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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回八零小卷毛 第17节

  安歌摇头,“我不够聪明,做不了科研。”她用拇指和食指比出缺口的形状,“读大学够了,再往深钻研,不够。”
  这孩子啊……卫采云心疼地揉揉小卷毛,太清醒、太乖觉,“即使做不到也可以先试试,试了不行再说。真的做不到也没关系,反正试过了。阿姨支持你!”
  安歌拉住她的手,把脸贴在她胳膊上。
  嗳,这种盲目的无条件信任,也就老太太和五阿姨了!
  幸好-孩子吹牛也好、哭哭笑笑也好,都是正常的。
  安歌悄悄把热泪印在卫采云衣袖上-唉,没出息。
  几场春光几场春雨,差不多到蔷薇热热闹闹开炸了的时候,有天卫采云跌跌撞撞地回来。
  爬到楼梯最后一级,她没了力气,差点滑下去,靠抓住扶手才勉强稳住。
  第二十五章 和解
  小王被抓了。
  卫采云已经去过派出所,没见到人,白跑一趟。只知道他跟同事发生争执,打掉对方两颗牙齿,现在对方要告他故意伤害。
  “厂里怎么说?”卫淑真追问。
  卫采云摇摇头。
  还能怎么说。这边人刚被关进派出所,那边落井下石,做出开除的处分。
  虽然知道未必是小王的错,但卫淑真忍不住念叨,“做人要放低姿态,不能跟别人不同。”
  卫采云捂住脸,从手掌里发出的声音沉闷无比,“妈-”
  跟平常做人有什么关系?分配房子的紧要关头,能消除一个对手是一个。
  那样花钱,别人看着不难受?卫淑真有心借此教育女儿两句,但看着她痛苦的模样,叹了口气,回厨房做饭。
  安歌试试搪瓷杯的温度,塞进卫采云手中。
  刚才卫淑真盯着卫采云问东问西,老太太默默泡了一大杯糖水,静悄悄陪在旁边。
  卫采云一口喝光,突然来了力气,猛地站起,蹬蹬蹬下楼。
  “我也去。”安歌向老太太交待一声,连忙追下去。
  另一只靴子终于落下。虽然不明白前因,但安歌知道后果-卫采云的奔走没起作用,否则她不会没结成婚,独身至终。
  “毛毛,阿姨现在心很乱,你乖乖在家。”卫采云不让她跟着,“我没事的。”
  安歌抱住她的腿,坚决不放,“我们去问清原委,再看有没有解决的办法。”
  卫采云眼泪滚落,胡乱抹了一把,“他们-”
  小王讲究吃穿,衣服洗得干干净净,不让别人用他的东西,早就招宿舍的人不满,觉得他浑身小布尔乔亚的臭毛病。加上这阵子他接零工挣了点钱,既不肯借别人,又不买烟请大家抽,堪称可恶。
  于是几个青工联合凑了个坏主意,装手滑打翻水。
  小王躺在床上摩挲梅花表畅想未来,被大半桶水淋了个披头盖脸。手表也停了,这可是他妈留下的唯一纪念。再看众人挤眉弄眼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他一时控制不住跟他们扭打起来。谁知其中一个青工满嘴四环素牙,又有牙周炎,挨着一拳后竟然掉了两颗大牙。
  轻伤二级,够上追究刑事责任了。
  “犯罪嫌疑人”的对象带着个孩子又来,一大一小苦苦哀求,泪珠涟涟。晚班民警微微心软,指点道,“弄不好判三年以下徒刑。我们先给你们调解,你们积极赔偿,争取受害人不追究。矛盾化解掉,我们也就不走刑事流程了。”
  对方狮子大开口,要两千块。
  一包好烟两毛;一台黑白电视机四百元;一个普通成年人一个月生活费十五元;小王一个月工资三十八元。
  连民警都觉得过分,“实在点。不全是他一个人的错。”
  “我才二十岁,掉了两颗牙,以后几十年都缺两颗牙!只要他赔钱还不够实在?!行,不用赔,让他坐牢去吧。”
  民警好说歹说,把价还到一千块。
  一千块也是天价啊!
  卫淑真立场坚定,“别说我本来不同意你们的婚事,只讲他做的事,哪个做父母的会把女儿嫁给这种人?工作没有,欠一屁股债。卫采云,你不是嫁不出去,犯不着贴他!”
  连小王自己都放弃了,“采云,就这样吧。”
  卫采云气得往前一蹿,大半个上身扑在桌上,一把揪住他的衣襟,“你-”然而看着他面颊消瘦,下巴胡子拉茬,那点火突然灭了,化作不甘心的眼泪,“呜……”
  哭不解决问题,得凑钱。
  小王现有一百多块积蓄,为订亲前阵子还搞到张票买了只上海牌女表,原来打算送卫采云的,现在卖掉换成钱。卫采云平常一半工资上交,另外一半还是花在家人身上,手头只有三十多块。她东奔西走,问同事和朋友借到一百八十块。
  加起来一半都不到。
  再问能不能打欠条。对方一口咬定不行,不见现金不撤案。
  卫采云回到家,一头栽在床上,想着这样恐怕会生病,得起来喝点热水擦掉汗,可身体不听使唤,昏昏沉沉的动弹不得。
  似梦非梦中有人给她喂水,又给她擦掉头上、身上的汗,盖了薄毯。
  初夏的和风吹得窗纱拂动,泪水沁进枕头,糊在脸上湿冷的一片。但有人托着她的脸,轻轻抽掉换成干爽的枕头;又有人轻轻抚着她的背,一下又一下。
  她心里有点知觉,然而就是累,话在口头,但怎么也说不出来,倒是睡着了。
  半夜醒了,卫采云有一瞬失神,但怕吵醒房里其他人也不敢动。片刻之后她发现旁边不是卫庆云,而是一个暖融融的小身子。
  实在不行……就算了吧,不能让家人跟着担心。
  卫采云侧过身,听着沉稳的小呼吸。
  尽管只是微微一动,这孩子似乎已经觉察到,呼吸声一变。卫采云连忙放缓自己的气息,慢慢的倒真的又睡着了。
  一大早楼下有人敲门,却是安秀云的丈夫。
  卫采云开的门,还以为四姐早产,四姐夫来报信。谁知门一开,四姐夫递给她一小卷用橡皮筋扎好的大团结,“秀云让我送来的,少了点。拿着只管用,先把人捞出来,别的以后再说。”
  没等卫采云推辞,四姐夫说要赶着上班匆匆又走了。
  卫采云拿着钱,怔在原地。
  布帘后有悉悉的动静,每天第一个上厕所的安歌解决完一日一次,推着她上楼梯,把她按在椅子上,洗过手拿出信封,里面是一叠大团结。
  信封上写着金额:220。
  是安歌所有的积蓄。
  安歌又拿出手帕包着的一把零钱,这是卫庆云凑的三块一。
  卫采云的心啊,给搓来揉去,完全不知道是什么滋味了。
  最后安歌捧出个盒子,打开有两注钱:一厚叠大团结;旁边另外放着两张大团结,上面压着两小卷硬币。
  还没来得及说话,隔壁房间卫淑真惊呼道,“电视机呢?!”
  老太太的声音,“我让阿六拿出去卖了。”
  钱可以再挣;人走失,却可能再也没机会相守。
  第二十六章 回家
  六月下旬,卫采云单位有面包车去东城办事,她跟小王趁机搭车把一老一小送了过去。
  一场坎坷,他俩的事过了明路,同事都知道卫采云有对象了。原本替她抱屈,听说对象因为打架被开除,还差点吃牢饭,多半性格暴躁,等见到本人,倒是有点懂了。
  不说长得帅,脾气还好,被卫采云差得团团转也一付甘之若饴的模样,对老人孩子又有耐心,而且有眼色肯干活。
  同车的两个同事加司机忍不住拿他俩开玩笑,问到吃喜酒之类的。
  卫采云大大方方:明年。
  事情虽然解决,但欠下不少债。小王找了份帮厨的工作,暂时住在卫晟云那里。嗲妹妹怀孕后呕吐严重,又有见红,请了产前假在娘家休养,卫晟云也跟着常住。房子空关,会招人惦记,不如私下租给小王。
  当初老太太做主卖掉电视机,卫晟云从中牵线,买家不是别人,正是丈人家。
  所以卫淑真想起来就气。一气,老太太偏帮阿五;二气,阿六把岳父母当成亲爹娘,有好事第一个想到他们,如今更像上门女婿一样住了过去;三,最最气的是阿四和阿七的态度,相较之下她成了不讲道理的“王母娘娘”。
  “你们一个个约好了?只有我不知道体贴女儿?行,以后买汰烧我不干了,你们厉害……你们做。”
  卫淑真发飙,阿七卫庆云第一个投降,“姆妈,是毛毛逼我的。如果我不拿钱出来,她要加利息。我还不起钱……”
  等问清金额,卫淑真吓了跳,没想到小女儿短短三个月能花这么多钱。平时家务多,又疼她是最小的,放松了管教,以后得收紧些。
  阿四安秀云嘴紧,“姆妈,你别多心。我做阿姐的帮帮阿妹,应该的。”
  她没说安歌给她打电话。安歌给她讲卫采云的不容易,分析家里的情况。至亲姐妹间互帮互助,尤其即将生孩子的她,如果有卫采云搭把手,无论月子里还是以后都能省力些。
  阿六卫晟云满脸无辜,“老太太差我,我自然要尽心。”
  至于老太太,老太太坚持说会攒钱再买一台电视机。这些孩子都是老太太带大的,她也是心疼卫采云才出格一回,卫淑真难道还能真的跟亲妈生气。
  还有小的这个,蔫蔫的好几天不怎么说话,一付“我知道错了、但我还是得站五阿姨这边”的样子。卫淑真又好气又好笑,果然一分耕耘一分收获,谁带大的跟谁亲。她还得担心,别把孩子吓出病,温声细语安慰小毛头,“大人的事,无论怪谁,也不会怪你。”
  想开了也是,女儿刚硬的性格跟自己有几分像,自己挑的自己认。
  卫淑真转过弯后特意招待小王上门吃了顿饭,同样是有鸡有鱼有肉,丰盛的一桌。
  既是帮小王洗晦气,也是给安歌送行。
  每个人都差不多的话,“去了乡下不习惯就叫我们接你回来。”
  安歌点头应了。其实还好,一样是城市,有商业有工业,教育更是抓得紧-只不过在大都市居民的眼里,除了本市别的地方都是乡下。即使在本市,也有上只角和下只角之分。
  但这是亲人的好意,没必要较真告诉他们天地很大,收下好意就够了。
  为安顿老太太和安歌,安景云在里屋添了张床,她和徐正则搬到外屋。外屋稍微用柜子隔了下,虽然窄,但勉强也分出吃饭和卧室两个功能区。做饭用的煤球炉和煤球搬到屋外过道,还好对门沈家理解徐家的不易,同意他们占用一小部分公共区域。
  安歌仅带了几身夏天的衣服,玩具和冬装都没带。按她说法,如今兴趣在看书写字,那些小孩子玩的可以留给小表弟、小表妹。她又在长个子的阶段,没准半年后冬装就穿不下了。
  大家想,说不定到时会把她接回去,所以也没坚持把衣物一起带走。
  到徐家后过了两天,安景云领着徐蘅和安歌去学校做摸底测评。
  校方知道两姐妹不同,一个智商欠缺,另一个能够发表文章,头脑没问题,但没上过幼儿园,未必能够适应学校生活,所以还是得面试才放心。
  安景云给她俩穿了一式一样的新衣服,都是她自己做的,泡泡纱的连衣裙。
  走进校园,她们一行受到操场上的孩子们的注目。有几个声音很大,“斜眼好久没来,好像更丑了。”“那个肯定是她亲妹妹,看衣服就知道。”“她姐也是我们学校的,也很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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