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章 尼奥的改变
“里查兹先生，你大可不必这样的。世界是否按照你的设想运转，真的那么重要么？”
对于尼奥的疑问，里查兹忍不住苦笑：
“对我来说，这的确无比重要。掌握宇宙的运转规律，就是我存在的意义。”
摇了摇头，尼奥依旧无法理解：
“是因为‘宇宙建造者’这个头衔么？里查兹先生，我不知道这个称号是谁赋予你的，但是想成为什么样的人完全取决于自己。你是一个独立的个体，不必把他人的期望作为自己活着的意义。”
默默地注视着主屏幕中不断变换的场景，里查兹的思绪渐渐回到了自己的少年时代：
“如果是我本来就喜欢呢？尼奥先生，从我记事起就本能地想要去了解宇宙运转的规律。虽然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事实就是如此。”
“我在很小的时候就有一种想法，那就是人的行为与其对宇宙的了解程度有关。举个例子吧，我们以前都认为生命固有一死，但如果有一天研究发现所谓的‘死’，只是肉体的消亡。你……还会像以前那样生活么？”
看到尼奥脸上并没有表现出太多的共鸣，里查兹又换了一种说法：
“再说得更直接点吧，当你在听到李向阳关于‘我们是某个存在的意识’这种说法后，心里的感受如何。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你还能像以前那样生活么？”
听到这里，尼奥正在操作面板上快速敲击的手指看上去有些僵硬。而里查兹接下来的话，更是让他的动作变得迟钝。
“尼奥先生，我们认识也有一段时间了。从此前的谈话中，我总觉得你对自己‘战争之王’的身份并不认同。或者说，你并不想继承这份在你看来并不属于自己的责任。”
“身为一个独立的个体却无法守护自己的梦想，除此之外还要背负他人寄予的厚望，为他人的理想倾尽自己的一生。有了这份经验，所以你在与人交往时就会忍不住去以己度人，考虑对方是否也面临这样的境遇。”
说到这里，里查兹心中突然冒出了一个无比大胆的猜测：
“尼奥先生，一直以来我都以为你的侵略之举是为了履行‘战争之王’的责任。但我同时也很好奇，一个并不认同自己当下行为的人为何看上去又是那么的尽心尽力。”
“按照我原来的想法，你所表现出的‘尽心尽力’，只是出于自身品质的‘尽职尽责’而已。或许不管做什么事，你都会很认真的对待。”
“但现在我突然有了一些新的想法，那就是心有不甘却无力摆脱现状的你，其实一直都是想通过‘自我毁灭’的方式来获得宣泄和释放。你在月球上那么拼命不是为了完成使命，而纯粹只是在一心求死。”
听到里查兹如此露骨的分析，熟知尼奥脾气秉性的几位光照会成员心中不由得一紧。但让他们无比意外的是，对方的神色中并没有出现任何因戳到痛处而发飙的迹象。
就在众人开始怀疑里查兹的分析是否正确的时候，将星舰使出柯伊伯带的尼奥缓缓开口：
“该怎么说好呢，换做从前我会认为你的分析很有道理。但现在的话，我并不认同这份评价。不知道为什么，我这个人很喜欢自我反省。你刚才所说的这些，其实我曾经都想到过。”
“但自从降临到你们的世界后，在我的脑海中就此问题又出现了一个新的想法。正是这个想法，让我有一种豁然开朗的感觉。也可以说，我又重新认识了自己。”
没有过多地阐述自己现在的想法，尼奥却对里查兹刚才分析的思想来源表现出了浓厚的兴趣：
“里查兹先生，我有个问题想了解一下。这些心理分析你是自己领悟出来的，还是从书本中的理论直接获取的呢？”
面对如此冷静的尼奥，里查兹则感到十分的不适应。尽管脑中杂念纷飞，但嘴上却依然对答如流：
“说来惭愧，我对知识的探索大部分时间都投入在了工程数理上面。在心理学这个领域的认知，纯粹是依据自己个人的想法。但奇怪的是，尽管我没有去主动学习，这些想法却经常突兀地出现在我的脑海当中。”
点了点头，尼奥表示理解：
“这种感觉我也有。人的成长，有些时候就像是四季更迭。上一秒还是寂寥寒冷，下一刻就温暖如春。似乎到了某个节点，那些曾经困扰我们的问题很自然地就被解决了。我知道你们现在很可能在暗中惊讶于我的改变，其实我自己也同样感觉不可思议。”
“或许是因为我已经想通了这件事情，也可能还存在一些我暂时不知道的因素。但你刚才提到的这个问题，已经不会再成为我的困扰了。”
由于已经离开了布满原行星盘碎片的柯伊伯带，尼奥在重新校准航向后，将星舰设置为了自动驾驶。
看着星舰后方密密麻麻地冰冻陨石越来越远，一股莫名的情愫在他的胸口翻涌：
“你们相信么，就在不久前我甚至怀疑过曾经的自己已经死了。现在生活在这具身体内的，其实是另一个灵魂。但现在，我却觉得事情并没有这么简单。”
“虽然目前我还没有搞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也不知道这种状态背后是否隐藏着什么秘密。但不管怎样，我知道自己接下来应该要去做些什么。说来好笑，我突然感觉自己的前半生其实都是在等待着这一刻的到来。”
尼奥的话听上去十分荒诞，但舰桥上的众人却并未表现出任何的嘲讽。除了乔纳森这个新晋加入的成员以外，其他人在这段时间里居然也都产生过类似的感觉。
“不管怎样，我们双方的世界之间必然有着无比密切的联系。对于宇宙奥秘的探索，真的是让人无法停下脚步啊。”
经过此番交流之后，里查兹躁动的心情平稳了许多。但他也很清楚，自己现在的内心世界已经不再像从前那样坚不可摧。一旦面临重大威胁，依然有陷入暴走的可能。
“托尼，接下来的日子我恐怕已经无力胜任‘大副’一职。在重新构筑好更加完善的世界观之前，我想让特查拉先接替我的岗位。从之前的事情来看，他目前应该是我们这里最冷静的人了。”
听到里查兹主动让贤，尼奥心中还是有些意外的。能够做到这点，证明对方应该并不贪恋权利。皱了皱眉，暗忖之前对这个组织“暗中统治世界”的看法，或许要重新进行评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