,顿时尴尬地杵在原地,干巴巴道歉:这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傅臻轻托着手腕,我没事,你不用放在心上。
  沈秋羽看他手背渐渐肿高,迟疑道:要不我帮你擦点药吧?
  傅臻刚要拒绝他,沈秋羽就飞快跑进四合院,眨眼间就没了人影。
  傅臻:
  司机问:臻少,还走么?
  傅臻极其冷淡道:不用。
  他垂眸看了眼手背肿起的位置,微抿着唇,眼神晦暗不明。
  三分钟后。
  沈秋羽催着傅臻坐在小水渠边的石凳,低头认真给他抹红药水。
  他是学着顾濯给他上药那样抹的,但他学顾濯只学了半截,棉签一下摁在傅臻手背,他登时闷哼一声。
  沈秋羽秒撤手,哥们,对不起啊。
  傅臻脸色苍白地摇头,没事。
  沈秋羽又继续给他抹药,后面逐渐上手,倒没那么重,傅臻也不疼了。
  两人坐在小水渠边石凳上,旁侧是潺潺细流,夏风拂过硕大柿子树的绿叶,沙沙作响,斑驳光影洒在水底。
  周围满是聒噪的蝉声,烈日不断炙烤大地,初夏味道很浓郁。
  傅臻垂眸看眼前的青年。
  对方低头很认真地帮他抹药包扎,尽管笨手笨脚,却做得很细致。
  夏日灼阳的婆娑光斑映在他精致侧颜,显得轻透又雪白,茶色瞳仁也明澈得如琥珀般漂亮,鸦羽般浓黑纤长的眼睫遮挡他眼底的光。
  这是一种引人瞩目的明艳秾丽。
  沈秋羽刷地抬头,咧嘴笑着说:包扎好了,感觉还可以。
  他嘻嘻笑着时,嘴角晕出两颗梨涡,看着很乖巧可爱。
  傅臻轻轻笑着说:嗯,谢谢你
  在看清被捆成猪蹄的手,傅臻嘴角笑意微顿,明显抽了下。
  沈秋羽见他突然不说下去,像卡住喉咙似的,奇怪地看他。
  傅臻笑意微僵道:我下次再过来看爷爷,今天先走了。
  沈秋羽想挽留他,但这次傅臻说什么也不留下,很快坐上车离开。
  沈秋羽目送他那辆豪车远去,忽听院子里有人叫他吃西瓜,他立刻飞奔回去吃瓜。
  *
  豪车内。
  傅臻低头看着缠得满当当的手,已经看不见手指头,绷带末尾还打了个蝴蝶死结,解不开那种。
  傅臻:
  傅臻抬眸,车里有剪刀么?
  司机思考了会儿,回答傅臻说:好像没有剪刀,臻少要用的话,有一把水果刀,在这里。
  傅臻拿过小刀,面无表情地用左手去割手上的绷带,一点一点全部割开。
  司机听着后排座细微动静,红绿灯时,他不禁从内视镜往后瞄了眼,恰好与傅臻抬眸看来的眼神撞上。
  他眼神冰冷阴鸷,又带有一丝病态的疯狂。
  司机吓得心肝直颤,瞬间撤回视线。
  他没敢再随便往后看。
  傅臻冷眸看司机一眼。
  他继而低头将沾着红药水的碎裂绷带一片片收集,再整齐放入一个小玻璃瓶里,唇角微微笑了几分,细致地装在自己随身的物品里。
  *
  沈秋羽对傅臻那边情况一无所知。
  他捧着西瓜啃,跟傅衡了解傅老爷子的情况,看他身体情况如何,傅衡跟他说了些大概,沈秋羽突然提到傅臻来过这里,不过已经离开。
  傅衡闻言,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下。
  沈秋羽没察觉他那瞬间的变化,顾自啃着西瓜,顺便腾出手给顾濯发微信消息,他过来这里有一两天,这里饭菜固然好吃,但没顾濯做的好吃,几天下来,他倒挺想念顾濯的饭。
  顾濯那边没秒回沈秋羽。
  他有事正在忙。
  顾濯黑眸冷淡地睇过立在办公室里的男人,神色冷漠地继续翻阅项目书,没有理会对方。
  对方耐心尽失,脸色极其沉冷,苍白阴郁的俊脸笼罩着一层可怕的阴霾。
  他到底去哪里了?
  顾濯冷淡道:不知道。
  周钦琛冷笑说:顾濯,别以为你能藏他一辈子,你最好把他行踪告诉我。
  顾濯翻动一页项目书,不想说。
  周钦琛:
  周钦琛被他呛了句,脸色愈加难看。
  两人沉默对峙,许久没说话。
  门外助理等人对上门口几名壮硕保镖,简直吓得头皮发麻,心底直呼警察怎么还没来,保安呢!
  顾濯慢慢合上项目书,无意间看见手机提示灯闪了下,他唇角轻扬。
  他拿起手机回复沈秋羽消息。
  两人隔空聊了会儿。
  等顾濯抬头时,周钦琛已经带着他那群离开办公室。
  而陆谦那边。
  他听着手机音筒那方传来机械冷漠的播音腔,脸色冰冷。
  合同结束次日,他就没有再联系上沈秋羽,对方很迅速地将他拉黑删除一条龙,最后甚至连手机号也更换了。
  沈秋羽不想再跟他有任何牵扯。
  这个认知令他心情沉闷,格外烦躁。
  沈秋羽的离开,让他极度规律的生活突然乱套,所有事情都变得不对劲,连他自己也开始不对劲。
  陆谦蓦然摘下眼镜。
  他轻叹着气,揉捏倦怠的眉心。
  乱套的不止他一个。
  原尚、厉北野、周钦琛三人的生活也完全脱轨,每个人想方设法地找沈秋羽,简直都要疯魔了。
  而风暴漩涡中心的沈某某。
  他正和傅老爷子戴着遮阳草帽坐在小水渠边,用野草逗隔壁院子的小黄狗,小黄狗奶凶奶凶地朝着他们叫唤。
  沈秋羽哈哈直笑,傅老爷子也哈哈笑着,他笑完又问沈秋羽是谁。
  沈秋羽最近已经习惯他的间歇性失忆,哄他两句,傅老爷子就忘记自己问过什么话,乐呵呵的笑着。
  傅衡忙着拍戏,最近回影视城忙工作,期间傅家夫妻倒是过来看过傅老爷子,碰巧几次沈秋羽都不在,也没机会跟他说上话。
  沈秋羽既有些遗憾,又有些庆幸。
  他羡慕原主有爸爸妈妈,但又不敢靠得太近,怕自己会一时忍不住,偷走原主的父母。
  傅老爷子病情稍为稳固。
  但他记忆却在不可控地渐渐消退,不认识的人越来越多,不记得的事也越来越多,记忆混淆。
  沈秋羽为让他身体能多活动,最近老带着傅老爷子在附近溜达,很快跟周围大爷大妈打成一片。
  他们看着沈秋羽一口一个方言秋崽,叫得熟稔又热情。
  今天沈秋羽跟附近田地大爷约好去抓稻田鱼,医生陪着一块去,帮忙照顾傅老爷子,沈秋羽负责抓鱼。
  傅老爷子没法下水,沈秋羽就让他在田坎边看着他抓鱼。
  顾濯开车到村子入口时,转头就跟在田里满身泥的沈秋羽对上视线。
  沈秋羽刚抬头,哪知道一下就看到顾濯,他吓了一跳,没捏稳手里的鱼。
  那鱼biu地成一条抛物线,稳当当滑进顾濯后排座,落在他腿上疯狂摆动,溅他满身满脸的泥点。
  顾濯:
  沈秋羽朝他咧嘴笑,满脸都是泥,只有一双茶色瞳仁亮得像太阳。
  他贼高兴地看着空降的顾戳戳。
  阿戳你怎么来了?
  顾濯瞥他:你这是在泥地打滚?
  沈秋羽:
  作者有话要说:秋崽:好耶,稻田鱼有人做了,红烧吧,红烧好吃
  顾戳戳:?
  陆老师/厉憨憨/周老板/原哥:他到底在哪儿!
  二哈:文里阿尔茨海默病的注解来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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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75章 75
  房间内。
  浴室传来哗啦啦的水声。
  沈秋羽在衣柜里给顾濯找了身自己略宽松的居家服,到浴室那边轻轻敲门,喊了声阿戳。
  咔哒。
  磨砂玻璃门打开。
  一条沾满水渍的修长手臂伸出来,臂肌结实,线条非常漂亮,水珠点在冷白皮肌肤上,像美丽玉石上沾染了雨滴。
  沈秋羽看看自己纤细瘦削的胳膊,又看看顾濯劲韧的肌群线条,突然很自卑,腹肌比不过顾戳戳,臂肌也比不过顾戳戳,都是男人,差距怎么那么大。
  身体锻炼得快点提上日程,不然顾戳戳看起来比他攻好多,他好酸。
  顾濯手横空半天,没等来反应。
  顾濯喊他:沈秋羽?
  沈秋羽连忙哦了声,给他把那身衣服递过去,顾濯拿过衣服便合上门。
  不多时,淋浴水声停止。
  沈秋羽忽然想起某件事。
  他脸颊烫烫的问:阿戳,那个你内裤沾到泥没有,要不要换内裤?
  浴室内突然安静。
  沈秋羽也不禁开始莫名的紧张,他屏住呼吸等顾濯回答,脸颊微红。
  他这也是礼貌性询问,怎么问完后气氛这么尴尬,救命啊啊啊!!
  沈秋羽内心疯狂土拨鼠尖叫。
  而这时,顾濯回应他。
  这回应却让沈秋羽脸臊得不行。
  顾濯平静问:你的?
  沈秋羽老脸红烫,抹了下鼻尖,强忍尴尬的回道:傅哥让人给我买了新的,你要穿的话,我去给你拿出来。
  傅哥?
  浴室内的冷越声线微微上挑,尾音带了点疑惑。
  沈秋羽解释说:是傅导。
  顾濯就没有再说话。
  沈秋羽也不知道他换不换,正琢磨要不再问一句时,顾濯回他说不用。
  沈秋羽悄悄舒出一口气。
  不多时。
  顾濯换好衣服出来。
  他个子比沈秋羽高很多,肩膀也更宽厚,穿上沈秋羽那身宽松居家服,尺寸合适到堪比量身定制。
  沈秋羽黑人问号脸。
  怎么顾戳戳在穿西装时宽肩窄臀,清瘦修长,换身衣服就差别这么大。
  自卑。
  好自卑。
  沈秋羽幽怨脸:你是不是偷偷在做什么特殊的力量训练?
  顾濯身形比例优越,平时肯定很注重训练,但不得不说,顾濯练得太好,比穿书前的他好十倍。
  别问,问就是羡慕。
  顾濯:?
  沈秋羽羡慕地戳戳顾濯胳膊,这到底是怎么练的,快点跟我分享分享,我保证不告诉别人,就当是我们俩的秘密。
  沈秋羽说话不好好说话,手指头躁动得很,在顾濯肩胛腰际时不时戳两下,像在确认他肌群是真是假。
  顾濯轻手把他不老实的爪子拿开。
  顾濯看他:你小秘密真不少。
  沈秋羽眼巴巴望他,满脸都写着你快点告诉我,我很想知道。
  顾濯语调带笑,你真的想知道?
  沈秋羽小鸡啄米式点头。
  十分钟后。
  沈秋羽表情痛苦地疯狂抖着手臂双腿,腰背也酸得像压满千斤巨石,下唇被他无意识地咬住,显得更鲜红。
  顾濯单膝跪地,拿衣架点点他臀部。
  太翘了,姿势不对,放沉。
  沈秋羽痛苦面具:你是魔鬼么?
  顾濯面无表情地掰开他嘴唇,答非所问道:别咬着,会出血。
  沈秋羽穿书过来后,仗着原来做教练时的散打技巧傍身,偷懒不练,现在核心力量不够,做到一半,身体就软塌塌地落地,还没触及地面,一只手臂飞快抵住腹部,给他轻飘飘扶回去。
  沈秋羽:
  如果他早知道问顾濯健身问题,会面临十分钟的平板支撑,他一定把嘴巴给缝得严严实实,绝对不开腔。
  沈秋羽抖着全身催问顾濯时间。
  停。
  顾濯平静摁断秒表。
  沈秋羽整个人瞬间虚脱地躺在地板上,呼哧呼哧喘气,他满额薄汗,漂亮脸蛋红透了,被咬过的唇瓣也更红艳。
  他瘫在地板上躺成咸鱼,根本没力气再动,正微张着嘴喘气,倏然有什么冰凉的东西贴在唇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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