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48)

  言夏打开水龙头,浴缸里慢慢蓄起热水,不过片刻,浴室缭绕着里一片白蒙蒙的水雾。
  她抬眼看着商挽冬,轻声问:你一个人洗,可以吗?
  商挽冬攥紧她的手,目光恋恋不舍:不可以。
  淡淡的白雾中,言夏似乎轻笑了一声。
  她伸出手,食指和大拇指按在商挽冬的外套拉链上,慢慢地往下滑。
  拉链滋滋地响着,被拉到了最底,露出内里单薄的短袖。
  言夏的视线落在她脸上,淡淡地说:脱掉。
  商挽冬垂下眼,安静地褪去外套,卷成一团扔在地上。
  她微微垂着眼睫,纤长的手臂白得晃眼,夏季校裤勾勒出一双长腿,手腕和脚踝纤细得能让人一把握住。
  言夏看了她一会儿,伸出了手。
  她冰凉的手指落在商挽冬殷红的唇瓣上,漫不经心地抹了一下。
  商挽冬顿了几秒,下意识地含住她的手指。
  言夏在脑海中喊了几声系统,等待片刻,没有传来回应。
  隐私系统开启了。
  言夏勾起唇,放开商挽冬。
  唇齿间拉开一条浅浅的银丝,商挽冬微张着嘴唇,怔怔地望着她。
  现在能说了吧。言夏一扫刚才的旖旎,双手抱臂地倚在墙上,神色平静得仿佛一个提裤无情的渣女,把一切都告诉我。
  商挽冬咽了咽喉咙,一脸无措:我不能说的。
  言夏眯起眼睛和她对视着,忽然道:你不会不敢说吧?
  商挽冬睁大眼睛。
  我还以为你很勇敢呢,就这?言夏仰起下巴,语气轻蔑,害怕系统?还是怕我说出去?
  商挽冬的嘴唇颤了一下,神色挣扎。
  等了片刻,言夏闭上眼,一脸失望地往外走:算了。
  推开浴室,手腕忽然被拉住,身后传来低低的声音:不要走。
  言夏心里一软,差点破功。
  她没有想到,商挽冬既不吃激将法,也不吃苦肉计,这嘴是真的严实,跟银行的保险库似的。
  但你不肯告诉我,她低声说,说明你不信任我。
  商挽冬声音一下子抬高,慌张道:不是的
  言夏看了一眼墙壁上的时钟,转过身看着她:你说了我就不走。
  商挽冬抿起嘴唇,神色下意识地往她背后瞟了一下,摇摇头。
  言夏蹙眉,回过头:你在看什么?
  商挽冬用力地摇摇头:没什么。
  她心跳加快,无意识地又瞟了一眼刚才的地方,仓皇地收回视线。
  言夏狐疑地扬起眉,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落在房间里的床上。
  是床上有什么东西吗?
  言夏放开她的手,走近床,商挽冬脚步急促地跟了上来,急忙又拉住言夏。
  没、没什么的。她眨了眨眼,小声道,真的什么都没有。
  狗狗祟祟,一看就有问题!
  言夏蹙眉轻轻推开她,倾身在床上搜了一圈,一无所获。
  商挽冬低着头站着旁边,期期艾艾:我我douq跟你说了,什么都没有。
  言夏回头看了她一眼,忽然弯腰看向床下。
  商挽冬神色一变:等
  而言夏已经钻进床底,她在一片漆黑中摸索了一阵,碰到一个棱角坚硬的东西。
  她双手扶住那个东西,往外拉了一下,重量好像还挺沉的。
  言夏伸手顺着物体四四方方的轮廓探了一圈,摸到了把手一样的东西。
  她握住那个把手,用力往外一拖
  沉闷的拖拽声响起。
  一个巨大的黑色行李箱被她从床底拖了出来。
  行李箱打不开,锁得严丝合缝,上面扣着一个淡黄色的密码锁,密码是四位数的。
  言夏研究了一阵,仰头看着商挽冬,问:里面是什么?
  商挽冬用力攥紧衣角,指骨泛白:不知道。
  言夏挑了一下眉:这不是你的东西?
  商挽冬仍道:不知道。
  密码是多少?
  不知道。
  好家伙,一问三不知。
  言夏叹了一声,只好转头自己研究。
  她尝试着输入了商挽冬的生日,0517。
  行李箱没有任何动静。
  言夏想了想,又输入了原书女主的生日,也就是今天。
  空气静谧到了令人尴尬的地步,密码锁纹丝不动。
  竟然没打开?!
  言夏震惊地回头看了一眼商挽冬。
  商挽冬咬了咬嘴唇,说:别试了,没用的。
  言夏眯了眯眼,她就不信邪了。
  她忽然福至心灵,输入了自己的生日。密码锁咔嚓一声,打开了。
  言夏一顿:你怎么会知道我的生日?我根本没告诉过任何人。
  商挽冬瞳孔微缩,脸色倏然变白。
  别看她压低了声音,像是在哀求一般地说,不要看了。
  言夏没有理会她,拆掉密码锁,骤然掀开了箱子。
  心脏重重地跳了一下,眼前的东西令她大脑混乱,像是用力地被人揍了一拳。
  整个行李箱里只装了一样东西。
  黑色磁带。
  数不清的黑色磁带,满满当当地装了一箱,把每一个空白都填满了,毫无罅隙。
  商挽冬忽然扑上来,想要关上箱子,言夏一把摁住了她。
  言夏伸出颤抖的手,拿出一盘磁带,又拿出第二盘、第三盘
  她看见每一盘磁带上都写了相同的两个字最初。
  言夏怔怔地瘫坐在地上,房间里没开空调,夏夜的晚风溜进卧室,却让她觉得身处冰窖。
  她像是明白了什么,后背沁出冷汗:这些是你用的吗?
  商挽冬一顿,像是放弃了,颓然地垂下头:是。
  言夏看着一整箱纠缠不清的磁带,视线渐渐模糊,哽咽不止。
  你、你用了多少次?
  商挽冬声音干涩:一千一百六十一。
  她顿了顿,伸出衣袖,在言夏的脸上轻轻抹着:不要哭,不要哭了。
  言夏面无血色地抬起头,泪水凝结在眼眶里,死死地盯着商挽冬。
  原来这就是从头再来的意思。
  从一开始,商挽冬就知道了全部。
  商挽冬俯下身,轻轻抱住她。
  不要哭。她抱着言夏的肩膀左右摇晃,语气笨拙又心疼,我的心都要碎了。
  细密的吻落在她的额头、眼睫上,绵密又滚烫。
  言夏把头埋在她的怀里,崩溃地放声大哭。
  你他妈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
  为什么要躲着我?!
  你到底是从什么时候来的?
  商挽冬沉默一阵,揉了揉她的脑袋。
  我跟你不一样。夜风里,她的声音温柔又低沉,我只是一个NPC。
  我从结尾而来,可惜这个故事的结尾并不圆满。
  言夏的嘴唇颤了颤,心里泛起一阵密密麻麻的疼痛。
  结局是什么?
  起初,只是味道而已。
  淡淡的柠檬味缠绕在鼻尖,又很快消失,美好得像一场梦。
  她按部就班地出场、被攻略、爱上一个人。
  商挽冬慢慢记住那双漂亮如湖水般的眼睛,笑的时候弯起来,像是一只可爱的小狐狸。
  靠过来低声撒娇的时候,模样乖巧,气味也很好闻。
  是她最喜欢的样子。
  她们就像牵着一根根提线的木偶,被驱使着在数据变化的世界里靠近彼此。
  高二时期的暧昧像绵密而潺潺的流水,一点一点撬开了商挽冬心中的顽石。
  她第一次发现自己喜欢上了一个人。
  高三那年抓早恋抓得紧,夏夜的晚自习,她们躲在操场的香樟树下乘凉看星星。
  言夏直接把她摁在树上,凶狠地说:亲我一下,命都给你。丫头,最后给你一次机会,当不当我女朋友?
  她轻轻笑了起来,说当。
  眨眼间,寒窗三年一晃而过,她和言夏上了同一所重点大学。
  关系瞒不住后被家里发现,争吵又和好如初,她终于摆脱了商如芸的控制欲,最后在毕业前顺利地联姻。
  因为言夏种种的改变,言家将她们留在了湖城。
  生活中的一切美满到了梦幻的地步,商挽冬和言夏相拥而眠,等待着明天的婚礼。
  淡粉色的气球飞满天空,婚礼进行曲在大洋彼岸响起,红毯两侧家人们欢聚一堂,笑容满面、真心实意地看着一对新人交换戒指,亲吻彼此。
  牧师面带微笑,高声询问着她们是否同甘共苦,相互扶持地走完一生。
  在言夏温柔的目光中,商挽冬笑着回答:我愿意。
  那一瞬间,她已经想到了毕业后要买什么样的房子,言夏喜欢看海,那就建在海边,晚上还能看见星星。
  设计就交给言夏,自己负责采购和一日三餐,再买一只大型犬
  真幸福啊。
  然而就在下一秒,言夏整个人消失在了她的眼前。
  天空暗淡下来,整个世界瞬间变成了乱码,所有人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脸上流淌着奇怪的光芒,像是电视里的雪花屏。
  一道陌生的声音骤然响起,像是雷电劈开天幕,如雷贯耳:言夏,这就是你的决定吗?
  商挽冬在一阵阵眩晕中浑身发冷,她竟然看见言夏漂浮在空中,双手提着层层叠叠的白色婚纱裙,眼里燃烧着火焰。
  言夏像是在与整个世界负隅顽抗一般,对着天空嘶声喊道:我要和她在一起,我不会离开的!
  陌生的声音低落下去,饱含遗憾:不,你已经完成了任务,你不能呆在这里。
  言夏满脸泪水,脸色苍白,喃喃道:让我留在这里,或者让我带她走。
  商挽冬听不懂她们在说些什么,她只是担心地看着言夏,心想她明明有恐高症,站在那么高的天空中,会不会害怕。
  她想张口说话,却发现自己怎么也动不了。
  宿主,你坚持这个决定吗?陌生的声音问,你不属于这个世界,商挽冬也无法离开这里。她只是依附着程序的一段代码,离开了这里就无法存活。
  言夏高高地仰着头,嘴唇颤抖着,固执地说:我坚持。
  很遗憾。陌生的声音沉默一阵,叹息着回答,我将直接重置整个世界,包括你意识里的记忆直到你改变主意为止。
  言夏浑身一震,整个人忽然从高高的天空中坠下。
  商挽冬被钉在原地,只能眼睁睁看着她像神话里的伊卡洛斯,背后的羽毛被太阳融化燃尽,悄无声息地从云层中跌落。
  砰。
  她轰然摔在地上,支离破碎,鲜血像河流漫了出来。
  那一瞬间,商挽冬第一次体会到痛彻心扉的感觉。
  她想要大哭,想要嘶吼,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言夏的身影慢慢消失在原地,随后,整个世界都被耀眼的白光吞没。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家人们,后妈嘎嘎笑着远去~
  感谢在2021061323:43:42~2021061423:33:4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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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turee6瓶;木村拓哉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五十一章
  睁开眼时,商挽冬发现自己正坐在书桌前。
  玻璃窗外是耀眼而炙热的烈阳,穿透了繁茂枝叶间的缝隙,落下一地浓荫。
  她穿着柔软的睡衣,正坐在椅子上,耳边回荡着聒噪的蝉鸣。
  彼时正值盛夏。
  房门忽然被敲响,梅妈的声音从门外响起:商小姐,吃午饭了。
  她怅然若失地站了起来,感觉自己忽然忘记了很多事情。
  就好像做了一个很漫长的好梦,梦里繁花似锦,醒来却已经忘得一干二净。
  仆人在门外催促,商挽冬应了一声,推门、下楼。
  她看见言家的人坐在餐桌旁。
  言夏也在其中,她拿着一只鸡腿,正啃得津津有味,连骨髓也咬下来一并吃掉了,让人觉得很有食欲。
  她留着厚厚的刘海,盖住了光洁的额头,衬得整个人看起来怯懦又老土。
  商挽冬看见了她,猛地一窒。
  只是第一眼,她咚咚跳动的心脏忽然泛起密密麻麻的疼痛,像是被无数根针扎了进去。
  明明是平日里司空见惯的人,却让她痛得几乎喘不过气,说不出话。
  言夏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讶异地抬起了头。
  她的嘴里还叼着鸡腿,鼻梁上架着朴素的黑框眼镜,镜片后一双清亮的眸子微微睁圆了。
  明明看起来平平无奇,却让商挽冬觉得很可爱。
  她感觉自己像是大雪中长途跋涉的旅人,四肢百骸冻得失去知觉,终于找到了一处温暖的木屋,停在燃烧的篝火前。
  僵硬的四肢慢慢回温,终于有了知觉。
  商挽冬慢慢地走了过去,向她微笑。
  言夏很快和她熟稔起来。
  她会故意装柔弱、假哭、明明很厉害却躲在自己身后,也会耍心机哀求她做出一些越界的事情。
  出乎意料的是,商挽冬发现自己并不讨厌她。
  那阵清甜的柠檬味道,犹如雾气般萦绕在每一个睡梦里,像蛛网似的缠住了她,又仿佛在提醒她。
  仲夏夜,她和言夏坐在阳台上乘凉。言夏歪歪扭扭地靠在她的身上,把头埋在她的颈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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