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芍药记事_分卷阅读_111

  何娉婷的洞房花烛之夜,只能用一个词来形容:兵荒马乱。
  一个有心拖延,一个满心欢喜,殷勤相待,自觉从今后不再是孑然一身,瞅着对方小口秀气的吃东西,简直爱到了心坎里去,何娉婷果如贴身丫环秋果担心的那样,不知不觉就吃撑了。
  何娉婷:“……”
  赵则通见得媳妇儿吃饱喝足,坐在椅上一步也动弹不得的模样,原还当她害羞,等到要将人往床上抱,才知道她吃撑了,捂着肚子都快哭出来了。
  何娉婷泪眼婆娑,生平没这么丢人过。
  赵则通知道了媳妇儿被加点加餐连吃两顿,顿时哭笑不得。他从来只有挨饿的经验,后来有机会饱食,吃撑了走动几圈也就消化完了。
  夏芍药后来知道了何娉婷新婚是赵六拉着媳妇儿的手在地下走圈到后半夜,天亮了丫环送了消食茶来才消停下来,顿时捧腹大笑,引来何娉婷一顿粉拳暴打。
  为这事儿,第二天赵则通盯了她一天的饮食,那种既担心她吃不饱,又担心她吃的太饱,导致新婚之夜还要往后推迟的欲言又止的表情,真是想一想也让人羞愤不已。
  新婚之夜在外间值守的丫环婆子也一夜未曾睡,各个顶着黑眼圈在外间侯了一夜,第二日新人睡到日上三竿,燕喜嬷嬷进去收拾床铺,没见到元帕,但见床铺整整齐齐,丝毫没有被蹂躏的迹象,不由心头打鼓,还小心的揣测了半日赵则通的心思。
  燕喜嬷嬷乃是何太太专门选的人,就怕赵家没有长辈,小两口年轻不晓事,这才给女儿安排好了人,到时候晓了事儿,以后还要生孩子保养,都是要小心的地方。
  新婚头一日,燕喜嬷嬷提心吊胆,等到第二晚听到房里的动静,这才大松了一口气。
  三日回门,何太太见得女儿面色红润,席间与女婿相处融洽,总算放下一颗心来。听得女婿提起夏家,回头在房里问起女儿,才知道这门亲事竟然是夏芍药介绍的,心里顿时复杂难言。
  何太太对夏家的成见由来已久,没想到最终女儿的婚事还是仰仗了夏芍药,且这门亲事四角俱全,于何康元挑得贵婿,与官家搭上了关系;于女儿,家中人口简单,日子过的舒心;她自己又放下了一桩心头大事,一双儿女好歹有一个成了亲。
  赵则通既为边关武将,何康元少不得问起婚后打算,赵则通才成亲,贪恋双宿双栖的生活,心头也是万难割舍妻子,可是使命所在,却又不能长期淹留,面上便带了些迟疑之色,“这事儿……恐怕小婿还要同阿行商量一番,看看他家里是如何打算的。”
  “阿行?”
  何康元眉头都挑了起来,原以为自己压了夏南天一头,到头来自己女婿还得听夏南天女婿的,顿时原来很舒畅的那口气儿,也变得不那么顺畅了。
  这天晚上,何康元破天荒的没回外宅子里去,宿在了何太太房里。
  何太太早就深厌丈夫为人,原就不喜他来自己房里,只是她自己也担着心事,要与他商量。今儿席间丈夫问起来,她才想到一件事儿。若是让女儿跟着去燕云十六州,边关必然不如洛阳繁华,又骨肉分离。可若是强行将女儿留下,新婚燕尔,万一赵则通去了边关耐不住寂寞,纳了妾室收了通房,生下庶子来,到时候该如何收场?
  老夫老妻为此难得心平气和的商量此事,何康元又听得儿子意欲组队往燕云十州贩货,若是女儿跟了女婿过去,可不正好给何家的生意铺路?
  他这些日子在外宅子里也不好过。
  何二郎被抱到了主宅子,外室算好了儿子离不得娘,说不定儿子进门几日,那边瞧在孩子面上便会松动,派了轿子接她进门。哪知道左等不见人,右等不见人,巴巴等了许多日子,才见到何康元,得着一句话:孩子留在老太爷那儿不回来了!
  她只当孩子讨了老太爷的欢心,顿时喜上眉梢,一时三刻就吩咐丫环收拾东西,只觉多年胸中一口闷气都舒散开来。想想进了何家祖宅,夫君每日宿在她房里,就可以当面给何太太没脸,让她深刻认识到自己年老色衰的事实,这是多么的美妙啊。
  她甚至已经想到了自己每日抱着二郎往老爷子面前去请安,孩子得了老太爷的欢心,还有甚个事儿不成的?
  比之这么多年对着一个假想敌恨的死去活来,不知道有多痛快!
  何康元忙阻止丫环们动作,“别急着收拾,二郎留在老太爷那里了,可老太爷没同意要接了二郎的生母进去。”
  外室打的可不是母子分离的主意,“怎么能这样呢?老太爷这是活生生要拆散我们母子啊!”她一下扔了手头衣裳,坐在大床上掉起泪来。
  何康元也心疼幼子。家里办喜事嫁何娉婷的时候,他还趁着老太爷在前面坐席,偷偷去瞧了幼子一回。何二郎趁着老爷子不在,拉着他的手直哭,嚷嚷着要回家去,要找亲娘。
  可是若此时带了他回外宅子,那这一辈子他便要背着奸生子的名声活下去,连祖谱也入不了,前程家业还要不要了?
  何康元心如刀绞,却又无可奈何,只能哄他,这里就是家。可何二郎小孩子家家,并不懂老父的用心良苦,哭着闹着要回来,后来还是老太爷身边的老仆回房来给他拿衣裳,何康元这才趁机脱身。
  何二郎这些日子在何老太爷身边,没少被老爷子教训。何老爷子让人准备了一把戒尺,但凡他行为言语神色间有不敬之色,教导一次还不更改的,便让婆子用戒尺打手心,改过来为止。
  起初打的时候何二郎也是又哭又闹,可惜何老爷子一个眼神扫过来,他便吓的噤了声。小孩子最会察颜观色,就算是何二郎自小娇纵养大,但见识过了何老爷子用拐棍敲打何康元的可怕场景,住在老爷子院里之后,便对老爷子深为忌惮,生怕自己也遭受了与父亲一样的境况。
  跟着老爷子住了这些日子,他如今已经不敢挑吃挑穿,哪怕是馒头就咸菜,也只能皱着眉头往下咽了。
  外室哭起来便有决堤之势,哭哭啼啼各种倾诉没有儿子活不下去,要死要活。何康元被磨的受不了了,便试探性的提出,“要不……我去将二郎抱回来?”她却又不干了!
  她都哭成这样儿,何康元哪里还敢说儿子如今在何家并不是做少爷,而是当小厮。要是被外室知道了,还不得哭的将屋顶都掀翻。
  在外宅子住了一晚上,何康元头都大了,怎么哄都哄不乖外室,最后也烦了,索性以花会有事要处理为借口,回家去了。
  其实临近年关,会馆早关了门,家里生意大部分都由何渭在处理,他清闲日子过久了,原本还可以在外宅子里过过逍遥日子,这会儿却只能回家去。
  何太太早就料到了外室生的儿子被抱到宅子里之后,外室必定不安份,要想尽了办法进门,只不过何老爷子态度强硬,直接替她灭了隐患,心里不知道对老太爷多感激,老爷子房里从吃到穿俱都细心打理,一一过目,还要日日前去请安,问问他需要些什么,好再置办。
  丈夫将幼子抱了回来,长女出嫁之后,在家里竟然连着住了好几日,这就有些反常了,猜到也许是外室闹腾起来,他吃不消了,心里不禁冷笑,却趁着临近年关,以何康元身边缺人侍候为由,从家中丫环里面挑了个容色极为出挑的丫环送到了书房去侍候,只吩咐婆子盯着那丫环,每日务必灌了汤药。
  那丫环得了何太太吩咐,父母兄弟俱捏在何太太手里,侍候的何康元舒舒服服,勾的何康元从何娉婷回门之后竟然再没去外宅子,一直到了过年,女儿女婿上门来拜年都不曾去探望过外室,只让身边长随往外宅子送过一回银子,街上的年货随意买了些送了过去。
  何娉婷再来,听得这桩奇闻,还诧异不已。
  “他这是……准备不再回外宅子去了?”因为这桩事情,夫妻俩闹了多少年别扭,别府而居,难道临老了竟然会改过来不成?
  何太太此刻稳操胜券,他去或者不去其实差别都不大,家里家业儿子掌着,身后还有老太爷给她撑腰,就算是外室生的小崽子如今也在她眼皮子底下生活,将来好坏还不是她与儿子说了算?至于外室,不过是个小玩意儿,喜欢不喜欢都碍不着她,不能跑到老宅子来给她添堵。
  不比年轻时候夫妻尚有几分恩爱的时候,听得丈夫在外面置了外宅子,只觉天都塌了,哭也哭过闹也闹过,最后相敬如冰,连一点夫妻恩义都不留,磨的精光。
  “想回自然没人拦着他,只怕他过去了,也没舒坦日子可过。”以外室的气性,闺女被送了人去攀关系,儿子算是她终身的依靠了,如今也许久不见,日后恐怕见到的机会也少,她怎么会善罢干休?
  见到何康元自然要闹一闹的。
  何娉婷偎依着自家娘亲身上,感受着熟悉的馨香,在亲娘与外室这场长达二十年的拉锯战上,最终以亲娘稳胜结束了战局。
  可是她却不觉得欢喜。以前没成亲之前,她还能没心没肺的觉得快意,替亲娘高兴,如今却只觉茫然伤感。
  正妻与外室年轻时候可能还在争取男人的心,可是上了年纪,渐觉得男人的心其实也不是那么可靠,最后要争的便成了利益,只维持着夫妻间表面的和睦客气。
  是不是,将来她也要步亲娘的后尘,与另外一个女人争讨丈夫的欢心呢?然后经过无数明里暗里的交手,最终演变成今天的局面?
  回去的路上,何娉婷一直在走神,赵则通叫了她好几回都没听到。直到初四去夏家拜年,见到夏芍药,与她谈起这事儿,问及若是怀化大将军有了别的女人,她该如何行事。
  夏芍药明眸一瞪,当家主母的气势尽显,“他敢?!他若是敢有别的女人,孩子家产留下,他自己净身出户,从哪里来的去哪里!”她家这位可是招赘,连姓都改了的。
  何娉婷愁眉苦脸,这会儿便觉出了自家与夏芍药婚姻本质上的不同来,她可是嫁过去的。
  夏芍药鄙视她,“你头上又无公婆约束,就算是嫁过去的,也完全可以当招婿来管着他,赵六就是个皮子痒痒的家伙,他从小又没有父母家人,哪里知道正常夫妇如何相处?你只要让他觉得,在家里你的话就是圣旨,不得违拗不就好了?”
  “这……这样也行?”
  夏芍药在她额头敲了一记,“笨蛋!你怎么一点也不开窍啊?这就好比是小孩子,你想将他教成什么样子完全可以由你来决定,比如训完了还可以给点甜头,夫妻相处之道说白了就是投其所好,他需要什么你就给他什么。他需要温暖关怀,你就别吝啬,全无保留给他关怀,但是什么是你的底线,让他尽早知道,他才会因为贪恋你给的关怀而对你的底线有所顾忌,不容易做出让你伤心的事情。”
  做生意的人,总能权衡利弊得失,很多事情夏芍药一早便算计清楚了,步步走来,起初是迫不得已的选择,到了如今却又庆幸当初的迫不得已。
  因着过年,夏家如今门庭,深居陋巷也依然挡不住如潮人流上门来拜访。往日与夏南天生意场上来往的朋友,夏景行官场上的同僚,夏芍药往日来往的如吴大奶奶等人,各有来往。
  倒是寒家与夏家族里今年不曾上门打搅,算得乖觉。
  夏南星是心里不痛快,听得兄长也得了个官职,侄女婿不但没死还立了功升了官,心里暗自骂了夏景行一句“短命鬼儿”,想到兄长家里烈火烹油,鲜花着锦之势,心里便难受不已,压根不想上门去。就连寒取怂恿她前去拜年,都被拒绝了。倒难得她这么强势一回。
  她心里也烦恼,二儿子和离之后,不说比照着夏芍药的模样性情家世来寻,便是孙氏这样儿的竟然也寻不到了,打听来打听去,再没有合意的人家。
  夏家族里其实也不消停,但有人背着三叔公悄悄儿往夏南天家巷子里来瞧过了,远远见得马车都将一整条巷子占满了,只因往还有官身,附近邻居几倍子都不曾离达官贵人这么近的,只当是瞧热闹了,倒也不嫌烦。
  有那不死心的往夏家门上挤,到得门口报上姓来,便被门口守着的护卫给扔出了巷子。
  到底这门亲是走绝了,再无转圜的余地。
  大过年的,族里人都不往族长家里去拜年,背后没指着他的脊梁骨破口大骂,断了整个族里的青云路。
  夏老三这个年,过的委实难堪。
  家里准备的点心果子全模全样儿放着,都没人上门来吃,还没到初五,他倒又躺床上了,家里熬起了汤药,对外只说是病中取静,禁人上门探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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