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82)

  *
  这晚,武帝批改奏折,而好不容易闲下来的白渺则是趴在榻上看书,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待武帝准备上床歇息的时候,却发现他的小莲花已经搂着被子唿唿大睡。
  深色的大床之上,侧躺着一雪白的影子,银白的长发蜿蜒而下,几缕落在了榻下的软垫上。
  在那勾勒着金丝、接近黑色的被褥里,少年半遮半掩的露出了一截劲瘦的腰肢,浅浅的肌肉线条有几分唯美的旖旎。
  武帝无声的咳嗽,他的目光不由得加深了颜色,望着床上的美景,情不自禁的动了动了喉结。
  可是,他并没有旁的举动,只是用那深沉接近于黑暗深渊的目光紧紧盯着少年的每一寸肌肤,许久以后,他才难耐的无声叹息:
  这是个磨人的小家伙
  这话说的无声,可语气与情感都是缱绻的,那被压抑在平静下的欲望蓬勃而炽热,却只能被主人家挡住,不敢再这样寂寥的深夜中透露出一丝一毫。
  此刻,睡在床上的白渺对武帝的觊觎一无所知,甚至还不满足的抬手挠了挠精瘦的肚皮,又翻了个身,露出一截臀肉继续睡着。
  涂修霆无奈。
  不知从何时起,他与白渺同床共枕后,那喜好舒服的小家伙便习惯于褪去亵衣,非要裸睡在被窝里,这般举动白渺自己倒是睡得舒服了,可却是苦了武帝的身心一天天的尤物、挚爱在怀,手里摸着是温软如玉的皮子,鼻间嗅着清雅的冷香,可偏偏只能看得吃不得,这样的情景下,武帝差点儿没被憋火憋的背过气去!
  在夜色下,少年一身羊脂玉般的肌肤愈发的在黑暗中翻出莹润的微光,男人努力维持自己柳下惠的心智,八风不动的用被子将白渺揉吧揉吧裹了个严实,这才褪了外袍躺在龙榻的另一侧。
  习惯性的将人搂在怀里,感受着胸膛中的那一抹柔软,纵然心里欲火难耐,但已经疲劳了一天的武帝倒是很快就进入了睡梦。
  梦中似乎闪过了一片嫩粉色的飞花,大片的晕染蔓延开来,一点一点的将武帝的意识吞噬干净。
  随后,那浅淡的颜色消失殆尽,在转瞬之间,灿烂的飞花与烂漫的粉色被一种暗沉的朱红色代替,那颜色浓郁的像是鲜血,带着一种浓稠、黏腻,以及说不清道不明的恶心。
  对于这样的颜色,武帝是熟悉。曾经几百个日日夜夜中,他都是在染满了这般颜色的战场度过,鲜血、嘶吼、人命、暴乱这种朱红色能够代替的一切词汇,武帝似乎都在几年前经历过,便是此时梦境中重回故地,他也平静的厉害。
  他知道自己是在做梦。
  此刻,梦中的天地都是红色,褐色的大地因为朱红的浸染变得肮脏,黑蓝的天空也被地上的红色倒映出了逢魔时刻的诡异,倒是都是诡谲,仿佛置身于虚无的地狱,看不见尽头。
  涂修霆皱眉,自从他遇见了白渺后,已经很久、很久没有做过梦了,甚至梦这一字,于他而言是有些陌生了。
  这里安静的厉害,武帝不愿坐以待毙,便迈步行走,一双不见喜怒的眸子打量着四周。
  走着、走着,忽然不远处绽放出了一道白光。
  在一片朱红的世界里,那一道陡然出现的白光神圣而突兀,却承载了希望与向往。
  武帝觉得那一抹白光给他以一种熟悉的感觉。
  是什么呢?
  他想不起来,在梦中,他的神思似乎都变得迟钝了起来。
  于是他只能继续走着,一点一点的走到了白光的面前。
  在白光的另一头,是一条纯黑的长廊,可是在路的周遭,却悬挂着很多泛着荧光的碎片。
  渺渺
  梦里的武帝喃喃出声。
  他看得分明,那些碎片之中,都是一帧一帧的画面,而其中的主人公则是他最熟悉的枕边人白渺。
  在梦中见到了熟悉的人,武帝立马不着急了,他停顿了脚步,开始仰头细细看着碎片中的画面。
  即使画面中的那个人看起来外貌与他的少年有几分不同,可是只要看到那一双眸子,武帝就已经彻底的确定那就是他的小莲花。
  黑暗中的碎片泛着柔光,每一片碎片中的画面都是单独的内容。
  武帝看得很认真。
  画面中的内容很详尽,从白渺还是一朵未化形的重瓣白莲开始,到他在深山大泽中生长,在日月精华的浇灌下逐渐生出了灵智,明明不过是一朵摇曳莲花的生长记录,可是武帝偏偏看到津津有味他的小家伙真是太可爱了,这般看着白渺的生长历程,武帝还稍微有点儿思念小家伙还是莲花模样时的时光呢。
  再往后,便是一个朵妖异圣洁的重瓣白莲在月光下绽出光芒,一点一点的化作了一位银发的小少年。
  因为是初次化形,少年只能软踏踏的坐在地上,一脸的迷茫与无辜,看着便叫人想要狠狠欺负一顿。
  在山林间,他的存在突兀而和谐,就像是自然的精灵,是整个山林中最神秘的瑰宝。
  武帝看得心都要化了。
  碎片中的故事还在继续。
  初化形的白渺犹如一个新生的孩子,他纯洁无暇,干净的像是一张白纸,他往后所表现出了的第一个特性,便是取决于是谁在这张白纸上留下了痕迹。
  他的干净,是让人想要保护的纯美,也是让人想要破坏的无暇,至于武帝,这两种心情他全占了。
  画面中,白渺踉踉跄跄的行走在山间,一身雪白的皮子不着寸缕,被山林中的叶片拂过;一双干净的脚染上了泥土的痕迹,将一深一浅的脚印留在了身后。
  他白皙的肌肤上被弄脏,一张精致的小脸也成了乱七八糟的花猫样儿。
  然后,他遇见了一个人。
  一个穿着破烂道袍的道士。
  道士长得很丑,不,确切来说不是丑,而是诡异。
  只见那道士的一侧脸完好无损,那是一种阳刚的英俊,轮廓深邃,剑眉星目,只单单瞧那一侧的脸,绝对是能得到人称赞的美男子;可若是将视线放在道士的另一边脸上,却不得不叫人畏惧的收回目光。
  道士的另一侧脸不知道被什么染成了黑紫色,从额头到下巴,那深沉的颜色上甚至还绽开了诡异的纹路,在人的皮肉下蠕动盘旋,时不时的变换位置,时而盘踞在眼尾、时而横踞在的颧骨,就如同有生命的毒蛇一般,大大咧咧的出现在道士的脸侧。
  除此之前,他染着黑紫色的那一侧脸的眼睛,是泛着青光的,眼珠上被一层青白色的翳,看着就叫人心惊。
  武帝皱眉,难道这人就是白渺口中的老道?同他想象的仙风道骨、和蔼可亲可是一点儿不沾边。
  画面中的故事还在进行,化形的银发少年扶着树干刚走了出来,便脚下一软跌坐在地上,随之而来的是一把锋利的刀刃,直直抵在了他的喉咙处。
  什么人?
  那道士的声音是嘶哑的,就像是指甲刮过铁片的声音,刺耳而喑哑。
  少年并不会说话,他只是睁着一双玉色的眸子,那水光润莹,在月色下装满了无辜与懵懂。
  不会说话?道士的语气中带上了兴味,他用刀尖挑起了少年的下巴,歪头将冰冷的视线下移,一寸寸滑过对方赤裸的身体,随后他嗤笑一声,呵,一只刚化形的小妖精。
  见此,他收敛了兴趣,将刀别在了腰间,便打算转身离去。
  啊妖、妖精
  道士没走几步,便听到了身后鹦鹉学舌的动静。
  他转头,带着白翳的眼中薄情冷漠,直直对上了少年好奇的目光。
  像是被鼓励了一般,少年又张嘴道:妖、妖精
  想和我走?道士挑眉,脸上的神色算不上在意,只是平淡像是在问一件与自己无关的事情一般。
  走、走少年只能坐在原地,艰难的学着对方的话尾。
  道士冷哼,竟是不打算继续管对方,迈步就要离开。
  忽然,一道影子踉跄的跌了过来,而道士就像是背后有眼睛似的,转身、后退、抬手,便一手扯住了那人影纤细的手臂。
  走、走!
  原来是那少年着急了,这才软着手脚起身,嘴里只会念叨一句走,就往道士的背后扑了过去。
  这般迫不及待的投怀送抱?道士眼睛盯着少年,手指却没能忍住在那滑腻的腕子上摸了摸,啧,不愧是莲花成精,这一身冰肌玉骨倒是世间罕见。
  罕、罕见?少年歪头。
  罢了,那便带你当个乐子吧。道士摇头,却是褪下了自己破烂的外衫,将人一裹,扛在肩上就走了。
  至于武帝则是冷脸瞧着碎片,看道士与少年逐渐消失在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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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51章 梦(中)
  武帝有点儿说不清自己是个什么感觉。
  这个梦明明是属于他的,可是他却在其中看到了道士与白渺,这般看着小莲花与旁人的故事,总叫他心里觉得难耐。
  可是这个梦却醒不来,于是武帝只能拧眉,继续往下一个碎片处走。
  一个一个的碎片,逐渐组成了白渺与道士相遇、相识的故事。
  最开始,道士对于银发的妖精少年并无几分真心,他只是将对方当做是路途中的一个解闷儿的玩具罢了,来了兴致便逗趣儿几下,没了耐心就扔在一边,反正那小跟屁虫会自己踉踉跄跄的追上来,道士已经习惯了自己身后的那个小尾巴。
  刚化形的小妖精蠢得厉害,什么也不知道、什么也不会做,干净的如同白纸,叫人恨不得将那浓墨泼上去,好染上绚丽的色彩。
  而道士作为小妖精身边最近的人,他便成了那个为其染色的存在,而他也乐于这样做。
  于是,在武帝的眼里,便看到了那恶劣的道士,是如何在一路上逗弄他捧在手心中的小家伙道士会叫白渺去打水,却不告诉对方水壶的使用方法,往往等水打好了,白渺浑身也都湿透了;道士会叫白渺去生火,可是一只初生的妖精哪里会这些?最终的结果便是乌黑着一张笑脸被道士嘲笑
  道士只顾着自己走,他不会管身后的小妖精是否能跟的上,他也不管对方身上破烂的外衫是否能蔽体,一双白嫩的脚踩在碎石山地上会不会磨损、受伤,道士通通不管,明明小妖精是他打算带着一起上路的,可是在他的眼睛里,却看不到任何小妖精的影子玩具果然只是玩具。
  武帝看得愤怒,他无法想象在白渺心中信任、敬爱的老道,竟然曾经是这样一幅面孔,甚至武帝还想过是不是他误会了?是不是这个道士并不是白渺口中所谓的老道?
  可是他没有误会,因为武帝清楚的记得,在白渺曾经口述的回忆中提到老道士他不喜欢别人看他的脸,那是因为他脸上有紫红色如同蛇一般的痕迹,怪异也容易叫人害怕,所以他后来总是带着面具出门为人看风水。
  这个邪性的道士,就是白渺口中如同父亲一般存在的老道。
  武帝觉得有什么东西似乎碎了那是他曾经对于老道的岳丈光环。
  碎片中的银发少年懵懵懂懂,他甚至一点儿不能理解道士戏弄他的行为,因而小妖精总是歪头看着道士,一双水光泠泠的眸子里充满了干净与信任,不论是对方的玩笑,亦或是一些带着恶劣性质的捉弄,小妖精都全然接受,因为他干净的灵智,叫他不能明白其中的恶意。
  而道士也乐在其中,他忽然觉得一个人的路途中多了这么一个傻乎乎的小宠物似乎也很好。
  终于有一天,道士第一次管了他的小尾巴。
  那是白渺已经跟在道士身后的十来天后了,他那一张本就染了脏污的脸蛋已经黑到看不出面貌,银白的发丝中间夹满了枯叶、干枝,身上还披着道士最开始给他的破烂袍子,上边儿的裂口却是越来越多,而露出半截的小腿上满是泥泞,一双嫩白的足已经看不出原本的颜色与玲珑的模样。
  太脏了,也太狼狈了。
  道士自己虽然在野外不修边幅,可是他知道清洁自己,而那傻了吧唧的小妖精却是连这事都不会。
  所以道士看不下去了,他觉得他的玩具应该干净一点儿,不然瞧着也太过碍眼了,至于碍眼的后果,很有可能哪天他心理不顺,便把这小妖精扔了。
  道士想,在他没有玩够之前,还是先留着吧。
  于是,武帝在碎片中看到了他空前气愤的一幕。
  泛着荧光的画面中,银发的少年被道士剥了个干净,唰地一下被扔到了及腰的泉水中,那一身脏污在水的冲洗下逐渐消失,露出了小妖精本来的面貌。
  那是武帝最熟悉却也有几分陌生的样子。
  碎片中的白渺显得更加青涩,一张如玉般惊艳众生的脸带着稚嫩的气息,脸侧有很多被树枝剐蹭的小伤口,银白的长发微微卷曲,湿漉漉的贴在了他一身的冰肌玉骨之上,但是从少年的脖颈、手臂大腿、小腿却布满了细微的小伤口,那些都是在山林中行走被树枝划伤的痕迹。
  武帝心疼坏了,他如何也想不到那个世界中,最开始化形的白渺竟然会这么的凄惨。
  至于道士,在见到自己身后小尾巴的真容后,也不免狠狠的惊艳了一番,不过到底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当他收敛了目光中的沉溺后,便立马恢复了曾经的冷然、戏谑。
  小妖精倒是生的不错。道士这样说道。
  银发少年牙牙学语,只能单纯重复着道士的话语,见那人距离自己远了些,少年爬上了岸,赤裸着身体膝行了几步,就不耐的坐在了地上,一双白嫩的腿敞着,没有一点儿羞耻的观念,将自己最私密的部位露在了道士的面前。
  啧,真小。
  道士摇了摇头,似乎是一副颇为看不上的样子。
  少年顺着道士的目光缓缓低头,看向自己的身体,然后又鹦鹉学舌,真小?
  呵,对,真小。道士似乎是被对方的行为取悦到了,他笑眯眯的起身走到了少年的身前。
  蹲下,与小妖精平视,你怎么这么傻呢?
  傻白渺重复。
  算了,真是什么也不懂。离得近了,道士这才看到了少年身上细细密密的划痕,你这小妖精看着柔弱,倒是个能忍的,一路上也没哼几声。
  虽然道士的话是这样说的,可是他却忘记了这小妖精只知疼,却不知如何表达疼,这才能白白忍了这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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