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为他而死

  啪。
  一个纸箱凭空出现在桌面。
  “广谱抗生素，一万剂。”
  顾非凡将手轻轻压在那个箱子上，他对面的男人六十来岁，鬓角花白，难得头顶也是有备注的。
  罗安平，浅水滩定居点负责人。
  看着那个纸箱，罗安平不免动容。
  自由民定居点的科技水平有限，食物和普通生活用品勉强可以自足，但药品却很困难，他们生病的时候只能依赖原始草药和简单的化学药物，所以平均寿命比大区居民低很多。
  有时候，他们也会拿一些珍稀矿物和动植物与大区政府交换物资，但数量有限。
  这一箱抗生素，省着点的话，足够医院用好久了。
  罗安平收回落在纸箱上视线，看着眼前这名来自特勤司的超凡者，“你想要什么？”
  “我想让你帮我联络付凌。”
  罗安平的瞳仁瞬间一缩，但很快恢复，“你搞错了，我们与救世军没有关系。”
  顾非凡不信。
  付凌的救世军是第七区西北最大的逆匪团伙，与这些自由民定居点的关系简直昭然若揭。
  自由民中的觉醒者，一般都是宁可当逆匪，也不愿加入大区当c类居民的，比如刚才那男孩。
  “我不管你们有没有关系，我也不是来追究这个的。”顾非凡道：“我现在只是以个人身份提出交易，希望你能帮我牵线。”
  罗安平没有立刻回答。
  顾非凡手上又出现了一把匕首，只有手掌长度，刀刃翻卷，破损严重。
  “只要把这东西给付凌，他会愿意见我的。”
  说完，桌上的纸箱消失，顾非凡站起身，“七天后，我会回来一趟。”
  第一天的定居点梳理进行到了傍晚，那六名拥有超凡探知的行动干员其实也是做做停停，有中场休息的，不过到了这时候再怎么暂时休息都不行，非得好好睡一觉不可。
  两千来号人在定居点四周宿营，剩下一千在定居点内部值夜，戒严期间的浅水滩，除了这些外来者，当地居民都只能缩在房子里。
  入夜后，恩十七废了好大的劲才在分散的营地里找到他非凡哥。
  “出去走走。”顾非凡说。
  “好啊。”恩十七兴致勃勃地点头。
  两人离开营地，登上了附近最高的一处山崖。
  天地辽阔，银河横贯苍穹。
  又到了顾叔叔的讲课时间，他乖侄儿恩十七急需接受“男主的自我修养”课程辅导。
  作为一个将要扛起整个世界的男人，男主太缺少残酷现实的毒打了。
  始作俑者顾叔叔决定尽量弥补。
  跳上一块相对平整的巨石，顾非凡一屁股坐了下去。
  空间仓库里要放的东西太多，没办法随身携带椅子真遗憾，好在他替换衣服带够了，不怕弄脏。
  恩十七喜滋滋贴着他非凡哥坐下，然后从怀里掏出个东西。
  顾非凡：“这是什么？”
  “是酒。”恩十七献宝似的把那小瓶子递过去，“有个同僚用东西跟自由民换的，我、我就跟他买了一瓶。”
  恩十七从来没有喝过酒，特勤司餐厅倒是有供应，不过要另外出钱买。
  “听说自由民的酒跟餐厅供应的酒不一样，比较原始，但更纯正，大家也更喜欢呢。”
  顾非凡举着瓶子晃了晃，玻璃瓶、铁皮封口，容量大概两百多毫升，酒液澄清。
  “是蒸馏酒。”
  “非凡哥，你要不要喝喝看。”恩十七眼巴巴地说。
  盛情难却。
  顾非凡从空间仓库取出个水杯递给恩十七，自己拧开瓶盖，往杯子里到了一半，然后用酒瓶碰了下男主手里的杯子，“干杯。”
  “干杯！”
  恩十七立即举杯豪饮。
  三秒钟后，他喷了出来。
  看男主不停咂嘴吐舌头，顾非凡很没同理心地笑了起来，然后举起酒瓶小口抿了下。
  果然很烈。
  顾非凡其实不喜欢喝酒，副人格是小孩子心性，喜欢肥宅水，主人格也只在必要的社交场合喝点红酒香槟，烈酒这种不利于健康的东西，他是不会去碰的。
  副人格科普小课堂：
  你说肥宅水也不健康？
  那不一样，肥宅水是喜欢的东西，喜欢的东西就算不健康也不能放弃，随随便便放弃的话，还有什么资格说喜欢。
  人们只对不够喜欢的东西衡量利弊。
  恩十七呛得满眼泪花，见他非凡哥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非但不生气，还很羡慕。
  “非凡哥，你好厉害！”
  “会喝酒不算什么。”
  “可是你还会很多啊。”
  “你以后也会的，会比我更厉害。”
  恩十七不知道顾非凡的信心从何而来，他一直以为对方在哄他开心。
  “非凡哥，你别这样说，我没有那么厉害。”少年害羞又紧张，都有点手足无措了。
  说完自谦之词又觉得不好，他赶紧补充：“呃，我以后会变厉害，但、但是我需要向你学习，我、我会听你的话，你让我做什么，我都会努力去做的！”
  “可是我不需要你学我。”
  顾非凡放下酒瓶，转头看向身边的少年。
  “十七，你有自己的路。”
  虽然此刻正被对方全心全意信赖着，但顾非凡并不打算为恩十七的未来负责。
  在顾非凡自己的定位里，他对于恩十七就应该是个过客，未来恩十七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完全取决于男主自己。
  更何况，他在穹镜也待不了多久。
  十二月大区联合会召开之后，第34届踔绝比赛会提前到明年一月举行，而比赛第十天就是《穹镜》烂尾的日子。
  从一开始，顾非凡就笃定自己会在那一天离开这个世界。
  “什么？”恩十七有点迷糊，同时也有些心慌，“非凡哥，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会跟着你的，我、我变强以后也可以帮助你的。”
  哪怕这时候顾非凡说他的理想是干掉聂征取而代之，少年也不会有片刻迟疑。
  再膨胀一点，说要干掉评议长，或者统一穹镜十二区——
  虽然那必定会很难、很危险，但是没关系，只要他非凡哥想要，没关系的。
  “我不希望你跟着我，我要走的路也不适合你。”顾非凡无奈地摇头。
  一开始的时候，他还挺喜欢这个“维度崇拜”效果的，能让男主对他言听计从，让他省了很多力气。
  随着时间日久，他发现“维度崇拜”成了恩十七的桎梏，让原本可以顶天立地的位面之子成了只知道盲从自己的追随者。
  “为什么？”恩十七声音发颤。
  他知道顾非凡对他很好，但这个人言出必行，说不想他跟，就是不想他跟。
  就如同结业考核的时候这人丢下他去特勤司。
  说丢就丢。
  少年心慌意乱，满心不甘又困惑，我明明什么都愿意做的啊。
  顾非凡又喝了一口瓶中的烈酒，抬头看向夜幕之上的星空，“因为我的理想——”他说，“是终有一天为聂征而死。”
  为聂司长而死？
  他非凡哥，要为聂征而死？
  恩十七痛苦地晃动着他的脑袋，好似要用全身的力气去理解刚刚听到的话语。
  在巅峰城训练营，在708停火区，或者在千山岛，顾非凡也曾为恩十七做过很多，好几次也是拼死相护。
  在恩十七的意识里，他当然不希望顾非凡为他拼命。
  如果这人要为别人而牺牲自己，则更加不能接受。
  然而，对方在说出“终有一天为聂征而死”时的语气，是那么充满向往和理所当然。
  “不行！”恩十七突然大喊，他气喘吁吁，瞪视顾非凡的目光变得凶厉，“非凡哥你不能那么做！”
  顾非凡被恩十七的反应吓了一跳，只能尴尬地笑了一下，“你别急，只是打个比方。”
  说出我要为他而死这种话，感觉确实有点中二。
  恩十七还在大喘气。
  拍拍男主的后背，顾非凡站起身，将酒瓶收进空间仓库，“不早了，回去吧。”
  隔天下午，001号自由民定居点梳理工作完成，发现两名刚觉醒的超凡者。
  刚觉醒的时候因为还未激发超凡能力，当事人或许自己都不知道，至于那些觉醒时间比较久，已激发超凡能力的，估计在这次戎机司对浅水滩形成包围之前就逃走了。
  两名觉醒者会被送去巅峰城，而特勤司和戎机司的人员会一分为三，分别前往其它稍小的定居点。
  顾非凡随便挑了一个队伍跟着，没有同恩十七一路。
  那孩子昨天晚上大发雷霆，凶得像是变了一个人，他得躲着点。
  这次自由民定居点梳理任务，具体工作自有几个行动处负责，作为司长代表，顾非凡并没有实际职责，所以不管他跟哪个队伍都无所谓。
  几天后，顾非凡又主动换了一个队伍。
  之所以这么反复横跳，表面是为了到处看看，实际是为了方便脱队。
  又过了几天，他独自回到了001号自由民定居点，直接找上罗安平。
  罗安平：“抗生素呢？”
  顾非凡：“见了付凌就给你，放心，那些东西对我来说不算什么，另外如果事情顺利，我还可以再给你们一些干扰素和类固醇。”
  罗安平点了点头，算是同意，他领着顾非凡进了一幢房子，推开其中一扇房门。
  走上前，顾非凡发现房间里空无一人，只在角落闪烁着一个直径两米左右的蓝色圆形通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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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穹镜》第58章，距离聂征被写死还有92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