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西的自白

  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被一个称呼压着。
  所有人都在说,你是贝克家族的大小姐,以后要继承整个家族,所以必须要做到这个、完成那个,你不能休息,你必须比所有人都要强,如果没有完成那些,怎么有资格睡觉。所以黛西从小到大都没有好好休息过,就算累到窒息,腿脚都站不稳了也要继续坚持着训练。
  这就是她的生活。
  母亲对她的要求很高,从来都不会松懈,除去元素魔法的训练,还给她增加了炼金魔法的训练课程,不管她怎么努力,母亲都没有对她展露过笑颜,好像总是对她不满意。
  她知道,在家族外面还有一个人,叫伯林,就算素未谋面,也从母亲那里听到过很多次这个名字,她可以输给任何人,但不能输给伯林。
  可她也不能输给任何人。
  因为作为贝克家族的大小姐,不能有输的记录,就算用再不齿的手段,也一定要赢,这就是她从小接受的教育,因为只有胜者才有话语权,才能让她在家族内部站稳脚步。她不知道这样对不对,可她只能够接受,因为这是生存的规则。
  就算母亲对她很是严苛,可黛西是知道的,母亲很爱她,除了在训练的时候对她严格之外,对她特别好,什么要求都会满足她。
  “黛儿,你以后不能爱上任何一个人,明白吗?”母亲总是这样对她说。
  那时候的黛西不明白母亲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只能够点头,那些词对她来说太过遥远,但她多少还是知道的,母亲在说的,是自己和父亲之间的事情。
  家族之间的联姻大多数都是没有感情基础的,可是母亲很爱父亲,所以她才愿意接受这一段联姻,可父亲从未爱过母亲,他爱的,是那个叫伯林的人的母亲。
  因为这样,母亲做过些什么事情,黛西多少都清楚一些,她觉得这样做没有错,毕竟那个叫伯林的不过是私生子,有什么资格跟自己抢父亲,更别说,自己的母亲还因为他们这样伤心。
  虽然这样的日子并不好受,但黛西觉得就这样过下去也没有什么不好的,直到某一天,她为了躲避老师,躲进了父亲的书房。
  “你告诉我!你是不是还跟那个女的有联系!”母亲的声音跟平时很不一样,听上去是哭过了。
  父亲不耐烦地打断她:“都跟你说了多少次,我的事,你别管。”
  “我凭什么不管!你是我丈夫,你被外面的女人勾去了心思我能置身事外吗!我连自己的丈夫都看不住吗!”
  父亲并没有回复她。
  “你说话啊,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心虚了,承认了?终于不想继续面对我了?你是不是早就忘了我是你妻子了!”
  躲在书柜里面的黛西忍不住开始哭泣,用小手背抹着眼泪,拼命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至少不能被外面的人发现。这是她第一次听到母亲那么绝望的声音,甚至夹杂着哭泣声,脚步声,瓷器砸在地上破碎的声音。
  她很害怕,她觉得自己就快要没有家了,父亲会不会把他们都赶出去,会不会不要母亲,会不会……
  连她都不要了。
  “够了!”
  一瞬间,所有的声音都停止了。
  浑身颤抖的黛西也被吓得愣在了原地。
  “该做什么就去做什么吧。”
  随着一声关门声,母亲哭泣的声音再次传入黛西的耳中。离开书房的是父亲,而母亲依旧在原地哭泣。
  她悄悄从书柜里走了出来,小跑了几步抱住母亲,想要安慰她,但是还没等她开口说什么,就觉得自己的衣服沾上了什么,湿了一大片。
  鲜红的血沾满了裙摆,原本白色的绸缎上被染上了鲜艳的红色。
  “妈妈——妈妈!”黛西吓得声音都开始颤抖了。
  被她呼喊着的女人努力挤出了一丝微笑,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母亲的笑颜,没想到却是在这种时候,她吓得都哭了,一遍又一遍地喊着她,想要让她给自己一点回应。
  “不要爱上任何人,你看我现在……就是爱人的下场……”
  这是母亲对她说过的最后一句话。
  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黛西决定重启荆词的研究,如果能够让时间倒流,那么母亲就可以回来,就不会死在自己面前,可是不管她怎么说,父亲都不同意,明明母亲是因为他才死的,还有伯林……
  她讨厌父亲,更讨厌那个叫伯林的。
  如果不是他们母子俩,他们一家叁口会很幸福,而这一切的根源,全部都是因为他们!所以她决定要一步一步把父亲推下台,架空他的权利,然后取代他的位置。
  契机就在进入圣易之后的第一年,她知道了费雷斯的存在,如果有帝国军队的帮助,那么成功的概率会提高很多,令她没有想到的是,费雷斯很快就答应了她,并且倾尽全力帮助她。
  为什么他要这样帮助自己,会不会有什么目的?
  但是既然是利用婚姻关系捆绑在一起的合作伙伴,如果他有什么和自己一致的目的,那么一起完成也未尝不可,但她没有想到的是,费雷斯喜欢她。
  喜欢……
  这是她最碰不得的东西。
  喜欢一个人,会落得她母亲那般下场,因为爱情会让人有软肋,会让人卑微,而她身为贝克家族的家主,不能有任何的软肋,也不能向任何人低头。
  从一开始她就没有退路。
  从出生开始就注定了,她这辈子都不能有喜欢的人,即使那个人是费雷斯。
  所以她处处拒绝他的好意,用一切冷漠的方式来回避他的心意,以为这样就能够阻止他对自己表达爱意,以为这样就能够两全其美。
  可她没有想到,费雷斯会殉职。
  举办悼念仪式的那天,雨下得很大,她没有去现场,只是站在庭院里,管家撑着伞站在她边上,看着黛西把一封又一封的信投入焚烧炉里,那些纸张很快就在火焰的灼烧下化为灰烬,什么都不剩下。
  黛西没有哭。
  只是也笑不出来。
  信实在是太多了,她最后只能把篮子里的信一口气全部倒进去,然后注视着它们一点一点化为灰烬。烟熏得眼睛有些酸,好像快要流泪了。
  “大小姐其实可以去悼念仪式的。”
  “不用了。”黛西闭上了眼睛,“我去悼念什么呢,与其浪费时间怀念已经故去的人,不如好好思考一下接下来贝克家族应该怎么办。”
  总是沉浸在过去之中是没有用的,她回应不了费雷斯,就算她再清楚他对自己的感情,她都不能碰“喜欢”这种东西。
  她喜欢过他吗?
  其实黛西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替费雷斯感觉不值得,如果他选择的那个人不是自己,也许不会走上这样的道路,可偏偏是自己。
  贝克家族家主的名号背后到底是什么,需要背负什么,只有她才清楚,那些负担也不需要跟任何人分担,由她一个承受着,就够了。
  她不会为费雷斯的离开而哭泣,因为没有必要,回望过去不会对现实有任何的帮助,除了徒增烦恼。
  她想,她应该没有喜欢过费雷斯,只是,他这样的人,作为合作伙伴而言确实不错,是一个值得信赖的人,就是可惜了,他喜欢她。
  “你不该喜欢我的。”黛西喃喃自语。
  信已经全部都烧完了,雨还没有停,雨点打在伞上的声音好像在敲击着人心,竟然带来了一阵酸楚。大概真的是环境的渲染吧,居然还觉得有一点悲伤。
  “你先进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一会儿。”
  管家想要把伞给她,但是被黛西拒绝了,她就这样站在那里,闭上眼睛,任由雨点打在自己身上,毛衣已经被打湿,黑色的头发贴在了脸颊上,视线一片模糊,脸上尽是水珠,好像哭了一样。
  但她没有哭。
  在费雷斯去世后的几年里,黛西会偶尔抽出时间,去烈士园看望他,在他的墓碑前放上一束白菊花,静静地站一会儿。
  她每年都会来这里,只是一个人来这里。
  和费雷斯的婚约因为他的去世自然就解除了,族内的长老让她赶紧找一个更好的魔法师订婚,但都被她拒绝了,并不是因为还惦记着费雷斯,只是觉得没有必要,那样一个喜欢她的人都落得这个下场,何必再换成别人呢。
  这个世界上,爱她的人,恨她的人,她恨的人,都已经离开了,仿佛全世界都抛弃了她,只剩她一个。
  母亲走了。
  父亲走了。
  费雷斯走了。
  伯林走了。
  有关的,无关的,都彻底消失在了她的世界里,好像她的整个人生在他们都离开了之后就按下了快进,发生了什么,尽数遗忘。所有的一切都被抛弃在了时间的荒野里,而她就站在那片荒野之中。
  “费雷斯,你相信人会轮回吗?”黛西忽然开口道。
  没有人可以回答她。
  “如果有轮回的话……”
  如果有轮回……
  她说不下去了。
  微微勾起嘴角:“你还是不要遇到我了。”
  因为我不能爱你。
  【作者的话】
  看正文的话,应该没有什么人嗑这一对,我其实还挺喜欢这一对的,但是又很难过,因为不管重来多少回,他们都只能be,不管在一起了还是没有在一起,因为黛西永远不会爱费雷斯
  哈哈哈,不过感觉评论区冷清了很多QA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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