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旧

  云北忠义侯南偏门
  慕汉飞抬头看了一眼月亮,已快到子时三刻,但牧征鸿与傅夜朝却还未到。
  潘畔见慕汉飞蹙起眉头,低声道:“将军,我去喊一下他们。”
  慕汉飞摇头拒绝,他面上带着不虞,“这是军令,时到军未行就是延误军机。一会儿子时三刻他两人还不到,等着吃军棍吧!”最后一句颇有咬牙切齿之感。
  但他话音刚落,牧征鸿与傅夜朝就从旁边树石后走了出来。
  当时慕汉飞是背对着两人,他一听脚步声,拔出安怀就朝两人脖颈处刺去。
  在一旁以旁观者身份看着过往的慕汉飞心跳停了一瞬,纵然知道傅夜朝没事,但他还是忍不住屏气悸心。
  幸傅夜朝眼疾手快,拔出短刃就挡上去。
  不出所料,短刃断裂,在这明月下,染着血发着清清寒意。
  慕汉飞见傅夜朝手指被短刃断裂划破渗出血迹,瞳孔微震。
  刚刚那剑他用了十足的力气,短刃断裂是必然,但剑柄却牢牢在他手中,而虎口也未被震裂,足见眼前之人功力的深厚。
  慕汉飞收回了安怀,从怀中掏出一红丝绸递给他,“先包扎一下,等到了北翼林,我再给你寻草药治伤。”
  傅夜朝随手把短刃扔掷在地,伸手从慕汉飞手中接过那条红绸,在丝绸掩盖下,抑住那股心潮澎湃,慢慢收紧了手指。
  见傅夜朝接过丝帕,慕汉飞看向还有些懵的牧征鸿,眼神中带着谴责,“好好的,玩什么躲猫猫,绡绡都不玩这个。”
  牧征鸿:.......
  牧征鸿有些委屈。
  上次他对何钟突发检测,被何钟记了仇,昨晚在加醋的威胁下,他委屈巴巴同意跟着学屏气以此向慕汉飞证明他的势力。
  结果他的烤乳猪刚刚吃了个六分饱,就被何钟狠狠操练一整晚,直到将近子时才在何钟勉强认可下被放走。
  两人在这里等候慕汉飞良久,见他不耐烦都拿军机说事,他这才轻扯何钟的衣袍,走出来。
  刚刚那一剑,他已经反应过来准备拿驱蹈去挡,谁知身边这人是个变态。,他右手拔出短刃同时用抱着鹤氅的左手挡住他拔剑,这才显得他呆滞.......
  慕汉飞训斥完,时辰刚刚到子时三刻。慕汉飞骑上早已牵好的马,见傅夜朝用丝帕捂着手掌,抿了一下唇,伸出手,“你手受伤不便骑马,我带你。”
  傅夜朝也不跟慕汉飞客气,握紧他的手,脚尖轻点,护腰起落之间,他已坐在慕汉飞身后,把鹤氅披在慕汉飞肩上,双手十分自然环上他那被护腰勾勒出精瘦弧度的腰。
  慕汉飞回头看了傅夜朝一眼,心中倒有些意外。但见傅夜朝坦坦荡荡,倒也未多说。
  潘畔见此,眉头蹙起,一股怪异自心底传开,原本清爽的口腔自舌苔蔓延出汹涌的涩意。
  他想开口:将军,你未带过人,还是我来带吧。
  但他刚张开口,就见慕汉飞轻扬缰绳,低声喊了一声“驾”,那马蹄便飞驰出去,留下连绵不断的马蹄声。
  潘畔无声吸了一口凉气。
  牧征鸿见慕汉飞远去也蹬上马鞍,正准备追去时,见潘畔在原地蹙着眉头傻楞着,喊了他一声:“阿楚,将军已走远,我们快追上吧。”
  潘畔听牧征鸿喊他,三魂七魄才从苦水寒冰中解封出来再次会到他的身体中。“哦,好。”
  话音刚落,他骑上马,与牧征鸿一同去追慕汉飞与傅夜朝。
  路上,傅夜朝无意识摩挲了一下慕汉飞腹前的玉扣,眼角漾开一弧度,嘴边绽开一抹笑。
  寒飞灌喉,他才意识到自己表情失控,手也放得不是地方,连忙把脸正色,收回不受理智控制、肆意妄为的手指。
  但他准备把手往下移时,又若无其事把那根已离开他玉扣的的手指再放回去。
  指腹间,尽是温润。
  温润?
  傅夜朝蹙起眉头,再次摩挲一下玉扣。
  这玉是上好的暖玉,作为腰扣有驱寒之效。虽是春日,但云北多风寒,慕汉飞便一直佩戴着,从未摘离。
  傅夜朝开口道:“将军,此次作战,您只是查勘一下地形,还是想混进去?”
  若只是不进寨子远远观察一下,凭借慕汉飞的身手这身行头倒也无妨。倘若深入寨中摸清人数,这身行头是万万不可的。
  一股温湿直扑脖颈,慕汉飞从未与人共骑过,一开始虽未有不适,但此时傅夜朝一开口,他的口中的气扑向他的脖颈,这不适就显露出来。
  慕汉飞不动声色地缩了一下脖子,这才答道:“混进去,与父亲里应外合。”
  傅夜朝听完,手指轻动,慕汉飞腰间的玉扣顿时被他解开,护腰松下来,在傅夜朝手中飘荡。
  慕汉飞的护腰被解开,一股惊悚自背脊传遍他的全身,迫使他拉紧缰绳停下来。
  慕汉飞回头怒看,“何钟,你搞什么!”
  慕汉飞自那时被那小大夫扒掉衣服后,遇到别人碰他衣服就像炸毛的猫。
  倒不是像女子被调戏的恼意,而是他没有反抗的余力,就被人制服。
  但他刚吼完,没想到傅夜朝不仅没被他吓到,他还胆大泼天地把他护腕接开。
  等潘畔与牧征鸿赶到,所见的就是傅夜朝正在给慕汉飞卸甲,而慕汉飞面露惊恐与恼意,却明眼可见他反抗不成、无可奈何。
  牧征鸿:!!!
  这混账小子,真是不要命了!
  潘畔皱起眉,他原本想去制止,但见慕汉飞面露所思,停下了脚步。他骑马缓缓走到慕汉飞与傅夜朝面前,“何钟,你这是做什么?”
  何钟此时已经把慕汉飞的护腰、臂褠等与武功与关的东西全部解下来。
  见慕汉飞挣扎力度慢慢减弱,又听潘畔问,这才慢条斯理边整理慕汉飞的东西,边回答问题。
  “自然是解将军的衣服,否则我们以这一身一到寨子,当真是司马昭之心人尽皆知了。”
  慕汉飞自然也是想明白这个问题后才由得傅夜朝对他动手,但这并不意味他没有些想到,他只是习惯这身铠甲装扮,准备临到北翼林再丢,没想到在这半路就被傅夜朝给脱掉。
  慕汉飞看了一眼毫不认为欺上肆意的傅夜朝,心道:阿楚看人可真准,此人确是任情肆意。
  穿这身的确不合适,但他却未经过他这位将军同意就动手直接卸下他的护腰等,完全不在意身份的压制。
  纵然此时听军令,那以后呢,会不会也出现这种不顾军令肆意妄为的行为?
  这样的一个人,他能听从自己驱使吗?他能甘心受他驾驭吗?
  慕汉飞细细看了一眼眼前不羁的少年,有些怀疑自己让他入帐是否是一个错误的决定。他的眉眼渐渐冷了下来,“坐好,我们继续前进。”
  旁观的慕汉飞见此场景,微微楞了一下。
  原来,两人初见之时,傅夜朝便是恣情放纵。只是后来,他在他面前把所有的性子都收了起来,以致以后的岁月把他记忆中这恣意的少年给抹掉,还可笑地惊讶云京初见亭台掷物放肆的举动。
  原来,他没变.......
  想到此处,他看向那个肆意含笑的少年,心中充满了酸涩。
  纵然意识不清,可是再见你原来的模样与脑海中微微模糊的身影相映,我还是有些高兴,可高兴之余,心如酸泡,
  而回忆中的慕汉飞自然没这么多感慨,他给了潘畔一个眼色。
  潘畔自然看懂慕汉飞的神色,口中的苦味顿时消散,原本紧握的缰绳的手微微放松,骑着马追了上去。
  傅夜朝自然也看懂慕汉飞的表情,他一开始的失态还让傅夜朝微微有些得意,心道:还是原来那个容易害羞的少年啊。
  但他没有错过他的将军眉眼渐渐冷了下来,带着审视的目光看向他。
  傅夜朝抿紧了唇,看着慕汉飞一丝不苟的发丝,眼中晦涩不明。
  临到北翼林,慕汉飞这才把自己的安排说出。
  “今日先探一下四周,把四周的出入口摸清楚。午时三刻,在此地集合。”
  牧征鸿问道:“将军,是我们四人单独行动还是两两组队?”
  慕汉飞:“两两组队吧。”说完,他看向傅夜朝,“何钟跟我一对。”
  潘畔刚想说何钟性格恣放不能跟从将军,就收到慕汉飞的眼色,心中闪过了然,把那话咽了下去。
  汉飞他又怎么看不出何钟的恣意,但就是因为看出,这才让何钟跟他一队。何钟的功力如何,这短短两次试探足已证明何钟的武功之深。
  倘若他或者征鸿与之组队,怕是压制不了何钟,唯有汉飞,才有驾驭的可能。
  潘畔开始解自己的护腕。
  牧征鸿楞了一下,明明只是在外围探查,为何还要脱护腕?
  征鸿虽然不懂,但征鸿听话,立马学着潘畔,把一些象征性的物件全部脱掉。
  而傅夜朝呢,傅夜朝早就准备好常装,抱着手淡淡看向正在脱衣服的两人。
  待两人全部整理完,傅夜朝从怀中接过铠甲走到他一来就勘察的地洞,把两人的铠甲护装扔在里面。
  随后郑重从怀里掏出一件长青丝绸,盖在上面,随后把慕汉飞的铠甲放在里面,用丝绸包起来。
  做好后,傅夜朝朝慕汉飞行礼,“将军。”
  慕汉飞点点头,道:“开始行动。”
  慕汉飞手握安怀,小心翼翼看向四周,警惕着四周的动作。
  这时,他的衣袍被揪了一下,“将军,兑辛位,十五人。”
  慕汉飞早已听出四周来人,但不是十五人,而是十六人,至于方位,声音太杂他还未听出。
  但他没想到傅夜朝不仅听出人数,声音辩位也甚强。
  他点了点头,指着了一下树。傅夜朝抬头看了一眼,拉住慕汉飞,袖袍一甩,无数白光闪过,随即是针如骨肉发出的细微声音。
  四周,鸟静,无落。
  慕汉飞不动声色地看了傅夜朝一眼,随即拉着他一同上了树枝。
  一会儿,那十六人组成的小队便走了过来。
  看他们的装扮,应是常规配备的巡逻兵。既是常备,必定是有规律。
  见人走远,慕汉飞从树上跳了下去。傅夜朝见此,也跟着飞下来。
  慕汉飞往前走了几步,薅了几把草,找了两块干净的石头,把草放在其上,捣烂成汁水,递给傅夜朝,“我听听人说过这种草名三七,治外伤,你先敷上。”
  傅夜朝接过草泥,掀开丝帕,把草泥覆盖其上,再用丝帕收拾起来。弄好后,傅夜朝请示道:“将军,我们接下来做什么?”
  慕汉飞意外地看了傅夜朝一眼。
  他能看出何钟有了主意,他原本以为何钟会说出并带有一丝强迫的意味,但他完全没想到他会低下头,恭敬地问他接下来如何。
  但惊讶于心不显。
  他淡淡答道:“往前再行几里,埋伏探查。”
  傅夜朝抱拳喊“是”。
  当慕汉飞背过身往前走时,傅夜朝那双狐狸眼中又荡开了笑。
  慕汉飞是将军,他最守规。他性子是恣意,但一来军营他就已经做好收性的准备。可他的收性带来的是这一年慕汉飞不知他这个人的存在。
  既然如此,那他便张扬肆意,有度的肆意。
  他低头看了一眼手上的草泥,哪怕慕汉飞对他有些防备,可他依旧为他摘了治伤的草药。
  他无比清晰换作是谁,他的心中人依旧会弯身脏手为之摘取伤药。但这,从不影响他的心酿起甜意。
  这么些年过去,他的心中人,依旧如夕,从未改变。
  纵然,还是有一点儿酸,但他为他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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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嘤,我键盘托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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