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卷(34)

  一部分属于原主的记忆,胀胀地填满了脑袋。
  他看到原主跳楼死后,燕老爷子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戚家父母也十分后悔自己从头至尾都没怎么关注过孩子的心理问题。
  但为时已晚。
  他们悲伤之余,只能将这份对原主的爱转移到戚乐乐身上,以期让自己走出来。
  结局戚乐乐靠着自己的勤奋努力在娱乐圈越走越远,攀至顶峰,成为戚家父母和哥哥的骄傲。
  所有人都遗忘了戚临清的存在。
  只有燕老爷子,在晚年花费大量精力试图探寻这孩子自杀的原因。
  最后他终于找到了,指着戚乐乐痛骂:是你害死临清的!你就是那个间接的杀人凶手。
  然而却无人相信。
  大家都以为燕老爷子伤心过度,昏了头。
  戚临清思及至此,轻轻叹息一声,垂下眸。
  墨杯省大赛现场。
  虽说近年来国画日渐落寞了,但在号称文化之都的Z省,参赛学生仍不在少数。
  外边等候着众多从Z省各市选拔而出的优秀国画少年,气氛相当激烈。
  戚临清和唐古拉进去时,还引起了不少人的侧目。
  主要是他们的相貌看着着实惹眼了些。
  也有人认出了他,惊愕:
  那是戚临清吗?
  他竟然真敢来参加省赛。
  我上次看网上说他B市比赛的一等奖是买的。
  不会又是电视剧的炒作吧?
  戚临清仿若未闻,走到队伍末端。
  唐古拉低声安慰了一句:别理这些人,网友不懂真实情况胡言乱语罢了。
  戚临清:啥?
  唐古拉:
  不愧是你,压根不在意。
  十点钟,比赛准时开始。
  会场门口的老师一一检查了参赛选手的证件,人证对比成功后给每位都分发了价值288的全套国画用品。
  这次蛙哈哈集团没有特别赞助。画具的钱是从每人交的500报名费里扣的。
  一只蓝白透明色的三层工具箱。
  12色5ml的国画颜料、梅花调色盘、陶瓷墨碟、砚台、折叠水桶、竹制笔帘,里头装着大小共五支毛笔、熟宣两张、黑梓木镇尺、墨汁、加厚书画毛钻、和围裙一件。
  每人分了一张宽木桌,位置隔得很开,防止抄袭。
  评委席上坐着五名书画协会的老人,以及两名H市领导。
  毕竟这次省赛的第一名要代表Z省去参加全国赛,就连□□都对此十分看重。
  看到下边有眼熟的学生,评委们也免不了低声议论几句:
  那是协会里老张的孙女吧?
  还有温老的曾孙子。
  他俩在,我看这次比赛的第一第二没有悬念。
  那也不一定。
  黄罗明开的书画培训班里出了个好苗子。喏,看右边那个穿黄格子衬衫的男孩子,就是他。这回老黄也把新学到的那项失传技法提前教给他了。
  领导对国画了解不多,插不进话。他们目光在场内环视一圈,倒只认出了在网上小有名气的戚临清。
  徐老师您觉得那孩子怎么样?他是这次B市赛第一。领导A凑近问旁边的秃顶老人。
  秃顶的徐老先生:我不认识他。
  在场评委都上了年纪,平常爱好写写画画,极少上网,认不出戚临清也正常。
  评委A见状,压低声音道:听说他的第一名是作假买的,里头掺了不少水份。您们待会可得擦亮眼睛好好看看。
  徐老先生讶然,买的?B市赛区这么乱的吗?
  评委B:那可不,B市墨杯背后还有金主爸爸赞助奖品呢!
  徐老先生沉吟片刻,道:这也正常。
  各城市乱象难治。但像他们这些省赛、全国赛就不一样了,奖金全都是国家教育局发下来的,评比审核十分严格。
  对方有渠道买通B市主办方,在他们这里就得吃闭门羹了。
  比赛开场前有半小供参赛选手们铺展画纸、倒水、调色等等。
  而后徐老先生站起来宣布这次省赛的国画题材:人物画。
  台下的选手们听了,有人欢喜有人愁。
  要知道人物可以说是国画中最难把握的题材之一了。
  它的形体、比例、线条、衣物褶皱等等非常复杂。
  模仿还可,但是让他们在比赛中临时原创,可就要难倒一大批人了。
  在众多如丧考妣的参赛选手中,张平和温冰洁却表现得十分自信。
  他们是青梅竹马,从小在一个大院长大。
  尤其是温冰洁。她爷爷温老便专精人物画,从小她耳濡目染,学到的精髓肯定不少。
  张平亦然。他想起曾爷爷刚传授给自己的临清画法,挑了挑眉毛。
  真是刚瞌睡就有人给递枕头。
  张平握起毛笔,深吸一口气。
  他这次定要将古代画法活学活用,艳惊全场!从而获得参加全国赛的入场券。
  两人余光一碰,硝烟四起,皆暗暗咬牙较着劲儿。
  他们对彼此都太熟悉了,就好像在跟自己比赛似的。
  他们的目标一致,但能参加全国赛的名额只有一个。
  赛场上没有感情。
  这一刻,他俩就是竞争对手。
  而与此同时。
  赛场后方的唐古拉感觉自己就像一条咸鱼。
  他对自己的几斤几两心知肚明,或许花鸟工笔还能勉强拿得出手,但人物?特么就是他最大的短板。
  唐古拉大脑一片空白,已萌生了放弃的心思。
  他叹了口气,搁下笔,侧头看向身旁的戚临清。
  虽然位置隔得较开,但唐古拉仍能看清少年挽袖画画时流畅的笔触,一如往常般得心应手。
  唐古拉很羡慕,好像无论什么题材都难不倒对方。
  戚临清注意到他的视线,动作一顿,抬起头问:怎么了?
  没事...反正也不可能拿奖,我就是有点不想画了。唐古拉有些自暴自弃道。
  戚临清皱眉,顿时板起脸,训道:拿起笔,给我画!
  唐古拉被他难得严肃的语气吓得一激灵,下意识拿起了毛笔。
  就算你不想也得画,不会的地方也要坚持画完。因为只有这样才能突破。戚临清完全以一个过来人的心态告诉唐古拉。
  哦、哦...
  戚临清:能得到老师的几句评价也是好的,下次吸取经验进步。再说,你不画,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五百块的报名费?
  唐古拉:
  我怀疑你是心疼我那五百块报名费,但我没有证据。
  不过被戚临清这么一说,唐古拉又有了继续画下去的勇气。
  .
  由于人物画精细、用时更长,这次省赛的限制时间是四个半小时。
  也就是一整个下午。
  评委当然不可能一直坐在席位上。他们都上了年纪,一把老骨头坐半天会嘎嘣脆的。
  因此他们期间站起来在赛场内来回走着,监督一下选手们的画画进程。
  五个Z省书画协会请来的评委中,徐老先生最具资历,还上过古画鉴赏节目专访。
  他四处走走停停,对这届参加选手的水平也有了些底。
  等走到张平身边时,徐老先生停住了脚步。
  张平选择的是绮罗人物,仿古式的写实画法,着重豪华的衣饰和场景氛围,立体感十足,确实勾勒出了古贵族女性的悠然华丽感。
  徐老先生微微点头。
  张平注意到他的这个动作,内心一阵得意。
  这等失传的古法,在场除了自己和温冰洁外,根本没几个人会吧?
  自己赢定了。
  徐老先生向前一步,目光落在温冰洁的画作上。
  他们用了同一种技法,整体画风很相似。
  不过比起张平,温冰洁笔下的女性人物平添了几分细腻婉约,更有感觉。
  徐老先生肯定地点了点头。
  如无意外,这次比赛的第一名会是温老的这位孙女。
  温冰洁余光也瞟到了徐老先生神色中对自己表现出的欣赏,但她并没有沾沾自喜。
  温冰洁的额上冒出细密汗珠,反而更加谨慎地下笔了。
  因为她对自己的要求很高,一贯精益求精,在国画上亦是如此。
  徐老先生继续顺着过道走,不出意外地发现不少选手都愁眉苦脸的。
  对于这个年纪的孩子而言,人物画恐怕还是太难了。
  老徐!你快过来!
  忽然间徐老先生听到有人在喊自己,抬眼望去,只见另外两名评委正站在一名少年身后,朝他招手。
  徐老先生迟疑着走过去。
  评委们神色激动地盯着那少年的画,让他有些不明所以。
  方才领导不是刚指认说其是花钱买进来的吗?
  离近了,徐老先生才发现对方长了张极漂亮的脸。
  用漂亮来形容男生似乎不太恰当。但突然之间他脑子里只能找出这个形容词。
  评委1低声道:您看看,他的画真是绝了。
  徐老先生闻言一怔,低头视线刚碰到少年笔下的画,猛地张大了嘴巴!
  这、这竟然是一个少年人画出的作品?
  若不是亲眼目睹,他绝对不敢相信。
  这幅画也是女性人物。
  但却是烟花之地的青楼女。写实之具象,令人颠覆思维印象。
  女子的衣物质软而薄,紧紧地、稠迭地贴着丰腴□□,和没有穿相差无几。画面活色生香,已然达到了能让观者口干舌燥的境界。
  几处简单的线条却是点睛之笔。
  徐老先生心中瞬间泛起惊涛骇浪。
  这种根据不同的主题要求把画面上的线提高到头等重要位置,色彩服从线,甚至不加色彩也可以单用墨线独立成画的技法称作白画。
  乃是棠朝画圣傅易最出名的赫赫绝技之一。
  史学家研究发现,傅易特别重视线的变化和力量,天才地把线发展成为一种富有生命、独立而自由的表现。从而开创了国画在野派先河。
  这少年是怎么做到的?竟能像傅易般通过寥寥墨线就让人物的衣饰有这种举风飘盈之感!!
  徐老先生迫不及待地想问对方,可又碍于赛场规定,无法开口打断少年作画。
  刚过去两个小时,戚临清已完成了勾描,开始上色。
  作画时的浩然沉浸感,让他浑然不知自己身边不知不觉间多了三个评委观众。
  而越是看他画下去,三名评委越是心惊肉跳。
  少年在线条上已经有着无与伦比的天赋了,谁知他在色彩和光线(晕染)上还兼具如此优越的灵性。
  如春蚕吐丝般的线和薄而透明的颜色处理,使得画面中的女子艳而不俗,身处糜糜之地,却营造出了一种恬静柔和的氛围。
  三名评委都很清楚。
  这是中国画优秀传统的基本特征之一线和色的高度调和。
  仿佛水乳交融,本该浑然一体!
  比赛后续的两个半钟头,他们全程就没有移开过脚步。
  另外两名评委见状也忍不住走过来观望,视线却像被磁铁石牢牢吸附了,再也没能离开。
  在场有不少参赛选手注意到这不同寻常的一幕,心中嘀咕不已。
  到底咋回事?
  两个领导更是纳闷。
  戚临清不是靠豪门后台买进来的吗?为啥这些评委都围着他一个人看
  难不成被他太烂的画技惊呆了?
  比赛已结束,请全场选手放下笔。
  四个半小时一到,红色计时器准时发出机械提示音。
  戚临清搁下笔,刚后退半步,冷不丁就看到身后站着的五个目光如炬、对自己虎视眈眈的老人。
  戚临清:?
  徐老先生迫不及待地冲上来,紧紧抓着他的衣袖问:你,你叫什么名字?
  戚临清愣了愣,这才发现自己刚才忘记把身份证放在桌子左上角了。
  按照规定,本该把身份证全程放在那里的。
  他以为对方怀疑自己参赛选手的身份,掏出兜里的身份证件给老人:
  我叫戚临清。
  徐老先生看到少年身份证上的名字,瞳孔地震。
  临清临清画法!
  他这才意识到,眼前少年便是给书画协会捐献失传古画技的年轻人。
  怪不得,对方的绘画水准如此颠覆他们想象。
  这少年会的失传画技,恐怕远远不止一种。
  领导A站起身朝他们走来,边道:徐老先生,您是不是应该开始给参赛选手打分了?
  徐老先生捂住心口,强自镇定下来。
  行。
  领导A顺便瞟了眼戚临清的画,表情有些惊讶。
  他对国画不了解,但也能隐约感觉出对方的画作,似乎很不一般。
  总之不应该会是走后门的水平吧?
  徐老先生转头看向另外四名评委,目光交汇,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怀揣着发掘国画界绝世天才的激动心情,走回台上,先按照排名顺序一个一个给选手打分。
  满分是100,取五名评委的平均分。
  胥辉,45分。
  蓟鸿志,34分。
  廖兰馨,55分。
  十几人评过去,全是低分。
  在场选手们的表情顿时就有些不好看了,暗暗在心中抱怨评委的严厉。
  但等轮到张平,他89的平均分成了历史最高。
  下一个,温冰洁,90分。徐老先生念道。
  随后,四名评委分别讲解了他们两幅画中相隔一分的差异。
  温冰洁的画作要比张平更加细腻。
  张平看了眼身边的长刘海女孩,虽心有不甘,但也只能认输。
  温冰洁的神情明显一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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