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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雀 第18节

  闻言,虞锦唇角微翘,伸手捏住男人的下颔,转了过来,随即将药粉洒在伤口上。
  有一处齿痕咬得很深,虞锦下意识舔了舔自己的侧齿。
  片刻走神之际,她手上也没了轻重,只见男人眉宇微蹙地看了她一眼。
  虞锦回过神,道:“我不是故意的,我轻点。”
  沈却没应,只是垂下的目光掠过她肩上滑落的几缕乌发,泼墨一样,很是顺滑。
  待上完药,虞锦嘘寒问暖之后,便打算离开。
  沈却忽而开口,道:“收拾收拾,三日后启程返回垚南。”
  虞锦微怔,倒是有些猝不及防。
  垚南……
  她只闲谈时听人提及过。
  见她不言,沈却侧目道:“怎么?”
  虞锦摇头,说:“没,我只是在想,原州多特色之物,要带点什么回去才好。”
  “嗯。”沈却应了声,遂掌心覆在她发顶上,拍了两下,收回时如愿以偿地拂过泼墨一般的发梢,清清冷冷道:“我还有事。”
  说罢,他头也不回地抬脚离开。
  虞锦懵怔片刻,偏头碰了碰发髻。
  只有虞广江和虞时也会这么碰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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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三日,原州上下焕然一新。
  不止是原州长史唐百晔被押送入京,就连带着刺史魏祐都一道入京陈渎职之罪,据说,十有八.九要贬除至荒远之地。
  魏府求门无路,便将主意打到了虞锦身上。
  只两日而已,拜帖便收了七封。
  虞锦吐气,佯装未见,她一个假妹妹,没这通天的本事能求这种情。
  她歪着脑袋摇扇,这几日她寻机会进过沈却的卧房,可那只摆在桌案上的匣子已然不见了,不知又被挪去了何地。
  这事急不得,既然得从长计议,那就有另一桩事很急了。
  她对南祁王府所知全来源于贵女们闲谈时那点皮毛,还大多是在谈论南祁王的英姿与功绩,关于王府内宅之事,她更是知之甚少。
  只一次随父兄进京时,在宫宴见过沈却的祖母、沈老太君一面,其余便是一概不知。
  但虞锦深知,其实女子的心思比男子多多了,尤其是后宅里的女子,一个个,都是火眼金睛。
  她须得好好打探一番才行。
  她倚在楹窗边,品着蜜饯,忧心道:“我如今撞坏了脑子,记不得家中人口,远道归家,合该备礼才是,母亲,给母亲带一匹原州的刺锦缎如何?料子薄又凉,正适合盛夏天里穿。”
  沉溪笑:“姑娘不必费心,府里并无长辈,老太君年老体迈,不适应垚南风土,长住于上京,太妃孝顺,一直伺候在老太君身侧,眼下府里的主子,便只有已故大姑娘的小女,楚姑娘。”
  落雁颔首,说:“表姑娘的年纪,与姑娘您一般大呢。”
  虞锦不动声色地抬了抬眉梢,原来沈却曾经还有长姐。
  她并无意打听王府私事,只是既然提到长姐,她身为“幼妹”,不问反而生疑,是以顿了顿道:“阿姐……是如何故去的?”
  沉溪与落雁互望一眼,沉溪道:“是难产走的。”
  那这位表姑娘为何未随女眷住在上京……
  虞锦生疑,却不欲再问,只摇着折扇,说:“那府中,何人主事?”
  沉溪道:“有老管家在,白叔在王府三十余年,大小庶务他最清楚不过。”
  “那……”
  沉溪与落雁又答了许久,虞锦一边剥着荔枝,一边在脑中勾勒出王府的模样。
  碧瓦朱甍,庄严肃穆,处处都彰显规矩二字。
  ……
  ……
  三月二十二,马车辘辘,朝南而下。
  第15章 垚南  捡的。
  这日丛云层层,天阴风清,马车行至城门时,忽然落下了细雨,远山之间一片白雾蒙蒙。
  虞锦与沈却分别坐在一前一后的马车上,相继出城。
  虞锦悄然揭开帘幔一角,回头看渐行渐小的原州,她目光远眺,山外宝塔露出的尖端,那是灵州的灵塔,只要在厥北,哪怕是在最远的穗州往北眺望,也能望见那一抹笔直的塔尖。
  但出了厥北地界,就半点影子也瞧不见了。
  她捻了捻指腹,厥北与垚南相隔甚远,经此一别,也不知何时再回。
  盼只盼,父兄得以平安归来。
  落雁看一贯笑脸灿烂的人忽现一副悲天悯人的神情,迟疑地往窗外觑了眼,道:“姑娘在看甚?”
  虞锦微顿,放下帘子,笑笑道:“没什么,住了这么些日子,一时还有些不舍。”
  落雁恍然大悟,给她递了个橘子。
  眨眼之间,虞锦心中那一缕愁绪已荡然无存,托腮与沉溪落雁打听垚南的民生风俗。
  很快,马车就彻底驶出厥北地界,行至崎岖的山路,颠簸非常,颠得虞锦胃里反酸,直想呕吐。
  好在这段山路过后便是平直宽敞的大道,虞锦连喝了两壶茶才算压下胃里的不适。
  趁休憩的间隙,虞锦捧着托盘奔到了沈却那辆马车旁。
  她叩了叩车厢,轻声问:“阿兄,我可以上来吗?”
  “吱呀”一声,车门开了一条缝隙,露出男人半张清俊的脸,他往虞锦手里的饭食一看,正要开口,就被人抢了先。
  “谢谢阿兄。”虞锦已然迈开了脚。
  沈却:“……”
  他收走矮几上的公文,给虞锦腾了地方。
  说是来陪他用膳的,实则虞锦不过是想趁到垚南之前,多在沈却面前搏一博存在感。
  毕竟,垚南不比原州,四处都是他南祁王的人,她要想在王府安身立命,只能靠沈却。
  是以,她上赶着来陪他用膳。
  小姑娘眨着眼,说:“下雨了,我不想一个人用膳。”
  这与下雨有何关系。
  沈却懒得拆穿她,只觉得幼时养的猫都没她黏人。
  他淡声道:“吃吧。”
  虞锦高兴了,一顿饭用得安安静静,时不时仰头觑沈却一眼。
  但丫鬟收走碗筷后,临近前行,她却并未有要离开的意思。
  虞锦素来是个你给她一寸,她便能进一尺的人。
  她一开始是有些怵这位威名在外的南祁王没错,但后来发现,沈却这人冷归冷,但也不会真跟她动狠手,且如若真惹他恼了,那时再撤也不迟。
  而眼下,显然还有发挥的余地。
  她随手从矮几底下抽出一本书卷,翻了几页道:“阿兄,此处是何意?”
  沈却瞥了一眼,扯了下嘴角,这是兵书。
  虞锦眼都不眨地看他,毫不心虚。
  四目相对,沈却侧倚过去,挪过书卷。
  起初,虞锦确实听得认真,但一息一息过去,小姑娘已然托腮昏昏欲睡,喉间还时不时挤出一声敷衍地“嗯”,沈却压了压嘴角,往后一靠,移开了眼。
  马车嘶鸣一声,继而向前。
  车厢晃的这么一下,虞锦手肘一滑,索性趴在了矮几上,简单定着发髻的簪子“噹”一声落地,青丝散下。
  沈却捻起一缕,缠在指间把玩,遂慢条斯理地翻开了公文……
  梦中,虞锦只觉得头皮有些紧,眉心不由隆起。
  沈却瞧了她一眼,手上动作稍缓片刻,又一圈一圈缠了起来。
  紧赶慢赶,终是赶到了客栈。
  夕阳西下,几人踏进客栈,暂歇了一夜,复又继续上路。
  ……
  ……
  半月之后,途经密林,总算瞧见石碑上刻着“垚南”二字。
  又过半日,夕阳西下,马车停滞在城门外。
  侍卫将令牌递上前给守卫,只见那人脸色倏然恭敬,忙命人将栅栏挪开,一路放行。
  连赶了半月的路,虞锦这娇贵的小身板着实有些吃不消,到第四五日时便已然有些蔫儿了,加上前日又来了小日子,偏是忍着疼了一路,无异于雪上加霜。
  进城后,虞锦忙捧起小铜镜,整了整碎发、衣领,一切妥当后,马车正正停下。
  眼前的府邸庄严肃穆,两座衔着龙珠的狮子张牙舞爪立于前,高高的房檐下挂着一块烫金牌匾,“王府”二字赫然刻于前。
  门前的石阶一尘不缁,连片落叶都没有。
  就连两旁的松树,都被修剪成了一模一样、分毫不差的造型。
  整个王府,都透露着沈却的严苛至极和吹毛求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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